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嶠站在陳鳴身邊,眼睛裡冒着嫉妒,宜昌在他看來就是熟透了的桃子,伸手就能夠下來,趙永吉這趟戰功不僅來的輕鬆容易,還是從他高嶠的嘴裡奪走的,高嶠現在一陣接一陣的不忿;石猛也站在陳鳴身邊,眼睛裡卻看不出他對趙永吉的一絲兒妒忌。這人對陳鳴的一切命令都是:唯命是從。而有這樣的人提領近衛旅,陳鳴將近衛旅交給他,才真的感覺放心。
幾千穿着鐵甲的士兵在城外列陣是怎麼一副感受?宜昌城頭上的清軍兵勇都覺得小腹一陣一陣發緊了。當四十八門大炮被炮兵第三營的官兵,人推馬拉的拽到城牆兩裡外的時候,宜昌城頭的清軍兵勇就真的尿褲子了。
但這個時候誰也顧不得去罵那膽小的士兵。
範時綬和朱珪臉色發青的看着血虎大旗邊豎着的那面趙字將旗——厲鋒校尉·趙。這算是開戰以來,滿清投降陳逆最大的大員了,還一氣兒投了兩個總兵。據說消息傳到北京城,氣的皇上就把地圖上的鄖陽給戳爛了。
兩個總兵,全是鄖陽鎮!
“逆賊,逆賊……”朱珪氣的渾身發抖。陳逆竟然讓趙永吉來打宜昌,這比他親自來打宜昌更讓朱珪悲怒。
“枉負國恩,助紂爲虐,恬不知恥……,罵!給我大聲的罵……”範時綬渾身顫巍巍的,指着城外身披鐵甲,站在將旗下威風凜凜的趙永吉嘶吼着道。
宜昌城頭上立刻響起了對趙永吉的痛罵聲。
趙永吉無所謂被記恨,在當初做出那賣城的決定前,他就已經想到了舉世罵名。可那又怎麼樣?將來陳家坐了龍庭,他趙永吉一樣是開國元勳。怎麼着也比在襄陽城裡賠死強!
即使陳家將來事敗,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安排一個後嗣隱姓埋名的到外地享受家財萬貫。現在麼,清兵罵得越狠,自己就越是復漢軍的人。
趙永吉嘴角不屑的冷笑。“黔驢技窮。無須理會他們。”按下手下官兵的請‘戰’,趙永吉只傳令炮兵營加快速度。他現在默不做聲,等會兒就用炮彈來回答他們。
長江一艘雙層大船上,馬文傑舉着望遠鏡在打量着戰場,比之戰場上的趙永吉,馬文傑似乎更緊張。陳鳴要他和趙永吉隨軍,並且特意派出第十五旅進攻宜昌,原因何在?馬文傑很清楚。這絕不是投名狀,當初獻出襄陽,他們倆的投名狀已經實打實的了。
馬文傑的家人早就被暗營從陝西老家接出來,可接出來的只是直系親屬,一些旁支和姻親,在馬文傑投降復漢軍的消息被滿清確切之後,雖然四散而逃,可還是有六七十口人被抓,滿清是將他們全斬了。還把馬家的祖墳給盡數刨了,屍骨被西安八旗摧骨揚灰。馬文傑跟滿清是血海深仇,再沒有去吃回頭草的可能了。趙永吉也是如此。兩個人已經下決心跟着復漢軍幹,自然不怕些許罵名。馬文傑現在擔心的只是趙永吉能不能旗開得勝!
宜昌城的情況這些日子裡每天不斷的送到復漢軍這裡,大軍決策層——團以上軍官,都認爲宜昌完全不堪一擊。如果趙永吉不能一擊得勝,他在復漢軍軍中的處境就難了。
按照復漢軍的軍規,旅帥一級高官是要配將軍銜的,但趙永吉則是加號校尉,因爲他軍功不夠。殿下定下的規矩,今後投降之人,官職再大,只要無戰功立下,也是加號校尉爲止。也就是不管你投降時帶來的本錢再多再大,加號校尉就到頭了。下面的將軍軍銜,想要就賣命去拼殺。荊州軍議的時候,殿下曾當着衆人的面對趙永吉說,只要能奪下宜昌,就給他換副軍銜。
以馬文傑的目光看宜昌城,也覺得宜昌不堪一擊。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這一戰都趙永吉影響巨大。
“開炮!”
