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是三個月。
眼看已將入秋。
每逢王朝末期的時候,都是天災人禍交替着來,讓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本來就頹敗到了極點,百姓本就困苦無比,再加上天災禍害,使得更多的百姓無法生存下去,於是更多人揭竿而起,形成一個惡性循環。於是王朝崩潰,怎麼也堅持不下去。
自夏以來,至今已有兩個月沒有下過一滴雨,田間地頭乾旱,百姓是人心惶惶。這事,讓曹孟德頗爲頭疼。
即便曹孟德政治能力九十九,即便陳宮也是一流的謀士,但面對天災,卻無可奈何。
曹孟德這天,叫來左右,問道:“趙先生這幾日在做甚?”
這段時間曹孟德忙着安撫人心,雖然中牟只是他暫時落腳的地方,曹孟德完全可以視而不見,但並非如此。他在這裡,就要做能做的事,畢竟有大胸懷。也就沒時間去趙昱家盤桓。
左右道:“只聽趙先生院中叮噹作響,不知在做什麼。”
曹孟德一聽,心頭不禁轉動幾圈,就打算去趙昱家看看。
正逢着陳宮來見他。
“明公,城外土地開裂,五穀之物將收卻乾死的比比皆是,百姓嚎啕,天地不應,如之奈何?”陳宮作爲中牟一縣之長,竭力在維持着這座城市。雖然還在戰亂之中,無法顧及太遠,但城市周邊,他並未放棄。
曹孟德嘆道:“從大河引水的事,可有眉目?”
“遠水不解近渴。”陳宮搖頭不已:“何況要把大河之水引來,並非易事。若要做成水利,非得數年之功不可。爲今之計,還是想辦法從冀州、徐州購置糧食,暫撫民心。否則百姓絕收,怕是...”
曹孟德哀嘆一聲:“民生多艱也!”
然後道:“你與我傳信衛臻,令他速速運糧回來,並繼續購置,多多益善。”
“是,明公。”
“另外...”曹孟德斟酌了一下:“水源缺乏,還要召集百姓多打幾眼井,免得飲用不足。”
“喏。”
“幸苦你了,公臺。”
陳宮笑道:“此公臺之幸也。”
言罷,就要去處理此事,曹孟德卻把他叫住,對隨在一旁的縣吏道:“我與公臺所言,你都聽到了,且下去行事,我與公臺還有要事去辦。”
“喏。”
待縣吏去了,曹孟德拉着陳宮道:“走走走,去趙先生處,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法子。”
等兩人到了趙昱院外,正聽到院中叮叮噹噹,不知趙昱再做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曹孟德悄悄推開院門,走進去一看,見趙昱穿着一身短褂,挽起袖子,手裡拿着工具,對着一架巨大的輪子模樣的東西,在敲敲打打。
趙昱見兩人進來,放下手中工具,道:“是哪個門都不敲?”
曹孟德嘻嘻一笑:“我曹孟德是也。”
“就知道是你。”
趙昱哈哈一笑,與陳宮打了個招呼:“公臺兄也來了。”
“你們來的正好。”趙昱又道:“這東西,我差不多已經做好了,正打算請孟德兄來看看呢。”
曹孟德和陳宮擡起頭來,看着這架高達兩三丈的輪子狀物體,面露疑惑之色。
曹孟德問道:“這是何物?”
趙昱請兩人在一旁石桌畔坐下,才慢條斯理的道:“都說漢衰於宦官,自然,其中有宦官的份。但宦官之中,也不是沒有厲害的角色。”
兩人聽的莫名其妙。
趙昱笑道:“前有蔡倫造紙,讀書人多受其惠。我這架水車,其原型,也來自於宦官。”
“哦?水車?”
“是的。”趙昱笑道:“靈帝在位時,有常侍畢嵐爲討靈帝歡喜,造出翻車來。想必這事,孟德可能清楚。”
曹孟德聞言,細細一想,還真是。他點頭道:“確有此事。”然後道:“莫非你這水車,就是翻車而來?”
