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臉上躊躇不定的楊暕,李愔的嘴角忽然掛上一絲陰笑,緊接着臉上轉爲一種悲慼之色道:“舅父,你想不想知道當初我第一次見外祖母的情形?”
楊暕一愣,不知道李愔怎麼突然說起這些?
李愔故意沒看楊暕,忽然長嘆一聲道:“舅父也應該知道,我母妃與外祖母之間有些誤會,一直到我快要大婚時,才帶着我和三哥去看外祖母,當時還是盛夏時節,我和三哥以及母妃乘着馬車到了府門前,雖然樹木繁茂無比,但是在我看來,府內外都透着一種陰森森的鬼氣,好像是多年無人居住的廢宅一般。”
李愔的話剛說到這裡,楊暕卻是神情大慟,兩隻眼睛中出泛起一層晶亮的水色。
李愔看到這裡,心中也是一喜,看來這個辦法有門,於是接着加把勁說道:“當時外祖母剛生了一場病,身體還十分虛弱,可是一聽到我們來了,卻高興的從內宅跑出來,見到母妃和我們別提有多高興了,甚至連外祖父的遺物都拿出來送給我和三哥,可以看的出來,外祖母她真的很希望有晚輩陪……”
“別說了!”李愔的話還沒說完,楊暕斷喝一聲,同時背過臉去,不讓李愔他們看到自己的臉,只不過看他手臂顫抖的樣子,顯然心中十分的激動。
開始李恪還不明白李愔怎麼沒頭沒腦的提起當年的事,不過看到楊暕的樣子。立刻明白過來,心中佩服之下。不由得向李愔堅起了大拇指。
過了好一會兒,楊暕才平復了一下激動了心情,轉過身聲音低沉的說道:“好吧,我和你們一起去長安,不過這件事只有你們兄弟和採兒知道,絕對不能外傳,另外到了長安之後,我會和你母親見一面。至於你們外祖母那裡,還是讓她不要知道我這個兒子的事,畢竟我也沒多長時間了,不能讓她再經歷一場喪子之痛了。”
楊暕說話之時,眼睛還微微有些泛紅。而李愔和李恪聽到舅父終於答應,兩人的臉上也都露出幾分喜色,至於他提出的要求。自然全都忙不迭的答應。
搞定了楊暕的事後,經過幾天的準備,李愔的船隊終於從基隆港離開,不過回航的船隊遠比不上來時的船隊,加在一起也只有五艘戰船,另外還有一些其它用途的小型船隻。加在一起也就三十多艘。
一路上的海況都還不錯,沒遇到什麼太大的風浪,若是再過三個月的話,那就是颱風肆虐的時期,在海上行船很可能會遇上臺風。所以那時海路上的商船都會緊貼海岸行駛,一發現天空有大風的跡象。立刻就會到附近下錨停泊,同時祈求上天千萬不要吹翻自己的船。
當李愔的船隻行到長江出海口時,卻沒有離開,不過這此卻不是去華亭縣,而是沿着長江而上,直到揚州沿岸時才停了下來,然後楊暕帶着採兒,後面跟着李愔和李恪兄弟,先乘車去了揚州城,不過卻沒有進城,而是徒步走到城北的雷塘。
雷塘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地方,不過這裡對楊暕來說,卻是極爲重要,因爲這裡葬着一個人,就是李愔那位大名鼎鼎的外公楊廣。當初宇文化及謀反,楊廣被殺之後,先是被蕭皇后用牀板做了個小棺材,然後葬到了江都宮的流珠堂下。後來那位陳宮的父親陳棱回到揚州,將楊廣重新發喪,改葬到吳公臺下,而在武德三年時,又被李淵以帝禮改葬到揚州城北的雷塘,楊暕身爲人子,又經過揚州,自然要來祭拜一番。
不過李恪和李愔在面對這位外公的陵墓時,卻都有些心虛,畢竟他們在去臺灣時,明明都到了華亭,卻沒想到來揚州一趟祭拜一下這位外祖父,幸好楊暕這位舅父也沒怪罪,這倒是讓兩人心中更加愧疚,誠心誠意的在楊廣的面前磕了幾個響頭,算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
而楊暕在面對自己父親的陵墓時,卻是泣不成聲,連帶着採兒這個小丫頭也是痛哭不已,最後連眼睛都哭腫了,直到離開揚州時,這小丫頭臉上還是沒一點喜色,後來還是李愔花了好長時間,講了不少的笑話才總算把她給逗樂。
而就在李愔的船隊離開揚州的時候,登州也接到了他要回來的消息,城中的陸洪和趙覆在接到消息後,全都鬆了口氣,現在他們正被一件事搞的焦頭爛額,急需李愔回來處理。
“陸兄,再過幾天殿下就要回來了,到時我們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登州別駕府前的大廳裡,趙復長出了口氣,一臉輕鬆的對坐着喝茶的陸洪說道。
當初新羅與百濟的大戰爆發在即,李愔將陸洪留在登州,隨時監測兩國的戰況,並且調集各類物資,哪邊處於弱勢就幫哪邊,所以陸洪和趙復接觸的十分頻繁,再加上兩人的年紀相差不大,所以很快就建立起深厚的友情。
“這倒是,爲了這件事,咱們可沒少被那人責難。”陸洪也微笑着說道。幾個月不見,他明顯看上去蒼老了一些,白頭髮也更多了,估計這段時間沒少花費心力。
“對了,新羅和百濟那邊的戰況如何了,有沒有受那人的影響?”趙復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急忙開口問道。
陸洪一聽趙復提起這件事,立刻露出一個苦笑道:“怎麼可能沒有影響,那人可是逼着我把物資運到新羅,同時禁止我們再支持百濟!”
