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
夜雨依舊滂沱,這無盡的夜裡,張小凡抱着衣衫盡透的白衣女子,緩緩落於大竹峰一間房屋之外。
他懷裡的女子,此刻正無聲息地安靜地躺着,不知是睡着還是昏迷。只是,她的眉間依舊微鎖,臉色蒼白如紙,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溼透了她的衣衫,她的長髮,還有那似乎在輕顫的捲翹睫毛。盡失血色的雙脣間不知何時又滲出一縷殷紅的血跡,在那張絕世的臉龐之上分外醒目。她的一隻白皙玉手,此刻正緊緊攥着小腹微微隆起的溼衣之上,甚至能看到已有些泛白的指上骨節,如一個個音符一般講述着此刻主人正在隱忍的壓抑痛楚。
張小凡看着此刻躺在懷中了無生氣的婉約女子,心間刺痛,用腳踢開門快步將陸雪琪輕輕置於內室的牀上。
輕輕的一聲嚶嚀,牀上的女子卻並未睜開雙眼。
張小凡心裡更是大駭,知道此時陸雪琪的意識估計已是不清晰了。他用手一探,竟意外地發現手下身體上發出的不正常的高溫,隱隱地,似乎還有輕輕的顫抖。
如,採摘回來的雨後百合,花瓣顫動卻倔強的傲然開放。
他的手,竟是不可察覺的微微發抖了。
但是,他很快收回心緒,輕輕解開妻子的衣衫,將溼衣一層層剝下,又輕柔地將無數個夜裡擁抱入懷的身體擦乾,慢慢地將自己身上的溫度傳遞到正在浸着寒氣的蒼白女子身上,心裡一時有萬千言語。
待牀上昏迷的人兒稍稍恢復了溫度,他不停手下的動作,毫不吝惜地將溫厚的真氣渡於陸雪琪身上,卻發現似乎手下的女子並無起色。他心中大駭,又撫了陸雪琪身上的筋絡,才知道竟是神劍御雷真訣的反噬之力遲遲並未散去!另外,似乎雪琪的大部分真氣全都圍繞在了小腹周圍,全身基本空空如也了,張小凡臉色更爲凝重,不知這女子身上竟是承受着怎樣的痛楚,是怎樣支撐到了現在。
閃着光亮的汗水,滲出在他的額頭之上,不知是勞累還是擔憂?
張小凡輕輕的扶着牀上已無力的昏迷女子半坐起來,在她的身上以帶着深厚真氣的溫暖手掌緩緩揉撫,慢慢爲她化開滯結的內力和筋絡。在觸及那一小團柔軟的突起之時,手上竟是不可遏制的微微發抖起來,這個連着他們血脈的小小生命,在母親的保護之下,仍是安然地躺在孃親的身體裡,或許,已經靜靜睡着了吧!而他的母親,此刻蒼白的美麗女子,眼睛依是緊閉,額頭一層層的虛汗滲出,映着全失血絲的臉色更無生氣。
身後的這個男子,更顯焦急了。
不知是第幾次了,他將牀邊的兩顆褐色的藥丸置於陸雪琪的口中,再次運氣。
夜,竟是慢慢褪去了。
雨,不知在何時已停歇下來。
空山新雨後,氣息變的尤爲清爽宜人。大竹峰滿山的竹子似是愈發青綠了,竹葉上還殘存着昨夜大雨沖刷過後留下的晶瑩水滴,在朝陽的照耀之下折出燦爛的光華,輕風拂過,竹身搖曳,將那一顆顆水晶般的透明液體灑落到溼潤的土地之上,爲它們找到最終的歸宿。鳥兒早早起身,飛旋於青翠的竹林之中,呼朋引伴,嘰喳耍鬧,好不快活。
如此明媚的一個早晨,大竹峰上卻並無往日的人影流動。
就連大黃和小灰,似是也感受到了什麼,難得地沒有跑出去。
此刻,它們靜靜地趴在張小凡和陸雪琪的門口,不時的往裡面張望。
自從昨夜那男子將妻子抱回屋之後,一直還未出來。
難道,今天的早飯是要免了麼?
