遠處,苗人族長圖麻骨也深受重傷,但此刻,他依舊大聲嘶喊着,更是組織起一隊人向着半山腰處快速奔去,很明顯是要探看大巫師的受傷情況,而那裡卻似乎早有人奔過去圍住了他,口中正嘰裡呱啦的喊着什麼。
衆人慢慢回到遠處,而周圍,依舊烽火連天,火焰無情的吞噬着一切,更是夾雜無限淒涼的聲音,貌似這一刻,天崩地陷一般讓人心痛哀傷,更是有着說不出的淒涼滄桑,但見無盡的夜色中,周圍散發着焦黑悽濃的糊味,更不斷有燒壞的橫樑木頭掉下來,情況極爲慘烈!
法相搖頭嘆息,口中低聲涌頌道:“阿彌陀佛,哎,善哉!善哉!”說話間,搶先飛入一片地獄火海之中,幫助那些苗族人救人救火,受他影響,其餘焚香谷弟子也紛紛跟上,幫忙一切。
此刻,站在原地的,唯有李洵、田靈兒和呂順三人,呂順看着眼前悽慘的景象,又看了看李洵和田靈兒兩人,頓時牙一咬,悶聲低語道:“好機會就這樣白白錯過了,鬱悶至極啊!”說着,又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隻身飛入一片火海之中。
一旁的李洵只感覺自己的右手間疼痛似乎比剛纔要稍微好過一些,看來只要運功抵擋,應該無事,這下他微微吐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上前一同救人救火時,忽然在他的身後,默默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看似溫和,實則有着說不出的苦痛之感,道:“李師兄,有件事情我想問你下。”
李洵一怔,忙回頭看去,但見田靈兒默默收起琥珀朱綾,一身紅衣在沖天火光中更是燦爛奪目,無比方豔!
此刻的她,面色深沉的淡然望着李洵,似乎目光中有着說不出的光芒,輕輕閃耀!
李洵這般叫田靈兒看的,渾身猶如長了毛刺一般難受,更是目光怪異道:“田師妹,那個……你有什麼事情麼?”
田靈兒沉默的看着李洵,目光中充滿着說不出的神情,但見她看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剛剛鬼厲肩膀上的那個傷口,可是你的法寶所傷?”
李洵默默的點了點頭,但面色上卻怎麼也有些不自在,怔了半天,才緩緩道:“是,可是他……”
話音未落,田靈兒默默的握着手中的琥珀朱綾,目光緊縮,面色如雪一般白皙,可依舊沒有絲毫表情。
片刻,她微微看着遠處一片火海的七裡峒,慢慢走了過去。
李洵心中忽然騰起一陣莫名之火,口中生氣道:“田師妹,你這是什麼意思?話說到一半,我倒是請你說完,好不好?”
田靈兒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那火紅色的衣裙在周圍熊熊燃燒的烈焰照射下,似乎如同涅槃的鳳凰一般,燃燒升騰不止!
默默地,她口中淡淡說出一句:
“好厲害!李師兄當真好尺法!”
淡然的聲音,從那個沒有回頭向後看去的人的身影處緩緩道來,慢慢傳了過去,一字一句,如此緩慢而又清晰無比。
李洵呆愣的站在那裡,默然無聲,如此啞然。
田靈兒慢慢向前走去,一步一步如此緩慢,似乎每一步,都預示着她內心深處極大的憤慨之情,就這般慢慢走着,忽然間,她身旁的一座大屋在烈焰的洗禮下,在也經不住火的“考驗”,轟然坍塌,一根巨大的房樑帶着無限炙熱沸騰的火焰,自她當頭橫空而下。
李洵大吃一驚,口中大聲道:“小……”
但聽心字還未出口,田靈兒一聲輕呼,這聲音幾多悲涼幾多愁,幾多悲憤幾多憂,但見她右手一揮,琥珀朱綾紅光漫天,頓時如同豔麗的晚霞,隨着無限轟鳴聲響起,漫天紅芒將眼前的巨木擊得如同漫天雪花一般粉碎,瞬間,周圍升騰起無數火星,遮天蓋地,片刻後如同秋水紛紛落下,帶着無盡的說不出的悲烈之感,橫在她與李洵之間,更是一瞬間,將她那火紅的身影埋沒無蹤。
李洵望着那漫天紛飛的慘烈火雨,一時間怔怔的站在那裡,似乎無言以對!
沉沉夜色,又一次陷入無限平靜安詳的氣氛中。
碧瑤與小白化身綠芒白光,急速在這崇山峻嶺間穿梭遊走,當下的情況,自是越遠離七裡峒越是安全,大概過了不多久的時間,她們才漸漸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上找到一個僻靜之所,停身佇立。
碧瑤看了看附近的情況,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看樣子,那些正道之人應該是不會追上來了。”
小白點了點頭,道:“你看他一身是血,只是……”
碧瑤看着小白望去的目光,沉吟道:“只是流下的鮮血都被那噬血珠緩緩吸收進去了。”說話間,又是有着不斷流失的鮮血緩緩的,被閃爍着妖異紅芒的噬血珠吸收了進去,此刻看來,這噬血珠如同吸附在鬼厲身上的妖魔,如此不斷吸收着主人的精氣與血脈!
