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信與曹孟德,並非從屬,又是至交好友,夏侯惇怎敢阻攔?
曹孟德雖已爲兗州刺史,但也是鮑信出力把他推上去的。而且名義而言,刺史並不能指揮與太守同級的國相。
漢時州下爲郡,郡下爲縣,縣有縣尊,郡有太守。而與郡同等級的,還有封國。封國就是劉氏皇子成年之後的封地。
最初的時候,封地國王主掌封地軍政大權,如獨立一國,後來幾代天子發力,把封國的軍政大權收歸中央,國王就是吉祥物了,而國相則是中央指派的與太守同級的封疆大吏。
夏侯惇見鮑信執意,已引兵出擊,只好立刻遣人,往矩平報與曹孟德。
曹孟德得到消息,不禁大驚失色。
他把程昱喚來,急道:“鮑允誠引兵攻打樑甫去了,這如何是好?”
曹孟德團團轉:“鮑允誠誤我呀!他去攻打樑甫,趙先生這裡又去勸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何況允誠兵少,如何能主動出擊?”
程昱卻別有他想,笑道:“主公,這莫非好事?”
“何來好事?!”
程昱道:“鮑國相攻打樑甫,正是給黃巾巨大壓力,如此,豈非讓趙先生更加順利?”
“荒謬!”
曹孟德氣樂了,突然神色一動,大叫道:“仲德,你...”
程昱正色道:“主公還請恕罪。一則以我之見,趙先生必定無憂。二則主公要統領兗州,鮑國相如今便是最大阻礙呀...”
不等曹孟德發怒,程昱道:“主公能登刺史大位,乃是鮑國相之力。然而主公要統領兗州,鮑國相便是阻礙。主公不妨坐觀鮑國相兵事...”
“與我出去!”
曹孟德怒急,指着帳外鬚髮皆張。
程昱躬身一拜,嘆息轉出。
就聽帳中怒吼:“子和!快叫子和來見我!”
不片刻,曹純來到帳外,見程昱形單影隻,立在帳外,不禁道:“先生這是...”
程昱也不隱瞞,將一切原原本本道來:“主公之志,在天下。然則主公又情意深重,如今鮑允誠引兵攻伐樑甫,乃是好事,必爲樑甫黃巾所破,若能死在戰陣之中,於主公而言,無異於天大好事。這兗州便再無能阻礙主公者。主公請子和將軍來,無非要子和將軍立刻引兵前往相救,還請子和將軍體會我一番苦心。”
曹純聞言,怔滯一下,道:“可大兄吩咐,我不敢不從!”
程昱道:“這天下莫非還不及鮑允誠一人大?!”
便搖頭去了。
曹純躊躇一下,才入帳中:“大兄。”
曹孟德果然吩咐:“你立刻引鋼甲精兵兩千,前往樑甫,增援允誠,務必要把他給我救回來!”
曹純無法勸解,只好領命。...
趙昱帶着十騎,中午時分,就抵達了博縣境內。
只見所過之處,一片白地,連樹林都被刮下一層皮,不禁對左右感嘆道:“黃巾當初,何其勢大?然而無法掌握的力量,就是禍害。張角起事,興許也是好意,然而非但沒有扭轉百姓困苦,反而成了禍害天下最大的毒瘤。”
這話不只說給旁人聽,也是說給趙昱自己的。
無法掌控的力量,便是禍害,這在修行當中,也同樣道理。
有人修行不修心,道心不固,掌控不住力量,就容易迷失,害人害己。
“你們三人,往前打探,見到賊兵不要理會,立刻回來報我。”
趙昱便指派三騎先行。
不多久,三騎歸來,後面正綴着數百衣衫襤褸的賊兵,這些賊兵,看似面黃肌瘦,卻眼中人性漸失,恍如野獸一般,實在可憐可嘆。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知多少百姓,被這些人禍害,致使家破人亡。
“殺了他們有肉吃!”
只這鼓譟,便讓趙昱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同類相食,便是畜生。由是每每亂世之中,都說易子而食,既是世道險惡,也是人心淪喪。
十騎略有騷動,倒不是害怕,而是望着趙昱,希望他下令,一番衝殺,把這數百賊兵衝散。
趙昱擺了擺手,眼看賊兵蜂擁而來,輕飄飄從馬背上落地,翻手一口八面漢劍擎在掌中,劍刃出鞘,只擺臂一揮,也不動法力,周身純粹力量涌動,聽嗤的一聲響,空氣裂帛,眨眼間,衝到近前的百餘人,呈一個扇形,全部被斬成兩段!
頓時,野獸般的嚎叫喊殺聲,如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只哀嚎陣陣,漸進於無。
趙昱面無表情,提劍閒庭信步,又是一劍揮出,空氣裂開,再百餘人被斬殺當場。
那後面十騎瞠目結舌,有人夢囈般道:“我曾隱約聽主公說,趙先生乃是仙家,果然如此?”