小灰低低地“吱吱……”向大黃叫了兩聲,不時地用爪子撓撓腦袋上的毛髮,像是詢問,又似商量,兩眼巴巴的看着面前似乎情緒也不高的大狗,竟是有些着急了。
大黃扭過一直朝向門口的頭,懶懶的看了猴子一眼,低叫了一聲,又重新回過頭去。似乎在講“我也沒有辦法……”
小灰似是喪氣了一般,無奈低下頭來,眼神還是向門口望去。時而又站起身來,跳在大黃身上,往門裡扒上兩眼,半晌,又悻悻回頭,滿眼失望擔憂之色。
宋大仁看着門前的一狗一猴,心情複雜。昨晚與其他師弟將妖獸誅伏之後,他就忙着回來給文敏驅毒救治,也是將近一個晚上沒有停歇。此刻,他剛把文敏安置好,就忙趕來看看陸雪琪這邊的情況。卻見這兩隻活寶此刻正乖乖守在門外,知道張小凡還未出來。宋大仁的眉頭深鎖,他昨晚雖說看出陸雪琪的狀況不好,卻不曾想到竟然到此時屋內還未有動靜。
他的心,更加的不安起來。
“吱-------”一聲門響,卻是張小凡從屋裡出來了。
他的臉上略略有些疲倦,甚至透着淡淡的蒼白,眼神黯淡卻透着強烈的堅定,深鎖的眉間,昭示着此刻主人不佳的心緒。一夜的時間,竟是讓這本就閱盡滄桑的男子更加深沉了。他定眼看到守於門口的一猴一狗,臉上稍稍動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看見宋大仁探尋擔憂的目光。
兩個都稍顯木訥的男子,此刻,竟有些同病相憐了。
“師兄,文敏師姐沒事吧……”張小凡幽幽開口道。
宋大仁輕咳一聲:“無礙了,毒清了就好。卻是,陸師妹不知怎樣了……”
“她……”
張小凡將目光緩緩從宋大仁臉上移走,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還在昏迷,內傷我大概的調理過了,恢復還需要些時日。昨夜受了雨,發燒了。孩子……卻還是無事的……”
他的聲音慢慢地竟有些悽楚起來。然後,他如無人般,竟是喃喃自語起來:“我不該在藥店逗留的,知她身子不好,應該早回來的……”
然後,他愣愣地搖着頭,似是瘋魔了一般,:“看着她嘴角不斷滲出的鮮血,寒冷顫抖的身體,我都不知該怎樣了。就怕她就那樣悄悄地在我懷裡離開了,這世間,還有多少我能珍惜的……”
他扶着屋門,身子在輕輕顫抖,如一個無助絕望的孩子一般,搖頭哭泣起來。兩行清淚在這個平時淡然的滄桑男子臉上緩緩流下,訴說着主人此時難平的心緒。
終於,他似是無了力氣,癱坐在門邊的地上,眼神一時也茫然了。
宋大仁看着此刻悲傷心急的小師弟,甚至可以想象昨晚回來後的兇險。他本是覺得爲文敏逼毒療傷已耗盡心力了,不想張小凡道行遠在在之上仍是在陸雪琪身上耗費了如此功夫。想來,神劍御雷真訣的反噬之力真是不容小覷的,更何況她現在還有了孩子。
不知多少年了,這個堅忍的小師弟從未如此地失態過。
他輕輕走到這已停止悲泣的男子身邊,抓住他的一隻胳膊將其拖拉起來,關心道:“小師弟,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陸師妹救醒……”
張小凡轉頭茫然地看向平時最爲敬重的大師兄,似是宋大仁臉上的堅毅之色將他突然喚醒了一般,這個剛纔無助至極的男子眼神終於有了焦距。半晌,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澀澀道:“嗯……”
說罷,轉身往內室走去。
牀上的女子仍是閉眼安靜的躺着,不正常暈紅的美麗臉龐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昨晚溼透的長髮已經全乾,此刻正柔軟地散落在素枕之上。
張小凡靜靜地看着陸雪琪,眼中滿是憐惜。
忽然,牀裡的人兒像是做了噩夢一般,臉上顯出一絲焦急痛苦,嘴裡呢喃着:“師姐……”
張小凡一時激動,以爲她要醒了,忙支起身子看去,卻發現陸雪琪並未睜眼,只是微微地搖着頭,眉頭微鎖,一隻玉手也開始在身上摩挲,嘴裡更是清晰的喊着:“小凡……孩子……”
張小凡握着手中的被子,不自覺的更緊了。
宋大仁默默地站在張小凡的背後,不禁有些動容。他上前輕走兩步,看着張小凡道:“小師弟,我來給陸師妹看看,這樣燒下去會有危險的,對孩子也不好……”
張小凡擡起頭,將身子移到一邊,“嗯”了一聲。
宋大仁得了空處,忙坐下探向陸雪琪的脈搏。
張小凡靜靜地站起,眼睛一刻也不離開牀上蒼白的女子,凝重和焦急的表情遲遲未在臉上散去。卻不知,他心裡會有怎樣的波濤洶涌。
此刻,這個與他歷經磨難執手相伴的女子,還有她身體里正在成長的小小生命,在他的眼前,不知在經歷着怎樣的水深火熱。
而這,他卻無法分擔。
“你救我護我,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也一般對你了。你心中苦楚,天知我知,我不能分擔你的痛楚,便與你一道承擔……”
那個風雨之夜裡,她是來過的吧?!
