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志剛擡手往臺階下指了指,說道:“常總,你恐怕不是碰巧趕上的這個場合吧,這個場合難道不是你們一手操縱設計嗎?”
常信搖了搖頭:“遊董事長,‘一手操縱設計’這個詞語用的太重了,我們最多也就是提了一個建議供鄉親們參考罷了。鄉親們都是智識正常的成年人,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他們自己有主見,不是誰能‘一手操縱設計’得了的,所以您不要老是抱着這種封建大家長的心態來看待鄉親們。您本來也是這個村子的有功之人了,鄉親們感激您還來不及,可今天您卻走到了這麼多鄉親的對立面,說您是‘百夫所指’也不爲過,爲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爲您這種封建專制思想太嚴重了,您總認爲鄉親們是蠢的、笨的,您纔是聰明的、正確的,可以‘一手操縱設計’他們的一切。您作爲一個共產黨員、村幹部,這種思維恐怕不合適。”
遊志剛一時語塞,常信又繼續說道:“再說了,鄉親們今天站到這裡反對您,他們剛纔提出的問題難道不是事實?他們由此對您產生質疑,要求您迴避,難道不合理、不應該嗎?我們基於事實基礎建議他們站出來合理表達訴求,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即便我們的出發點有一些我們自己商業上的考量,但合法合理,又有什麼錯呢?老話說‘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所以我覺得我們給鄉親們提這麼個建議不但沒錯,反而還有點替天行道的味道呢。”
“常哥你不要得寸進尺!”常信身後的徐顯慧忽然上前兩步,站到了常信的遊志剛中間,氣鼓鼓的看着常信。
常信無奈的苦笑一下,本來自己也不願意跟遊志剛這樣針鋒相對,因爲拋開各自的資本立場的話,自己內心對遊志剛本人是挺敬重的。可無奈被遊志剛當着那麼多記者的面逼上臺來,耍賴否認自己又不屑,只能承認與此事
有關,因此就必須一氣把理由說清楚,讓周圍的人、主要是記者們明白,君山集團參與此事是合情合理合法的,遊志剛犯了大錯,否則要是他們內心同情遊志剛,新聞一出去可能就是諸如“君山集團操縱村民罷免遊志剛”之類的內容,那焦點就歪了。
徐顯慧又轉過身去面對着遊志剛,壓低聲音說道:“遊董事長,今天……今天會發生很多事,一會兒還會有給你們公司供應鱉苗的養殖戶集體來討債,您肯定佔不到便宜,您還是迴避一下吧。”
遊志剛愣了一下:“討債?討什麼債啊?”
“小慧!”常信一皺眉頭,看着徐顯慧的背影說道:“你忘了宋金龍一家了嗎?”
徐顯慧也是心裡一愣——馬天寶等人的貨款被冒領了,還由此演變出了宋金龍家那樣的慘劇,他們找上門來討個說法、討回貨款沒有任何問題,是應該的。可遊志剛明明是個好人,卻要爲別人的“應該的”行爲而承受委屈,關鍵是馬天寶那些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好人,甚至可以說是惡人,惡人讓好人承受委屈,還是“應該的”,這到底怎麼回事?自己究竟該站在哪一邊呢?
她正在遲疑間,就又聽到身後的常信笑了一下:“遊董事長,債主來了。”扭頭一看,只見停車場靠近路邊那頭,多出來了七八輛小轎車、麪包車,陸陸續續的有人從車上下來,一些先下來的人正在展開一條橫幅,其中至少有兩個都是自己認識的,一個是今天早上剛剛見過的馬天寶,還有一個是上回去調查白條事件時候見過的養殖場主薛寶華。
事到如今,遊志剛避是避不開了,但至少也應該讓這個好人心裡先有個底,不至於措手不及,於是徐顯慧又轉過頭去,只見遊志剛也正擡頭望着馬天寶那羣人,於是輕聲說道:“遊董事長,這些都是今年給你們公司供應過鱉苗的養殖
戶,你們公司收購的時候打了白條給他們,可他們到現在也沒拿到貨款,他們知道今天這裡記者很多,約好了一起來討債。”
“這怎麼可能!”遊志剛驚道:“我們公司的貨款一般都是一個月到四十天就結了,從不拖欠!”
“這是真的。”徐顯慧說道:“我……我跟常信先前調查過這事,我聽他說,你們公司應該確實已經付過款,但是這筆錢卻被你弟弟遊志強冒領走了,這些養殖戶都沒拿到錢,總金額大概有一億左右。”
徐顯慧話音未落,那頭那些人就已經整齊的喊了起來:“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一遍一遍的喊着。扭頭一看,只見他們總的大約有三四十人拉着一條十來米長的白底黑字橫幅,上面是“遊家溝欠債不還,養殖戶泣血討債!”幾個大字。
遊志剛扭頭對身旁一個人說道:“你上樓去跟財務部的顧總監說一下,讓她馬上準備一下咱們今年採購鱉苗,給養殖戶的付款憑證。”那人答應一聲,就急忙轉身跑進辦公樓去了。
片刻馬天寶等人就來到了辦公大樓門前的臺階下,先前聚集着的村民自動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一小半地方給他們。他們在臺階下站住,也沒人出來說話,只是一遍一遍的喊着那句口號。
遊志剛擡了擡手,說道:“各位請靜一靜,我是‘遊家溝’的董事長遊志剛,大家有話請慢慢說。”
馬天寶等人應聲靜了下來,馬天寶走上一級臺階,仰頭看着遊志剛說道:“你就是遊董事長啊,那正好了,我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我們都是這附近十里八鄉的養殖戶,每年都給你們公司供應鱉苗,今年供應的鱉苗,到現在已經半年時間了,我們還沒收到錢,大傢伙都快活不下去了,我們今天就是來討個說法,難道你們這麼大的公司也會賴賬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