趙昱撫掌笑着點頭。
趙昱知道,水車最早的記載,就是他剛剛所說的畢嵐所造的翻車。只不過用來愉悅天子,而不曾用到民生。據記載,後來馬均改良翻車,用在灌溉,纔是最初的水車。
不過馬均此時,還沒出道,所以,這水車,還沒有正式用在農業上。
而且馬均改良的水車,需要人力踩踏。但趙昱現在製造的這架水車,卻是幾百上千年之後的東西,可以用水力帶動,也可以用牛馬帶動,解放了人力,大大的增加的效率。
“我這水車,可以水力帶動,也可以畜力帶動,根據地形不同,選擇不同的方式。”趙昱仔細解說:“眼前這架水車,爲了方便製作,我做的是較小的。水車可以做到六七丈大,一架水車足夠幾百畝地灌溉所需。”
“好東西,好東西!”曹孟德大叫,高興的幾乎跳起來。
趙昱卻給潑冷水:“別急着高興。”
趙昱道:“水車還要依附於水利設施才能起到效果。然而現在,乾旱已成,要興修水利,不是一時半會。我這水車,也無用武之地。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從別處購置糧食,度過難關再說。孟德兄,你購來糧食,行以工代賑之法,一邊能解民倒懸,一邊着手水利,能修多少是多少。雖然中牟只是暫時落腳的地方,但百姓若能念你一個好,以後自有好處。而這水車,等到明年你做了東郡太守,一郡人力物力能隨意取用,再來大興水利,到時候什麼乾旱,就都不怕了。”
曹孟德聞言連連點頭:“趙先生說的是。”
趙昱道:“這水車的製法,我整理一下,明日再給你。”
“隨時皆可。”曹孟德道:“不急,不急。”
“你嘴巴說不急,心裡肯定急。”趙昱一點也不客氣。
曹孟德嘿嘿直笑。
旁邊陳宮頗爲羨慕。
像趙昱這樣,能與曹孟德隨意開玩笑,亦師亦友的關係,的確讓人羨慕。但放在陳宮這裡,他卻做不到。君臣有別,乃是固有思維。這時代,少有人能越過這個坎。
三人正說着話,外面有人來報:“曹公,有一位夏侯淵將軍要見曹公。”
曹操一聽,立馬起身,面露驚喜之色,叫道:“速速把人帶到這裡來。”
一邊對趙昱和陳宮道:“妙才到了!”
隨後又解釋一句:“妙才是我族弟,名夏侯淵。”
趙昱當然知道夏侯淵的大名,這位鼎鼎大名的夏侯妙才,以行軍急速、擅千里奔襲而聞名。
至於族弟,說起來曹孟德還是夏侯族人,因曹騰是宦官,無後,曹孟德的父親曹嵩就從夏侯家過繼到曹家。而夏侯家和曹家,歷代都有姻親關係,血脈相連。
曹孟德道:“我此前令元讓和妙才去揚州募兵,原以年關才能歸來,不知此時怎的歸來,正要問他一問。”
不多時,侍從帶着一個身材頎長,面孔與曹孟德頗有些神似的漢子大步走了進來。
接下來自是一番介紹不提。
夏侯淵給人的第一印象,與他的急行軍的作風,完全不同。反倒是慢條斯理,有些儒雅氣質。
相互見過之後,曹孟德問他:“怎的現在就回來了?”
夏侯淵道:“因憂心大兄這裡,待募齊兩千人手,元讓兄長便令我先行歸來。兄長自在其後,募齊另外三千,再行返回。”
“好,好,回來的好。”曹孟德撫掌大笑:“我正憂心兵力不足,你回來的正好。”
話說這三個月以來,曹孟德佈告募兵,基本沒有什麼成果。這中牟附近,青壯鳳毛麟角,加之他如今勢弱,吸引力不夠,所以直到現在,本帝總共才募齊不到五百人。
加上原來的千餘兵馬,纔將將過了一千五。
這點兵馬有什麼用,若如趙昱所說,開年於扶羅等人,就要劫掠東郡,於扶羅和黑山賊的聯軍,少說一兩萬。沒有個五千人,想要擊敗萬數賊子,即便是烏合之衆,也不太可能。
又怕賊兵早來,而夏侯惇未歸。所以此時,夏侯淵帶着兩千人馬歸來,是正中下懷。
隨後,曹孟德令人將趙昱造出的水車拆下一併搬走,仔細藏在庫房,晚上又在縣衙設宴,酒酣飯飽,才各回各家。
曹孟德書房之中,一點油燈明滅不定。
曹孟德與夏侯淵、曹洪相對跪坐。
先是問了夏侯淵募兵順利與否,得知揚州刺史陳溫和丹楊太守周昕鼎力相助,曹孟德自是心裡暢懷。
夏侯淵道:“陳刺史與周太守皆相善,離開之前,周太守還言道大兄倡大義,他必鼎力相助。只道還要陸續爲大兄徵兵一萬。”
曹孟德欣慰嘆道:“周昕與我有舊,當初我與袁本初及周昕,早有相識。他助我,我心甚慰。”
然後道:“若能爲我徵兵一萬,那是再好不過。丹楊精兵,可是名傳天下呀。”
倒是夏侯淵有些疑慮:“大兄,養兵須得錢糧。我以爲五千已是極限。”
曹洪笑了起來:“妙才不知,大兄如今可不缺錢。”
曹孟德也哈哈大笑道:“爲兄如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五銖。”
他道:“你在揚州,回來時也一路急趕,大略沒聽說過琉璃鏡和肥皂罷?”
“琉璃鏡?肥皂?此是何物?”夏侯淵果然不曾聽說。
曹孟德才一一解釋,笑道:“趙先生給我這兩樣寶貝,子廉召集工匠鑽研,半月便已能初步量產。我將之交託給衛子許之子衛臻販售,到如今,商路已鋪及關中、河北,多受世家豪強青睞,已獲利數千萬錢。”
夏侯淵大驚:“竟有如此厚利!?”
“然也。”曹孟德道:“趙先生無償將這等寶貝交給我,此真心相待,日後妙才萬萬不能對他無禮。”
夏侯淵心悅臣服,道:“果是真心相待也!”三月,就獲利數千萬錢,這都不是真心相待,什麼纔是真心相待呢?
“有這位趙先生襄助,大兄大業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