昨晚的風雨之夜,乃至到風雨已經散去的明媚清晨,這個一直孤傲堅持,美麗絕塵的女子,又經歷了怎樣的痛楚和危險呢?
他的手,悄悄的攥的更緊。
“陸師妹的內傷還需恢復些時日,那神劍御雷真訣的反噬之力……”
“我知道……”不等宋大仁說完,牀邊的男子便開口道。
“她雖然護得孩子周全,但她身子受損,還是驚嚇到了胎兒,待會我去給陸師妹熬些藥。只是……她因受傷淋雨,發了燒,卻是不好用藥的,否則會容易影響到孩子,只能用一些外部的方法來降溫了……”
宋大仁細細的向牀邊的無聲男子講來。
半晌,宋大仁停止了交待,起來拍拍張小凡的肩膀,輕聲道:“別太擔心,會好的,好好照顧她……”
張小凡身子微動,眼神終於從牀上的女子身上移將過來,看向正對他的大師兄,原先略顯慌亂的眼神逐漸被一種堅韌和決心替代。他深吸一口氣,“嗯”了一聲。
屋外,朝陽的一抹紅暈不知何時已悄悄散去,人間大地在經歷了昨晚大雨的沖洗之後迎來了明媚燦爛的陽光。湛藍色的天空中,那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無私照地將光芒灑向世間的每一個角落,剝去殘存的每一片陰霾。
陸雪琪在昏沉的睡夢之中,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時而如置冰窖,時而如入火山,隱隱還夾雜着絲絲的痛楚,抽去了她的全部力氣,想睜眼說話的慾望在這種無力之下反反覆覆地失敗。不甚清醒的神智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身上有雙熟悉的溫厚手掌沾着一種清涼的液體反覆輕撫,從額頭至臉頰,至脖頸……
似是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那種最爲溫暖和熟悉的安心。
是他吧?
不知是第多少次,她在絲絲神智未清的光景下再次沉沉睡去。
輕輕的一聲嘆息,如一隻亂跑的小鹿,撞擊到她還在昏沉之中的心扉。
一定是他的!
在無力的夢中,她似乎是被注入了強大的力量,無聲的掙扎着,似是在努力掙脫沉重的枷鎖一般。恍惚中,她似乎見到了自己的師父,看着她和藹的笑着向自己走來,如兒時一般,撫摸自己的額頭,無聲無語。然後,在她的背後,一個清晰的男子身影卻不知何時飛了過來,在她的眼前不斷地盤旋,盤旋……一聲聲地喚着“雪琪……雪琪……”
那是,無數次在夢裡出現過的身影啊!
她的心裡,強烈的向伸手抓住這個虛無的身影,卻發現男子竟是越走越遠。
自己,終究還是不能與他相守麼?
可是,爲什麼剛纔那輕輕喚着自己名字的聲音是如此溫柔而熟悉!
不,不是的。
她搖搖頭,在覺得身體又要漂浮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竟有一處的沉重和躍動,那是,在她的身體裡面的躍動,帶着生命的力量和溫暖,片刻讓她混亂的心靈充滿了感動。就像是,自己的血脈有了靈性一般,喃喃低語。
一絲清明慢慢地在她的心裡擴散開來。
孩子!是她和張小凡血脈相融的孩子……
剛纔漸漸遠去的男子,在這時又來到她的身邊,徑直的慢慢走近,臉上帶着最爲和煦的笑容,輕輕的喚着“雪琪……”
她終於再不能自已,彷彿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一般,喊了出聲。
“小凡……”
然後,在一種白光的刺激和指引下,緩緩睜開了美麗的雙眼。
捲翹濃密的睫毛下,那似乎還有些朦朧的眼睛,似是這世界全部的美麗與期待。那一剎,牀邊這個男子的心中,再也沒有了其他。
無盡的長眠之後,醒來時,最想看到的是誰的身影?
