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鼎

時間在無聲息中悄然劃過,帶走了一些事物,也留下新的希望。

萬物輪迴,生生不息。

大竹峰。

“吱吱吱……”

一隻灰毛猴子從廚房中跑了出來,手中握着一根仍冒着熱氣的肉骨頭,臉上的表情好不快活。似乎熱氣燙到了它的皮毛一般,它將肉骨頭不停地在手裡抖動,時而還湊上去吹上幾口涼氣,一副認真的滑稽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汪汪汪……汪汪……”

卻是一隻大黃狗不知在何處跑了過來,搖甩着毛色光亮的尾巴,對着手拿骨頭的小灰不停地狂吠,顯然是要這個平時玩伴手中的美味。

不想猴子卻不急着給它,反而將手指覆在大黃的嘴巴之上,竟是要讓它噤聲,還用一隻手指了指離廚房不遠處的一間房屋,似是不想讓大黃的叫聲驚擾到什麼一般。大黃狗似是也想到的什麼,悻悻地低下頭去,腦袋卻在猴子的手掌之間反覆徘徊,不肯罷休。

小灰終於像是滿意了大黃的反應,笑嘻嘻的將肉骨頭塞入它的口中,然後跳上狗背,以手撓向大黃厚順的皮毛,兩隻活寶親近地好不熱鬧。直待大黃將肉骨頭完全消滅掉之後,它才滿意的抖抖身子,載着小灰朝剛纔的那間房屋跑去。

微風吹動,竹林沙沙。

大黃和小灰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竟是變得輕聲輕腳了,只見它們小心翼翼的趴於這間房屋的窗前,四隻眼睛齊齊的想往裡面看去,無奈窗臺還是高於它們的身形,這一狗一猴總是不得如願。半晌,猴子有些急躁,直接跳於大黃的背上,藉着大黃的高度,將身子緊貼着牆壁緩緩向上攀扶,慢慢地終於將腦袋伸向了窗戶之上。

猴子大喜,三隻眼睛直直的往屋裡看去。

一張不大的方桌緊靠窗子擺放着,下方還零星散落着幾張已有些年月的竹椅,素潔的屋內隱隱傳出一股奶香的氣息,散發着絲絲溫暖安然的味道。猴子的三隻眼睛卻不曾在這些物什上停留,它目光急速流轉,似是在尋找什麼心念的珍品。

終於,猴子的目光在一處停留下來,眼裡精光大閃。

在它目光駐足的地方,竟是一個小小搖籃裡在舒適襁褓中閉眼熟睡的小小嬰孩!

淡藍色的襁褓裹住了孩子的大半個身子,幾乎只有一個圓圓的小腦袋露在外面。粉嫩的小臉蛋上刻着小巧精緻的五官,還未完全脫去的胎髮此刻在熟睡的嬰兒的頭頂上軟軟地貼着。似乎像是做了什麼美夢一般,小嘴不時地抿上幾下,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就會在臉上彎出一個可愛的弧度……

猴子一時看的竟是出神了,滿眼的驚喜之色。

“啊額……啊……”

正在猴子美美欣賞地時候,這襁褓裡德孩子似是感覺到了它的目光一般,竟是醒了。

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哭聲中漸漸睜開,看向這個似乎還不是很熟悉的世界。

很快,在房屋的外間無聲中走進一個白色的身影,清雅的身子輕輕的穿過內室的圓形隔門,絕美的容顏之上帶着淡淡的溫柔,直直地走向此刻在搖籃中已開始揮着小胳膊的嬰兒。她手裡似乎還拿着一小碗乳白色的液體,輕輕置於牀邊,然後俯身輕柔地抱起那一小團軟軟的身體,微微一笑,眼睛裡流露出淡淡的寵溺。

大黃似乎終於忍耐不住,不安分的扭動起身子來,小灰一時失神,直直地栽倒地上去。

“吱吱吱……吱吱……”猴子頗爲惱火。

此刻,屋內抱着嬰兒輕輕搖晃的白衣女子,聽到窗外的聲音,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她本是淡然的臉上漸漸散開,像是清雅綻放的花朵。然後,她低下頭去,溫柔地看向懷中的小生命,輕撫上他粉嫩的臉頰。

這襁褓中的小小嬰兒,自是張小凡和陸雪琪的孩子了。

幾月前陸雪琪因神劍御雷真訣的反噬之力受了重傷,雖是護住了孩子,可她卻是昏迷了好幾日才堪堪脫離危險。張小凡自是盡心照顧,耗費了大量的心力爲她療傷補養,甚至忘記了要給孩子想好名字。

直到看見孩子從屋裡抱出,初爲人父的感動和驕傲才讓他意識到還不知要如何稱呼這個剛剛來到世間的小生命。

或許,這個男子,看過繁華落盡世間滄桑之後,仍舊是有些木訥的吧!

陸雪琪抱着吃飽後又熟睡過去的孩子,臉上的溫柔寵溺又深了幾分。然後,她輕輕站起,緩緩彎下身子,將懷裡安然睡着的嬰兒輕柔地放進牀邊的搖籃裡面,眼睛裡似乎裝滿了整個世界。

半晌,似乎是感覺到了疲倦一般,她輕輕起身,和衣躺在搖籃緊靠的牀上。一身白衣柔柔覆於這清雅的身姿之上,清麗絕塵的容顏綻放在輕紗幔帳之後,此刻,屋裡的世界,竟是美麗得寂靜無聲。

蟲鳴鳥唱的明媚時光,大竹峰靜靜的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之中,千百年不變地巍巍佇立在這羣峰之間,滿山的綠竹裝點着她的大部分身軀,生意盎然。

一身粗布麻衣的張小凡,在一聲聲的沙沙竹響中輕輕走進屋內。

兩個安然入睡的人兒,漸漸進入他的視線。

他身形緩緩往牀邊移動,輕輕坐下,眼睛凝視着此刻視野裡兩張刻入他生命的容顏,無聲無息,靜默不語。

卻不知,深藏的心間,是否也是如面色一般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牀上的白衣女子悠悠醒來,緩緩睜開了雙眼。

看見那眼中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男子,她溫柔的一笑,緩緩坐了起來。無形中,一隻溫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稍稍有些冰涼的素手,手間傳來的陣陣暖意隨即流入她的體內,溫暖融化着身體不曾完全清醒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神智,即刻清明開朗了。

“叫他小鼎吧……”

耳邊傳來張小凡雖是平淡卻又溫和如春的聲音。

“嗯,張小鼎……”陸雪琪低喃了一句,與他相視一笑。

身後,熟悉的溫度和手掌,不知用了怎樣的力度,輕輕的將其擁入懷中。

就這樣擁入懷中吧!

不再帶有任何的無奈決絕,只有淡淡的溫暖與安心。

輕輕地,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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