數百賊兵,瞬息之間就只剩下數十人,望着趙昱一步幾丈過來,頓時噤若寒蟬,一個個逃都不能逃了,盡數軟倒在地。
趙昱又揮出一劍,殺的只剩一人,來到那人身邊:“起來。”
那人哪裡還能起的來?骨頭早軟的如同泥了。
“再不起來,我就殺了你。”那人一個激靈,踉踉蹌蹌的爬起來,不敢看趙昱。
趙昱道:“你們大營在哪裡,首領是誰?”
“大...大營,在十里外。”
那人口乾舌燥,渾身冰涼,斷斷續續道:“首領,首領是管老大。”
“管老大?”趙昱想了想:“莫非是管亥?”
“是是是,是管亥,就是他。”趙昱點頭:“你前頭帶路,我要去你大營見見你那管老大。”
...
青州黃巾並非一體,主要分爲兩個派系,一個以管亥爲首,一個以徐和、司馬俱爲首。
這兩派並不十分對付,因此即便看起來同進同退,但實際上也各分地盤。如今盤踞在博縣的,便是管亥這一部的兵馬。
博縣早已被黃巾掏空,青壯都被挾裹,老弱全被迫從賊,黃巾也沒什麼顧忌,直接把博縣當成大營。
那博縣的縣衙當中,此時幾個黃巾賊首正在嬉樂,喝酒吃肉,鬼哭狼嚎之中,滿屋追逐哭號的女子。
正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喧譁,廳中大門轟然打開,幾個賊頭目踉踉蹌蹌衝進來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各位首領,有兇人來也!”
這一番打攪,廳中嬉樂的賊首當然不高興,其中一人兇狠無比,抓住一個頭目往柱子上一撞,撞的腦漿迸裂,才喝道:“衆家首領正在樂呵,你竟敢來打攪,找死!”
那幾個闖進來的頭目頓時噤若寒蟬。
有賊首稍清醒些,道:“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頭目纔出口氣,連忙道:“有一個兇人闖進城中,見人就殺,衆家兄弟攔不住,已殺到衙門口來了!”
“什麼?!”
之前那兇橫的賊首大怒,一把抓住此人,又是一撞,腦漿裂開。“來人,取我兵器來。爺爺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賊廝,敢闖我黃天大營!”
一窩蜂,四五賊首取了兵器,衝出廳來,於大院中,正好看到峨冠長袍,提劍而立的趙昱。
“哪裡來的...”
嗤!
話還沒說出口,五人就斷成十截,腸肝肚肺流了一地。
“畜生,哪裡有資格跟我說話。”
十騎隨在趙昱身旁,對這位仙家早已是仰望到了泰山頂上,心中那種激動,簡直如大河之水滔滔不絕。
單人獨劍,殺入城中,見人殺人,見鬼殺鬼,只這一路過來,怕不下於數千賊兵死在趙昱手中!
着實也是趙昱見的惡略,按捺不住。
那賊兵在城中嬉戲,追逐,便光天化日之下,污良家婦女,害老弱病殘,死了都不放過,還要斬成肉塊,甚至當街燉煮,實在已經不能稱之爲人!
趙昱怎麼看得過去?
不好好殺一通,心中一股怒火發泄不出來!
趙昱殺了這幾人,轉身出了縣衙,街面上寬闊,四面八方許多黃巾已圍攏過來。
趙昱舉目四顧,淡淡聲音,卻傳遍整個城池:“賊首皆被我殺死,還有哪個做主的,站出來?”
哪裡還有賊首敢站出來?
趙昱這一路殺過來,殺的血流成河,揮揮手便死數百人,如仙魔一般,早把這些黃巾震住。
他們圍過來,大概也不是找趙昱報仇,而是一種本能了。
“殺的好!”
正此時,旁邊街道上,衝出來一夥稍有規整的黃巾,當頭一個,一看就知道是頭目。
這人竟不怕趙昱,大步走上來:“這位先生,您殺的好!”
趙昱皺眉:“我殺你賊首,怎麼殺的好了?”
那人道:“先生可能不知,自管老大領兵去北海之後,沒了人彈壓,這些該死的混蛋就變成了畜生。小人獨木難支,只能避開他們。”
“哦?”
趙昱微微一愣:“難道我殺的幾人,沒有管亥?”
“沒有。”那人到了面前,頗爲有禮的對趙昱拜了拜:“我叫管明,是管老大的小弟。管老大因爲與朝廷大軍征戰不利,又缺少衣食,只好帶了主力東去,攻打北海去了。”
趙昱聽完,心頭頓時明瞭。
似乎真實歷史上,管亥這個在史書上只留下一個名字的人,還真是因爲攻打北海,圍困孔融才被寫上史書。
聯繫前後,曹孟德連戰連捷,管亥敵不住,打不進兗州,缺少衣食之下,只好往東去打北海。
趙昱仔細打量這個自稱管明的人,見他眼神還算清亮,人性尚在。有看他帶來的那數百人,皆與其他頗有不同,不禁微微點頭。
看來這賊兵之中,也不一定全都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