“你不會真的同意對方的要求了吧?”趙復聽後一驚,他這些天也是忙的要命,根本沒空理會新羅與百濟的事。
“當然沒有,雖然對方的身份極其特殊,不過新羅和百濟畢竟是公事,絕對不能因爲這種事而受到太大的影響!”陸洪一臉正氣的說道,不過緊接着臉色一垮,十分無奈的再次開口道,“不過對方實在是個難纏的人物,而且竟然拿出那件‘尚方寶劍’威脅,我無奈之下,只得削減了對百濟的支持,如此一來,新羅在後勤上佔據了不少優勢,組織兵力發動了幾次反攻,現在已經收復了不少被百濟侵佔的領土,不過這幾天兩方都打累了,戰場上又進入到僵持階段。”
趙復聽到陸洪提到那件所謂的‘尚方寶劍’時,臉上也露出無奈之色,不過只見他看了看周圍,發現廳中只有他們兩人時,這才低聲對陸洪說道:“陸兄,你覺得殿下回來之後,會如何處理那人,我們要不要事先和殿下先通一下氣?”
“這個……”陸洪聽後也是一陣深思,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殿下和那人的關係到現在我們也沒搞清,至於他會如何處理,咱們這些做下屬的,實在不好妄自猜測,至於向殿下報信,卻還是有必要的,不過這件事本來就是極度機密,除了你我之外,只有楊十夫婦,以及一些情報上的心腹知道,所以最好還是讓楊十親自跑一趟,免得節外生枝!”
趙復聽後也是連連點頭,他剛纔心中一時好奇,才忍不住問李愔會如何處理那人,不過這的確不是一個下屬該關心的事。另外派楊十通知殿下,也的確比較周全,至少楊十是殿下的直屬手下,比他們更加適合參與這件事。
“好吧,不過楊十現在歸你管,還是由你通知他吧,我還得幫一帆那丫頭安撫一下被驚嚇的民衆!”趙復接着說道,不過在提到女兒時,臉上卻又浮起無奈的笑容。
“哈哈~,聽說一帆侄女搞出來的那個什麼蒸汽機車,可是把登州百姓嚇的不輕,都說那是吃人的怪獸,要不是有殿下和你老兄在後面鎮着,估計不少人都想把一帆侄女當成妖女給抓起來!”一提起趙一帆,陸洪卻是大笑着說道。他和趙復平輩論交,自然對趙一帆以侄女相稱,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位一帆侄女可是李愔眼中的寶貝,研究的東西他雖然看不懂,不過卻知道對齊王殿下極爲重要。
“何止是嚇的不輕,當時的場面你是沒見,那東西噴着黑煙跑起來時,整個場面都失控了,不少膽小的人都嚇的是哭爹喊娘,甚至還發生了人踩人的情況,幸好旁邊有不少維持秩序的士卒在,領頭的校尉處置的也及時,總算沒有發生踩死人的慘劇,不過受傷的卻是極多,我既是一帆的父親,又是登州的別駕,自然得一家家的上門安撫。”
趙復說到這裡,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有這麼一個與衆不同的女兒,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別人家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聰明能幹,可是他卻常常擔心女兒太聰明,老是做出一些讓他也感到十分棘手的事情。
陸洪離開趙復這裡後,立刻找到楊十,讓他親自乘快船去見李愔,將這段時間登州的事情稟報給他,特別是關於那人的消息,更是要一絲不差的全都告訴齊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