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烏雲密佈,幾道耀眼的白光閃過天際,隨着震耳的轟隆,秋雨再續。
莫子邪裹着被子蜷成一團,莫名的恐慌,莫名的壓抑,似乎有人緊緊的扼住喉嚨,讓人喘不過氣來。
“叩微的敲門聲響起。
用顫抖的聲音緩緩開口:“誰?”
不想,敲門聲驟止,半天沒有響動。
汲了鞋,裹着厚厚的被子,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清風www.Qingfo.Cc吹,送入水滴三四,空無一人。
雖無人,膽更寒,急忙將門關嚴,躺在牀上,甚至連頭深埋被中。
“叩,叩門聲再起,但莫子邪說什麼也不起了。
一聲緊似一聲,一聲快似一聲,聲聲催逼。
確定絕無可能是風聲,雨聲,莫子邪鼓起勇氣,打開房門。
慕容鬆端着一盤糕點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外。“餓了吧。吃點宵夜。”
看到心安之人。猛扎入懷中。兩行清淚卻直流。
大手輕拍纖細地後背。慕容鬆低聲寬慰。
“怎麼了?”
“沒。沒什麼。”良久。莫子邪擡起小臉。任那寬厚地大手仔細地拭去眼角之淚。
轉過身去。看着瀟瀟不停歇地雨水。幽幽道:“以後。不要離我太遠。”
淡一聲,卻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不知道自己爲何會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不知道爲何老是會看到些恐怖之事,不安,恐懼,如影隨行。看着握住牽着自己之手的慕容鬆,幸好不孤獨。
“我想去那河邊看看。”與其一味躲避,倒不如坦蕩相迎。
慕容鬆見莫子邪一臉堅決,深深嘆息之後便重重的點頭。
是夜,烏雲遮月。
秋雨連綿。河面朦朧。
洪水漸漲,站在堤壩之上看着一片汪洋,壓抑恐懼之感加劇。
一隻溫暖的大掌伸來,握住那幾近冰冷地小手,回首望,慕容鬆一手持傘。但幾乎全部遮在自己身上,心一安,大膽向前看去。
右眼劇痛。火燒冰澆。身子微微顫抖,倔強的咬住下脣,睜開雙眸,但見一目黑如黑夜,一目藍如蒼天。
河面朦朧的一片漸漸清晰,無數妖魔鬼怪奸笑着,叫囂着。黑壓壓的一片。似遠在天際,卻又似近在眼前。
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抖。不自覺往後靠去,貼上溫暖的胸膛。
不是未見過鬼魂靈異。可是眼前這黑壓壓地一片,已經徹底不是人形,張牙舞爪的清晰現於眼前。突然之間,渾濁的水面大變。
一黑一白兩道巨影從水中升騰,水中出現兩個巨大的漩渦,而魍魎鬼魅紛紛閃開。
定睛一看,竟然是兩條巨龍,一條渾身白色的鱗片,每一片都閃爍着光澤。而另一條則是黑漆漆的巨龍,雙目似火,碩大地口中流着渾濁的唾液,渾身上下竟是尤黑骨鑄成。
兩龍彼此糾纏,爭鬥不止。
火球,水柱弄得原本霧濛濛的河面之上帶上了鮮豔地色彩,隨着一聲悠揚地龍吟,那黑色的骨龍狠狠的咬向那白龍的頸間,霎時間血如雨注。
白龍使勁翻騰,因風雲變色,但那一旁早就虎視眈眈的魍魎鬼魅一擁而上,不多時,那條俊美的白龍只剩下一副完整的白骨,隨着巨響濺起無數水花,深深地沉入河中。
黑色骨龍得意地翻騰,紅色的雙眸如燈籠一般,而碩大地頭顱突然湊近莫子邪面前,微張的巨口之中露出白森森地尖牙,其上還粘着那白龍的血肉。
身子一動不動,後背早已經汗溼,縱使身後的溫暖也抵不住內心的恐懼。
不想那黑色的巨龍定定看了看兩人,微嗅一陣,擺動龍尾,在天際滑過,又鑽入河面之中,而那魍魎鬼魅亦消失無蹤。
已經僵直的身子驟然發軟,癱坐於地。慕容鬆急忙急忙蹲下攙扶:“怎麼了?”
“你看到了沒?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抓住慕容鬆的袖子,使勁的搖晃。
雙眉緊皺的慕容鬆,輕撫她的背。
卻眼見莫子邪從滿懷希望到絕望,爲什麼,什麼只有我能看到,爲什麼讓我看到這麼恐怖的東西。
失魂落魄的起身,衝入雨簾。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或者只有這樣才能冷靜下來。
慕容鬆將傘扔一旁,不僅不遠的默默看守,直到她跑累了,發泄夠了,才悄悄出現,揹着她回客棧。
暴雨肆虐,連綿不休。
一襲紅衣的樂天靜靜的坐在案前,秉燭閱讀秘密文書。
橙色的燭火之下,那絕美的容顏帶着一絲朦朧的美感,而秀眉緊皺的模樣更是惹人憐愛。
身上陡然一熱,警惕的回首,握住桌上的寶劍,幾欲拔出。
穆秋墨嘴角掛笑,輕聲說:“是我。”
臉上的緊張之色頓消,樂天回以絕美的微笑:“怎麼還不睡?”
