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
非年非節,宮裡竟然有人在放煙花!
無聲無息,卻即使是在白天也依然璀璨奪目的煙花!
昶嘉忽然想起涓涓在玄朱時離羣獨居時召喚丫環時的花訊來,臉色驟變,再也顧不得君主身分,帝王儀表,直接以輕功奔回延禧殿。
果然沒人。連殿裡原本留下來服侍她沐浴更衣的侍女們,都不知去了哪裡。
心不覺一沉,再去儲秀宮。在路邊遇到太監宮女,直接下了口諭命他們傳令各宮戒備守衛,不許放任何人出入,順便召了季安到儲秀宮候駕。
怎麼會這樣?下了血咒只求見上一面的人,竟然會被自己的一時衝動再度嚇跑!時至此刻,就算再有什麼疑惑,也都消失了——一切終於水落石出。
如果她只是和涓涓長相完全無異,可能是巧合;
如果她只是和涓涓偶爾的小動作一樣,可能是意外;
如果她連梨渦都和涓涓一樣只在左頰,那已經可以確認;
而她,卻連花訊都和涓涓是完全一樣的,還有什麼需要質疑呢?
只是她總也不肯讓他安心——這次的煙花訊息,又是什麼意思?他是有些着急有些氣,可她如果真不願意,至多,他也不過還是隻算嚇嚇她而已。
失憶也好,假裝也罷,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可以全不計較。
在儲秀宮裡無頭蒼蠅般漫無目的的尋找,終於終止於叢花之間,一處不太惹眼的鞦韆架上——她——涓涓——怡然——她在那!
纖薄嬌弱的身影,依在一側鞦韆繩上,似乎在發呆。飄逸的白衣綠裙,綴着的絲帶依依隨風而舞,清新鮮靈得宛如帶露百合,卻只是倚着鞦韆繩在發呆。
還是在愁[侍寢]的事麼?
昶嘉的面孔有些難堪地燙起來。
罷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只要她還在他身邊,記起來,記不起來,都早晚是他的人,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涓……怡然,”走到她身後,出聲輕喚,果然看到熟悉的俏臉花容大變。這種表情,實在很招人逗弄,但他一番苦尋的驚悸猶存,還未平定。再招惹一次的結果,他寧願晚點兒再承受。
“皇、皇上——”她的表情驚惶與懼怕並存,實在不是很歡迎的樣子,掙扎在下地行禮與繼續賴在鞦韆架上之間。看着她的爲難,昶嘉的心情忽然柔軟。
“想蹴鞦韆?”昶嘉柔聲問,一面輕輕爲她送起鞦韆繩來。
“不,不想!”怡然搖頭,幾乎是尖叫出聲,“我不要玩,讓我下來!”
“有這麼怕?”昶嘉又送一下。
“不——放、放我下來!”怡然本來攥住兩邊繩索的手,突然放開,想要跳下,鞦韆繩卻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般,蕩得更高了一些。怡然離開秋千時幾乎像是從半空墜下。
昶嘉看得心膽欲裂,匆匆躍起,抱住怡然落回地面。
空無一人鞦韆卻還是自己在蕩,一下、二下、三下……一次更比一次高——盪到最高時,位於鞦韆中上段的兩邊側繩突然齊斷,鞦韆板帶着繩子一起向前飛墜——
怡然的手忽然捂住昶嘉的眼睛。
昶嘉也並不掙開,任她去捂。
怡然感覺兩邊掌心像是同時被兩把小小的刷子拂過——是他的睫毛,他自己也閉上眼了。他的動作讓她心底有隱隱的疼痛。
“遁術?”昶嘉的聲音澀澀的。
“我不知道。”怡然有些歉然。
“我信你。”他的聲音輕而平靜。
怡然卻忽然有些怕,擔心一旦挪開手來,又會見到那日他吻她時的那種淚水。猶疑了一刻,卻還是放開,他的眼光也是平靜柔和,溫柔地看她:“你要做怡然,便是怡然。我不會強迫你承認或做什麼,如果要走,也一定要告訴我,別再這樣自己先做決定,好麼?”
他的聲音,也是平靜溫柔,很少見地不帶一絲蠱惑。但他的提議,卻讓她無法拒絕。
“好。”
“我帶你去蹴鞦韆。”他忽然一笑。
啊?!
不待她找理由拒絕,他已經帶着她如風一般刮出去。
怡然終於見識到了他的破壞力。
今天的他們,完全是宮裡所有有秋千索的地方的災難。
他帶着她一起破壞所有的鞦韆——陪她一起坐,在盪到幾乎上與天齊時突然用內力震盪繩索,攜着她和她的尖叫聲在半空中穿梭飛翔,迴旋若蝶,最後翩翩落地。一百根鞦韆索,一百種飛天法門,怡然的臉色和他斷掉鞦韆索的方式一樣,自始至終只有一種——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