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大早，常信剛到辦公室坐下沒幾分鐘，桌子上的座機電話就響了，他接起來答應了一聲：“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常信常總嗎？”
電話裡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常信一聽就知道是遊志剛，他應該是要就他們村民大會的討論結果給自己回覆了。
“嗯，我是常信。請問是遊董事長嗎？”
“是啊，我是遊志剛。”電話那頭遊志剛說道：“常總，我們村星期六剛開了村民大會，討論了你上回提出來的新方案，很遺憾，多數村民都不同意，看來咱們是沒機會合作了。”
“爲什麼呢？他們爲什麼不同意？”
“唉……”遊志剛嘆了一口氣，說道：“村民大都比較短視啊，都想着直接把土地賣給君山集團，換一筆現金回來分了。”
常信暗自一笑，說道：“這不就是我們最先提出來的那個方案嗎。遊董事長，當初只是我們單方面提出來，您覺得有問題、不合適，如今您應該看到了吧，那個方案既符合君山集團的利益，也符合你們村村民的願望，可謂是雙贏，我看要不咱們就按照那個方案操作吧，價錢方面好商量。”
遊志強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緩慢的說道：“常總，這就不用講了，那個方案的問題，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村民可以短視，但我這個村主任不能短視啊。我們全村人奮鬥了十多年纔有今天的局面，只要這個公司在，做好了，我們村的村民可以代代富下去，就算像如今這樣做的馬馬虎虎，也等於是給我們村的村民一個兜底，他們出去外頭混不走了，隨時可以回來，總有碗飯吃，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公司毀於一旦。”
“遊董事長，您這種情懷我很敬佩。”常信說道：“但是我覺得如果你們村的村民知道你否決了君山集團的這個方案的話，不但不會領
情，一定還會指責你。”
遊志剛在電話那頭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常信又說道：“另外，遊董事長，我認爲我是理解您的想法的。我估計您大約是在想，村民暫時的不理解沒關係，罵您也沒關係，您只要頂住眼下的壓力將公司的基業保住，那就值了，所謂的忍辱負重。但是……坦率的說，遊董事長，如果君山集團發起全面攻勢的話，我不認爲您能力排衆議，始終將君山集團的提議擋在‘遊家溝’門外。最終的結果只會是您背了罵名，然後被村民罷免了村主任的職務，被股東罷免了董事長職務。最後，接替您的村主任、董事長順應民意，接受君山集團的方案。而且到了那時候，接替您的人爲了避免遭罵，一定會想盡快按村民和股東的期望與君山集團達成協議，如此一來，主客易勢，或許君山集團還能趁機壓一壓價。最終的結局沒什麼不同，但是你們公司股東以及村民能拿到的錢卻更少了。您覺得呢？”
遊志剛繼續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嘆了一口氣：“唉……常總你說的或許都在理，或許都會變成現實，但是無論如何，我在這個位子上坐一天，就要負一天的責任，不能眼睜睜看着公司毀在我手上。如果村民和股東們把我罷免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盡人事聽天命吧。”
常信想了一下，似乎也沒什麼可以再跟遊志剛溝通的了，於是說道：“那好吧，遊董事長，我言盡於此，接下來咱們就各憑手段了。”
“常總，你們這樣咄咄逼人又是何必呢？君山集團已經有那麼大的規模，那麼多項目，賺了那麼多錢了，何必還非要盯着我們公司這點土地不放呢？就算你們做成這個項目，君山集團也成不了世界首富，不做這個項目，也沒人敢小瞧了君山集團。但是在我們公司而言，這片土地卻關係到我們全村154戶人家可能未來幾十年、甚至更久的吃穿用度。”
“遊董事長，您現在和我說這些沒什麼意義。追逐利潤是資本的天性，即便這些利潤只是個數字，沒有任何其他實際意義，依然還是要追逐，這沒什麼道理可言。等將來咱們分出勝負了，如果您還有興致的話，我願意再陪您談談這些。好了，就說這麼多吧，遊董事長，再見了。”
“常總再見，唉……”
掛了電話，常信就拿起一旁的手機，從名片夾裡找出一個名叫“李春”的聯繫人，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只有兩個字：
發吧。
李春是北京一家門戶網站財經頻道的一位編輯，平時沒少幫君山集團說好話，君山集團自然也不曾虧待過他。前天晚上從遊志強那兒得到了村民大會的結果之後，常信就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這一步，因此昨天約見了李春一面，將宗耀地產和當地幾家銀行簽署的協議的一部分照片交給了他，讓他等自己的通知，通知一到就發出去，讓全世界都知道，“遊家溝”不可能從銀行拿到貸款，他們要完了。這是輿論戰的第一步。
隨後常信又在桌子上的電話上摁了一下“3”，緊接着電話裡就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常總，有何吩咐？”
“你進來一下。”
過了片刻，就有人敲響了辦公室門，常信答應一聲“進來”，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瘦瘦高高、二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出現在門口。他叫顧斌，是常信的下屬，華尊證券投行四部的項目經理，河南南陽人。
“常總，什麼事。”顧斌一邊走進來，一邊問道。
“遊家溝離你老家不遠對吧，那邊的方言、民俗這些你應該都很熟悉吧？”
“那是，我們老家到遊家溝，開車不到兩個小時。”
“你安排一下，明天開始跟我出差，咱們去遊家溝幹一場大壞事。”
“哈哈，好啊，我最喜歡幹壞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