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手撐着下巴,平凡的臉上掛着一絲笑意,懶散卻又專注的看向樂天:“夜深了。”似是提醒,更是暗示。
樂天臉沒來由的一紅,咬住下脣,躊躇一陣放道:“今夜要處理些煩事,你先回睡吧。”
“我陪你?”
“不用,你還是先去睡吧。”
聳聳肩膀,穆秋墨低聲道:“又要孤枕難眠了。”聲音不大,卻偏偏傳入樂天耳中。
只見他脖頸和衣服幾乎同色,別過頭去,看不清神色。
看了一眼樂天椅旁地上的衣衫。穆秋墨輕闔房門。
一具不起眼的小墳之前。
黑衣人持傘而立,用腳踢開了一顆不起眼的石子,露出一個又小又深的黑洞。
嘶啞的聲音傳來:“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不過和你地新飼主倒是天天見。”平凡的臉上不見一絲笑意。
“桀桀,所有飼主之中就數你最聰明。廢了你我還真捨不得,哈哈哈。”那彷彿扼住喉嚨一般的嘶啞斷裂之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卻見平凡之臉上的雙眸出現厲色,伸手撫摸自己地心臟,冷笑道:“你說,要是這顆心臟突然停止跳動,你會如何?”
那張狂的笑聲驟然停歇。強大無比的黑煙源源不斷的從洞中冒出,凝成一個人形狀,厲聲道:“愚蠢。竟然想要威脅於我?”
扔掉手中之傘。從懷中抽出一個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臟,平凡的臉上掛着冷笑:“不是威脅,只是賭。”
“哦?賭什麼?”黑煙將穆秋墨團團包圍,而那黑煙凝成之人抱胸嘴角掛笑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穆秋墨匕首逼近胸膛,“賭你對這顆辛勤養育了十五年之心地重視程度。”
壓力陡然加劇,黑煙之人靜默數秒。嘶啞着開口:“你要什麼?”
“樂天。”穆秋墨嘴角掛笑。“更換宿主之時,饒他一命。”
桀桀的怪聲再次響起。“人類真是愚蠢的動物,他如此對你。你竟然還要饒他一命,對我來說他不過是個更好地選擇,年輕,而骨子中地仇恨更是我最好的養分,但一旦更換宿主,你必死無疑,如此,也要如此選擇麼?”
穆秋墨嘴角掛着冷笑:“我會是如此善良之輩麼?”
“當然不是,你五歲就能殺人不眨眼,當初選你就是因爲你夠狠,夠毒。”
平凡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奪人神魄:“我只是突然間覺得乏了,想要用自己的死來給他最徹底的報復罷了。”
“哈哈哈,這纔是我認識的穆秋墨,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如此好戲怎可錯過,我答應你。”黑煙漸漸散去,那凝成地人形也潛入洞中。
收回一直抵在心頭地匕首,穆秋墨撿起了地上的黑傘,突然幽幽道:“你地樣子,很像一人。”
黑洞中無一絲生息,持傘的穆秋墨亦不多言,踩着滿地泥濘而去。
路過書房,望了仍然秉燭苦思地樂天,紅衣映襯絕世容顏,深深嘆息一聲,轉身離去,心思萬千。
看着一沓秘密文書,樂天眉頭緊皺。
近來逍遙門頻繁鬧事,對墨門的各個分舵進行打擊,損失慘重,眼見就要逼之到了絕境。拳頭緊緊握住,不行,還要再忍。
心沒來由的一疼,扔下手中的文書,捂住胸向窗外望去,除了瀟瀟雨聲再無其他。
清晨,客棧之中。
莫子邪睜眼便是慕容鬆的俊顏。
“餓了麼?”
緩緩搖頭,莫子邪起身:“我們回京城可好?”
“嗯。”
輕敲嚴平亂之門,半天無人應聲。
不想門未關,推開見到了趴在桌上的嚴平亂,案邊的還閃爍着豆大的燭光。
思慮片刻,藉着案子上的紙墨留下幾行字。
輕關房門,便和拎着包裹的慕容鬆出門。
雨仍未停,剛上馬車便見到無我老頭。
“你要去哪?”無我老頭急切的問。
莫子邪面無表情的答:“回京城。”
“你竟然要離開此地?”無我氣的滿面通紅。
“我爲何不可離開此地?”莫子邪聳聳肩膀。
無我上人慾上馬車拉下莫子邪,卻被慕容鬆擋住。
“丫頭,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但現在只有你能救這羣難民,眼見大難臨頭,你要是離開,他們絕無生機,如此,你仍要離開麼?”無我老頭滿面誠懇的問。
莫子邪笑着搖頭:“無我老頭,我知道你是菩薩心腸,可我區區一個小女子,又有什麼能耐救的了蒼生,生死有命,一切由天吧,你自己保重。”
讓慕容鬆拉下簾子,隔開了無我老頭。
“你真的要讓這些人死麼?你真的要見死不救?”
一鞭揮動,馬車啓動。
“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馬車不知已經行駛了多久,但無我老頭的話還是在莫子邪的耳邊縈繞。
莫子邪堵住雙耳,不想去聽,不想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