而那個身影的眼睛裡,是否也在倒映着自己的臉龐?
張小凡看着慢慢睜開雙眼的雪琪,眼睛霎時充滿了光亮,隱隱還有些水潤了,他立刻抓緊了牀上女子的白皙卻依舊冰涼的手掌,嘴裡喃喃低喊着:“雪琪,你醒了……”
這幾日,他就這樣一直守在這昏迷的女子牀前,一遍遍地用酒精或清水擦拭着她滾燙的身體,聽她不時略帶焦急的囈語。那含混不清的低語裡,他的名字卻是清晰的一次次再現,聲聲錐心。
但是,這在夢裡一直呼喚他的美麗女子,卻遲遲沒有醒來看他一眼。
不消幾日的光景,這本就略顯單薄的女子迅速地蒼白消瘦下去,使她那清雅絕塵的臉上透出一種淡淡的孱弱之美,惹人心疼憐惜。
或許,不管怎樣的滄桑變幻,都無法剝奪掉她動人心魄的絕美容顏吧!
這幾日似乎耗盡一生心力的男子,看着這朵輕然綻放在心頭的白色身影,擡起胳膊,在她無暇的肌膚之上以自己的手指輕輕撫摸,儘量平靜地繼續道:“可好些了……”
陸雪琪看着面前神形有些憔悴的男子,微微一笑,“嗯”了一聲。她的神智也在這片刻的功夫之中稍稍恢復過來,想起了雨夜裡的妖獸和深谷裡中毒的文敏,心裡一緊,不顧沉重無力的身子,忙要起身道:“師姐,她還在……呃……”
直到這時才感覺到體內的痠痛,嘴脣被一隻熟悉地帶有熱度的手掌輕輕的覆蓋住,同時身後不知何時也被輕柔地託扶起來,未說完的話卻被此刻傳來體溫的男子截住:“安生躺着,師姐沒事了。你受了內傷,昏迷了四五日,今日剛剛退燒,別太耗費心力……”
髮絲和額頭被輕輕的揉撫,美妙的觸感,如炎炎夏日裡,流淌在心間的一縷清泉。
手被這個男子輕輕握住,慢慢移動,直到一團清晰動作的柔軟之上,耳邊傳來張小凡幽幽低沉卻溫柔沉靜的聲音:“不惜你護他一場,他還是沒有捨棄我們,這幾日也是愈發地長大了,也是愈發調皮了……”
他聲音漸漸更低了下去,直至無聲,只剩一雙手在陸雪琪的臉上與小腹之上輕輕揉撫,帶着最深切的眷戀與溫情。
夜,不知何時已安靜地將大地攬入懷中,似癡情的少女,久久與之纏綿。
月兒漸漸西沉,竹影愈發婆娑斑駁,在一片深深的竹林之後,晃動出幾個年輕的青雲弟子的身影。他們似乎有些疲倦,但聲音卻仍是洪亮:“過了這麼久了,怎麼掌教真人又想起再次清山了呢?”
“我聽說,好像是前幾天宋長老去了一次通天峰見了掌教真人,許久沒有出來……”
“我也聽說了,而且好像那天宋長老的臉色很是不好呢,他平常可是平易近人的!”
“……”
“掌教真人事後臉色也是嚴肅的很呢……”
“這麼大的事,還是沒有見到陸長老出來,難道她是閉關了麼?”
“去去去……不知道陸長老早已有了夫君了麼?豈是我們能念想的!”
