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錦衣衛,嬴翌對關寧守軍有極其詳細的瞭解。
自祖大壽降韃以後,關寧軍實力大損,其掌控權轉移到遼東殘餘將門的下一代身上,爲首的就是吳三桂。
而且如今明廷的東北防線,就是以山海關爲核心營造而成。如吳三桂等大部分核心人物,都在山海關。
嬴翌要拿下山海關,甚至暫時保住這條防線,吳三桂等人,必不可少。
因爲嬴翌的兵力,在國家範圍而言,仍然太過薄弱。他親率六千兵馬,自信拿下山海關不是問題,但卻無法以這六千兵力守住幾百裡的漫長防線。
當然,可以放棄防守,以攻代守。就好比如今已經展開的南線戰略。
然而以攻代守的策略,經過嬴翌的仔細思考之後,發現在遼東恐怕難以建功。
遼東地面上的敵人是韃子,而韃子以騎兵爲主。且遼東經過韃子多年肆虐,變得地廣人稀,六千兵馬,無論再怎麼精銳,一旦分散到遼東大地上,力量就會迅速分薄。而且嬴翌的兵馬以步兵爲主,要在空曠的遼東大地上與韃子周旋,機動性不足。
當然,也可以完全無視韃子的兵馬,而攥緊拳頭直打韃子老巢。然而嬴翌覺得時機未至。
要弄死韃子,消滅他們所有的軍隊,纔是最有力的手段。否則即便滅了韃子老巢,也是治標不治本。
倒不如先着重於內,將河北大地安撫平穩,韃子如今想必已經有了入主中原的心思,看到嬴翌手段,必定坐不住。等韃子傾巢來攻,嬴翌做好了萬全準備,便一戰而競全功,絞殺韃子一切有生力量。
如此一來,韃子老巢什麼的,沒有了軍隊,還不任憑宰割?
清晨,嬴翌站在東良海口一冊的矮崖上,眺望着從海平面漸漸升起的紅日,忍不住北望京師。
“崇禎帝會怎麼做呢?”
...
崇禎帝此時,已是火石落在腳背上,坐不穩了。
在嬴翌揮兵入登萊的這半個月裡,朱炳琨、鄭九的西路軍和鄭五、錢嶽的東路軍,已勢如破竹,幾乎快要打到京師了。
朱炳琨這一路兵馬自孟津渡河,一日破三城,兩日破七城,只用了五日,便將河南在大河以北的衛輝府、彰德府、懷慶府擊破。
以攻打州府重鎮爲目標,一路往北,絲毫不分心,第六日進入大名府,第十日破廣平府、順德府,第十二日便已擊破真定府,兵鋒直指保定府!
保定府後面,便是順天府,亦即京師所在。
較之於朱炳琨這一路,鄭五這一路兵馬,則稍慢了一些。
蓋因東路兵力少了一部,且東路所歷州府面積更大。
鄭五等隨同嬴翌擊破侯恂之後,揮兵入兗州府,先後擊破兗州府、青州府、濟南府、東昌府,隨後直入河間府。
比起朱炳琨一路,只差了半步,倒也不差太多。
河北大地上明廷成建制的兵力早隨侯恂灰飛煙滅,各州府的衙役捕快、民團組織等烏合之衆,面對嬴翌的精兵強將,決然不能掀起半點漣漪。
兩路大軍,半月擊破州府超過雙掌之數,沿途順道收拾掉的縣城也有二三十座,什麼團練民團,往往一觸即潰,根本組織不起丁點像樣的抵抗。
然而若只如此,崇禎帝恐怕也不會這麼慌張。畢竟宣大及關寧一線,總計還有近二十萬兵力,按照往常的路子,分調宣達及關寧兵馬,再發勤王詔,在崇禎帝的心思中,未必不能依靠京師的城牆撐下去。
真正讓崇禎急得跳腳的,是那份滅明檄文。
滅明檄文直截了當的否決了明廷對神州大地的統治權,認爲其正統地位已失,這纔是最大的禍患。
這些年明廷形勢如何,崇禎帝不是不知。正是因爲知道,這封檄文的狠毒之處,才一目瞭然。
民心既失,若連正統的名位都被否決,大明還有存在的可能麼?
“傳田宏遇速來見朕!”
崇禎面色青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聲音都嘶啞了幾分。
王承恩默默的躬身退下,不多時,田宏遇到了。
崇禎帝抓起一方玉璽砸過去,田宏遇本能的避讓開去,讓崇禎帝更加憤怒,喝道:“狗才,你敢避讓!”
田宏遇面色煞白,噗通一聲跪下:“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王承恩連忙躬身走過去,耳語道:“陛下勿惱,眼下正是借重錦衣衛之時...”
崇禎帝聞言按住怒氣,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把抓起一份檄文丟到田宏遇面前:“狗才,不要說你不知道!”
田宏遇趴在地上,瞥了眼那抓的稀爛的檄文,暗暗心中吸氣,他把頭叩的梆梆響,大哭道:“陛下,陛下呀!小臣知道哇。錦衣衛前日接到消息,便已撒出緹騎,謹防草民造亂,小臣這幾日都沒有睡覺哇...”
崇禎帝看噶眼圈青黑,不禁心中一軟,道:“那你這狗才是怎麼區置的?!竟使惡言滿京師?!”
田宏遇叩破了頭,道:“小臣不敢上稟陛下呀!”
崇禎一怔,忽然默然。田宏遇沒有及時彙報此事,令他今日方纔知曉。然而滿朝文武,只一個田宏遇麼?
連那內閣的輔臣,也不曾在他面前說此事。
一時間,崇禎不禁心中冰涼。
他無力的擺了擺手:“滾下去,限你五日內掃清此事,若不成,提頭來見。”
田宏遇狠狠的叩頭,緩緩退出。
待田宏遇退走之後,連忙有小宦官將血跡擦拭乾淨,而崇禎此時對王承恩道:“伴伴你說,朕當初是不是錯了?”
王承恩一怔,不禁擡起頭來。
便聽崇禎帝道:“朕初登大寶,在羣臣推波助瀾之下,懲辦了魏忠賢,連錦衣衛和東廠也...若...今日也不會如此被動。”
王承恩聞言默然,良久道:“魏忠賢上欺君,下壓民,陛下懲辦乃順天應人,何來錯處?”
崇禎帝聽了不禁失笑自嘲:“罷了,你呀,就會安慰人。”
然後振奮了一下精神,道:“反賊如今已至何處?”
錦衣衛殘的不像樣,唯有東廠,這幾年在王承恩的執掌下有所恢復。許多事,崇禎帝靠不住錦衣衛,只能依靠東廠的眼線。
王承恩抿了抿嘴,道:“一路已至保定,一路已至河間。”
“來的好快呀。”崇禎嘆了口氣,冷笑道:“謹以祖宗之大義,爲諸夏族長,嘿,好大的氣魄。難怪不接湖廣總兵,原來早是狼子野心。”
他狠狠的喘了口氣,道:“調兵之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