碧瑤微微嘆了口氣,慢慢將他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就這樣,她久久凝視着鬼厲昏迷神傷的憔悴面容,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噬魂和背後的天琊,深深的搖頭嘆息着。
小白倒是輕輕一笑,搖頭嘆氣道:“好一把天琊,當真九天神兵,卻爲何劍不出鞘?”
碧瑤搖了搖頭,低聲道:“他不願意與自己的師姐爲敵,這個我也是清楚的,只是……”說着,她玉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那張滄桑的容顏,低聲道:“只是若換成我們,我們可以做到麼?想想看,也許我們也是做不到的,不是麼?”
這般說着,但聽“撲通”一聲,卻不想,這一聲把她們二人嚇了一跳,一旁的小白不由轉眼看去,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猴子小灰居然呼呼大睡起來,更是此刻,貌似一個酒醉之人,從鬼厲的肩頭垂落,但見它睜開一雙朦朧的猴眼,嘴巴里面嘖嘖兩聲,伸手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居然又是翻了一下疲憊的身子,慢慢睡了過去。
小白又好氣又好笑,無奈搖頭道:“這個死猴子,都什麼時候了,還這樣呼呼睡着大覺!”
“呼呼!”
“你的主人都快死了,你知道麼?”
“呼呼!”
碧瑤卻看着如此“沒心沒肺”的小灰,淡淡一笑,目光迥然道:“還是它最開心,可是我們始終不是它,始終不會如此快樂!”說着,慢慢把小灰抱到一旁,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他的傷勢,搖頭嘆息,道:“還是不太好,傷的有些重啊!”
小白似乎無言以對,畢竟她不知道他們之前到底經歷過怎樣的艱苦磨難,只見她慢慢走到鬼厲身邊蹲了下來,嘆了口氣道:”我看他的傷勢,雖然有些重,但好在他道行深重,所以一會應該可以醒來!”
碧瑤又是緩緩搖頭,繼而嘆息一聲,默默的,她望向遠處無盡夜色蒼穹!
夜如秋水,冰冷透骨,寒意奪人!
這冰冷的感覺,是不是多年前就曾經歷過?
這寒冷的意味,是不是多年前就深入心田?
到底是什麼,冰冷心田,久久不忘?
到底是什麼,寒冷心間,令人難忘?
是誰,幽幽醒來時,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慢慢的,他張開那疲憊朦朧的雙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星斗,似乎眨着調皮的眼睛,靜靜看着世間一切。
在他的眼中,此刻在這寂靜夜空的照耀下,在也沒有煙火、在也沒有宣泄、在也沒有紛爭、在也沒有戰鬥,似乎一切的一切又一次恢復到平日的安靜氣氛中,遠處蒼茫荒蕪的大地上,無數繁星點點,似乎眨着它那調皮的眼睛,閃閃發光,更是如此戲謔可愛的望着人間發生的一切或悲或喜的故事。
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右肩上迸發而出,隨即全身上下,如同撕裂般的痠痛不止,即便他如何堅強,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要知道,這傷口來自與誰?又是誰狠下心腸,在這滿是創傷的熟悉之人的肩膀上,再一次的,留下一道無可泯滅的傷痕!
“小凡,你醒了,感覺如何?”輕輕的帶着微微關心的話語,溫暖的從身旁響起。
鬼厲慢慢轉頭,一張似水柔情的面容呈現了出來。
他支撐着坐了起來,只是動作上有所緩慢,畢竟一動牽發傷口處,所以忍不住的,他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碧瑤和一旁的小白,低聲道:“我……我睡了多久?”
倒是還不等碧瑤說話,小白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道:“怎麼還能是睡了多久?”說着,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口,道:“你傷的不輕,我看那男子的法寶也頗爲厲害,所以,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鬼厲低頭間,只見右肩處明顯多了一塊白色的布帶,像是其他處的小傷口,看樣子也是被細心處理過的,想必是在自己昏迷的時候,有人給自己包紮上去的。
此刻,他看了看碧瑤,又看了看小白,正想說些什麼,忽然的,小白聳了聳肩膀,看着一旁的碧瑤,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倒是你別看着我,跟我可沒有一點關係,都是碧瑤的功勞,人家爲你,可是着急死了!”
鬼厲默默看着一旁的碧瑤,但見她面色中,充滿着陣陣緊張之感,心疼之間,他不由慢慢捂住她那冰涼蒼白的手心,低聲道:“謝謝你了,這樣細心照顧我!”
卻不想,碧瑤突然面色一變,道:“你說什麼?謝謝?”