炮兵陣地上發來準備完畢的信號,趙永吉立刻讓他們開炮。城頭上的辱罵聲聲,真以爲他就愛聽嗎?知道好是一回事,內心感受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轟轟轟……”
炮營根本沒有試炮,知道宜昌城頭像樣的大炮全都移到南津關去了,剩下的全是破爛或是樣子貨,他們就就放心大膽的對着城頭一陣猛轟了。
什麼?你說轟偏了?那調整啊。耽擱事兒嗎?不耽擱。宜昌城頭的大炮,射程都不超過一里地,炮兵怕個鳥啊。又不是兩邊大炮旗鼓相當,每一發都要達到最大效用差不浪費。
一顆顆開花彈席捲了宜昌城頭,整整一刻鐘的炮擊,遠看墨綠色的城頭變成了東一塊西一塊沾滿了黑色的破抹布,城樓在炮彈的轟擊下也變得搖搖欲墜。
趙永吉揮了揮手,第十五旅工兵部隊帶着炸藥包和長梯就衝向宜昌城的大南門。
整個城門爆破過程異常輕鬆、順利,因爲硝煙散去後,趙永吉愣是看不到宜昌城頭的人影。似乎城頭上的清軍都逃散一空了。
不等工兵部隊爆破,他就派出了一個營,帶着長板長梯向大南門接近。
等到工兵部隊完全炸燬了宜昌大南門後,這個營的一部分部隊已經渡過了護城河,扛着長梯向城頭搭去。
炮兵部隊已經停止了射擊,但臼炮部隊開始向城內延伸射擊。這延伸的距離很小,就是城門附近,暗營之前還在城中的告示上說過,靠近城門的百姓不要待在家中,往親友處避一避。等到復漢軍拿下宜昌,一應損失,皆有賠償。
整個城門洞都被清兵用土袋沙袋給堵住了,工兵部隊開始清理起裡面的土砂,而運動過去的那個營則順利的佔據了大南門,隨軍營官讓傳令兵向趙永吉彙報,清兵望風而逃。
站在大南門上,打望整個宜昌城,可以清楚的看到倉皇而逃的清兵們正向着北望門【正北】涌去。——宜昌坐落在長江的北岸,長江水出了南津關以後,向着西南斜斜的劈下,一直到枝江才婉轉向東。所以復漢軍打宜昌是從南向北。南津關也在宜昌的北部,如果清軍真的戰力充裕,他們還可以在南面——宜昌與枝江之間的虎牙山和荊門山,屯兵駐守。
後者可是自古天險,虎牙山與長江南岸荊門十二碚南北相對,夾岸峭壁千尋,崢嶸突兀,狀如虎齒,形成江關。這就是戲稱“川鄂咽喉”的荊門山,史稱“全楚西塞第一關”。
虎牙山下爲虎牙灘。虎牙灘有多處巨石暗礁,長江經此,水流湍急,航道險峻。想要船舶安全行過,必須有纖道相助,故多有航船遇難於此。也因此上下行船由此經過時皆望灘生畏,常避灘斜過江至荊門山仙人橋由江南行。
清軍在退往宜昌的時候,把這裡的遷道毀的一乾二淨。但範時綬和朱珪都被高嶠嚇破了膽,並不敢留兵在這裡,高嶠佔據了枝江之後,就開始着手修復虎牙山遷道。並且派出水兵整治航道時,就是用油紙油布包裹的火藥包,竹竿打通節穿過的火繩,把在虎牙灘內的礁石被炸掉不少。雖然條件有限,無法盡全功,但也讓航道通暢了不少。
高嶠在枝江呆了兩三個月時間,也不是白過的。
清軍放棄了虎牙荊門,陳鳴這次纔不發一槍一炮的殺到宜昌城下。
“告訴你們營官,追擊,立刻給我追擊——”
趙永吉臉色唰的一下被涌上的鮮血染紅,這是激動地,就像第一次打仗一樣,他的身子都在顫慄。傳令兵打馬去後,趙永吉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了內心的激動。“讓部隊都上,除了警衛營留守,其他部隊都上。佔領宜昌城……”
一刻鐘的炮彈打飛了守城清軍的最後一絲兒勇氣,當他們發現先頭讓他們站在城牆上對着趙永吉破口大罵的巡撫大人和按察使大人全都消失不見了的時候,清軍兵勇就再沒一絲兒一毫兒的鬥志了。
他們一窩蜂的向北望門逃去,沒有人發現府衙已經大門緊閉。倉皇而逃的範時綬雖然發覺朱珪跟他走散了,可也絕對想不到此刻的朱珪就在那大門緊閉,據悉要闔府**的府衙中。
被兩名復漢軍暗營人手摁在椅子上的朱珪,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周文覺,看着一個剃了光頭,絞了辮子的周文覺。
“你,你……”
“沒想到我朱珪有眼無珠,錯認了你這貳臣當忠良……”朱珪跑來府衙自投羅網,不是爲別的什麼事兒,而是爲了保傳聞中要闔府閉門**殉節的周文覺一條骨血。他逃跑之中專門來朝周文覺要孩子的,還準備對北京上一道奏疏,表周文覺一門忠烈。沒想到,朱珪是真的沒想到啊……
“殺啊……”
“衝啊,快充啊。韃子都在北門啊……”
殺進城來的復漢軍喊殺聲已經傳入朱珪的耳朵了,朱珪徹底死心了。他自投羅網,再也沒有一絲兒被救回去的可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