“…………”
清風吹過,竹葉在黑暗之中發出沙沙的輕響。一根根挺拔直立的青竹,在無數個這樣的夜裡,靜靜佇立,閱盡風雨滄桑。
夜,漸漸放開對大地的癡纏,緩緩褪去。
大竹峰的廚房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閃着火光的竈臺傳來,張小凡坐於竈前,進行着已好幾日不曾做過的事務。依舊是一身粗布麻衣,依舊是略顯滄桑的平凡容顏,但卻沒有了前日焦急慌亂的光景,只剩下淡淡的平靜與釋然。
縷縷飯香,從冒着白汽的大鍋之中散發開來。
他的手中,此時還拿着一本已顯破舊的書,書頁甚至都有些微微泛黃了,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張小凡對它的中意。只見這男子靜靜的專心看着,有時還翻過幾頁,甚至還會折個痕跡做個記號,另一隻手也沒有停下燒火的動作,嫺熟而自然。
火,越燒越旺。
“吱吱吱……”
“汪汪汪……”
小灰和大黃不知何時跑到廚房中來,對着正在燒火的張小凡大叫起來。猴子更是沉不住氣,撓着腦袋,瞪着眼睛向主人跳了過來,完全不見往日的乖巧,似是這平時淡然的主人現下做了什麼錯事一般,惹惱了它。
張小凡這才從書中回過神來,撫撫猴子身上的灰毛,道:“你怎麼了?”
“吱吱吱……吱吱……”
小灰在他的肩頭更是不耐的亂動起來,然後,眼珠一轉,直指着冒汽的鍋蓋。
一股貌似焦糊的味道傳到張小凡的鼻腔之內。
他這才意識到,竟是,飯燒糊了。
張小凡臉上無奈的動了一下,小心的放下手中的舊書,藏於懷中,撥出了竈下殘剩的柴火。
小灰這才從他的肩頭跳下,隨即做了個鬼臉,伸手拿了一根已剩不多的肉骨頭,跳到大黃身上,“吱吱”叫了兩聲,似是催促一般。大黃如得到命令,大大的尾巴高高翹起搖動了幾下,“汪汪”地載着猴子往屋外跑去。
似是,時光之於它們,總是無憂而快活的。
張小凡看着這一狗一猴很快消失的身影,淡淡笑了一下,然後很快收回視線,再次拿出懷裡的舊書,細細的看了起來。
朝陽漸漸升起,新的一天像按時履約的客人一般,從不曾食言。
晨光微微,透過薄薄的紗窗將柔柔的光線照入這一素潔的房間之內,簡單的幾張竹椅安靜的緊靠牆壁而立。在柔柔晨光射入的窗前,一張不大的桌子不知在那已擺放了多少個春秋。不知是否還記得往昔那日的鳳冠霞帔,紅紗帳與紅蓋頭,還有,紅蓋頭下嬌羞絕世的紅顏。
而此刻,紅顏依舊。
只是,今日的紅顏卻是蒼白的。
無聲中,張小凡輕輕走了進來,一隻手撩起輕薄的紗帳,看向此刻雙眼微閉的睡顏。
這個陪伴了自己不知多少個日夜的清雅女子,即便是憔悴的模樣,也是這般美麗的不可方物。白雪一般的無瑕肌膚映着精美的五官更是清麗脫俗,那眉宇間的淡淡孤傲,淡淡清冷,卻是惹人心疼。
輕輕的,用手探向她的額頭,發現熱度已經完全退了下來,張小凡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他俯身低頭,吻向讓他心疼不已的蒼白女子。
淡淡地,似乎還有她脣齒之間的幽香。
那溫潤的觸感,絲絲的溫暖,瞬間傳遍他的全身。
這一生,真的足夠了罷!
睫毛輕顫,陸雪琪緩緩睜開了眼。
眼中,倒映出旁邊的這個男子。
她溫柔的一笑,似乎帶着柔化一切的力量。似一杯淡淡的清茶,咂如口中,清香入體,滋潤心脾,讓人回味不絕。
“雪琪……”
張小凡收回心智,將陸雪琪在牀上半扶起來,體貼地爲她在身後放置了一隻軟枕,然後輕然起身,端了一碗還冒着熱氣的膳食過來。
“你昏迷了好幾日,吃些東西吧!”
陸雪琪正要伸手接住,一隻手卻先行將其輕輕擋了下去。
“我來吧……”
然後,他將勺子在碗中輕輕攪動了幾下,口中繼續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個味道,不過,書上說這是極其補養身子的,多喝一些……”
陸雪琪緩緩擡起頭,一雙皓動的明眸看向他。
“那日我在藥店問老闆要了一本醫書回來,這幾日大致的看了一下,還是不錯的,就配了幾個藥膳出來,看你喜不喜歡……”
“嗯……”
一聲低語,已勝無盡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