一旁的小白冷哼了一聲,沒好氣道:“真是不知女孩子的心思啊,說什麼謝謝之類的話語,不覺得太客氣了?”說着,又冷聲道:“我看是你自己命硬纔是,其實一開始我都沒想着你能活下來!”說罷,自是擡頭望着無盡的夜空,也不知她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些什麼。
此時,鬼厲又看了看碧瑤有些暗沉的面色,自知自己說錯了話,不由低聲道:“對不起,我心情有些不好,所以……”
說到此處,他不由腦海中又一次回憶起七裡峒決戰的一幕幕,忽然心灰意冷,想着那苗人大巫師怕是會有什麼災難一般,居然一時間,怔怔的坐在那裡,倒是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一旁的碧瑤重重嘆息一聲,道:“也不知七裡峒現在怎麼樣了?”
小白聽着碧瑤重重的嘆息,又看着鬼厲那一副死灰一般的面容,幽幽道:“依我看,最倒黴的當然是七裡峒的那些苗人百姓了,家園焚燬,死傷無數,遍地哀鳴,看之驚心,就算是……”
說着,他不由又看了看鬼厲那副頹廢滄桑的面容,低聲道:“我知道你內心所想,但是恐怕那個苗人大巫師,當真凶多吉少啊!”
一句話說出,鬼厲身子忽然又是輕輕一震。
天色漸漸亮起,似乎燃燒了一夜的焚天烈火,終於在黎明來到的前夕,漸漸平息,只是火焰焚燒過後,殘留下的,只有殘垣斷壁、斷臂殘肢和無限冒着青煙的焦黑殘跡而已。
此時,法相、田靈兒包括焚香谷的一些弟子在內,雖然幫忙了一個晚上,但依舊阻止不了這巨大悲痛的蔓延,更是他們的身上也不免多了幾道燒焦的痕跡,臉上也不由染上一絲黑糊糊的殘壁灰燼。
只是,他們如此忙碌了一夜,可是周圍的那些苗族人顯然並不領會他們的情誼,更是沒有因爲他們的幫助而對他們產生什麼好感,倒是用着那雙怪異的眼眸看着他們幾人。
法相苦苦一笑,看着田靈兒等人,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的,卻聽身後又一次的傳來一陣騷動。
法相怔了一怔,看了看一旁的田靈兒,但見田靈兒轉頭看去,低聲道:“是上官師叔來了,恩……來了?這……”說話間,一旁的法相也不由愣了一愣,繼而看着從天而降的上官策,頓時對望了一眼田靈兒,更是兩人,不,是衆人都面面相覷。
卻不知爲何,昨夜中,上官策第一個飛走,卻是最後一個到達七裡峒的,不想,他來到的會這麼晚……這麼晚!
“師兄,呵呵!”
一聲冷笑,卻是出**香谷的呂順之口,道:“師兄,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呵呵,果真很早啊!”
上官策面無表情,但眉頭緊鎖的樣子,可以看出此刻他心事重重,當下,他也在懶得理會呂順,只是走到附近仔細觀看了一番,低頭沉吟了一下,似乎對這裡的事情有所哀悼,片刻,他看了看呂順,哼了一聲,又轉頭對李洵道:“這裡的事情,你們辦的也差不多了,這樣,你帶着師弟們先回焚香谷吧!”
李洵心裡其實也憋着一肚子的火,只是不知這位師叔昨夜到底跑去了哪裡,畢竟就像呂順說的,他是昨夜第一個走得,可到了天色微亮纔回來,若是昨夜有他在此,恐怕也不會憑空生出這麼多的麻煩。
只是想法歸想法,畢竟這上官策在焚香谷的地位不次於谷主雲易嵐,當下,他只能應付道:“是,師叔!”
呂順站在一旁,面色大怒,指着上官策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哦,昨晚你一個人跑的沒影沒邊的,倒是留下這爛攤子交給我們處理,可你自己倒好,先是這般跑回來,就開始發號施令了?”
上官策冷冷的看着一旁的呂順,面色平靜,口中淡淡道:“昨晚我遇到些事情,所以耽誤了,只是回谷之後在與你計較,你且不用着急!”
呂順面色一變,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待還想說些什麼,上官策的面色自是有些不耐煩,大手一揮道:“我說老四,我剛纔的話,你沒聽明白?回去再說不遲!”
呂順看着上官策一張不怒而威的臉,又被他這般一喝,當下也不敢多說什麼,倒是一旁的李洵遲疑了一下,沉聲道:“師叔,我們若是回去,那九尾天狐怎麼辦?”
上官策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急不得,說白了,也不是着急的事情,還是待以後再說吧!”
李洵見上官策一臉並不着急的模樣,當下也不想在多說些什麼,既然師叔都不着急,他着急又有什麼用?這般想着,他點頭應諾,帶着衆人離去,臨走時,不由回頭望着和法相站在一起的田靈兒。
那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一臉平靜,似乎並沒有看他一眼,倒是她心靈最深處到底在想着什麼呢?
李洵自是不知,但見他仰天長嘆一聲,心中頓時也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更是面色上有着說不出的神情,不過,他還是慢慢的向前走去。
一旁的呂順自然也是不太情願,但出於無奈,還是慢慢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