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今天是來看貨的,而不是來找茬的,所以這個度的問題,就一定要把握好,既要讓自己確實的瞭解到這批貨物的情況,也不能把這廠裡面的人給得罪了,雖然即便是劉東得罪了他們,讓他們有了怨氣,對於劉東來說,依舊沒有什麼問題,級別上的差距,就算是天大的怒氣,那也會消失殆盡,就更別說多看一些衣服,多挑一些口袋。
但劉東是個商人,商人和官員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商人更加的爲別人考慮,和氣生財,纔是王道。不該麻煩別人的事情,就最好不要麻煩,有些時候大度一些,並不會丟自己的面子。李超人那樣的大拿,雖然對於和自己級別差不多的人會講究一些規矩,但是對於和自己差距太大的人,他們那一類人,反而會顯得很平和,和藹,謙虛有禮。
劉東現在好歹也算是那個級別的人,行事作風自然也要有個規矩,像這樣檢查的情況,雖然不至於要走程序,但在別人厭煩的心情範圍之內,把自己想要得到的數據切實的看到,並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所以劉東又隨便的挑了四個口袋,和之前那一個口袋湊成五個以後,就示意敖書記自己挑好了,把那些口袋弄出來就行。
看到劉東挑完了,敖書記這個時候對着劉東說到:“劉老闆,這樣吧,你們先去倉庫外面轉轉,等會兒我們把這些口袋弄出來以後,我們在倉庫外面看,這倉庫裡面燈光比較灰暗,你們看着也不舒服不是?”
“既然敖書記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們就從善如流,這事情真是麻煩你們了,我們就先出去了。”對於這倉庫裡面的環境,雖然劉東他們能夠堅持得下來,但既然有更好的待遇,又何必要堅持呢?
而且敖書記說得也不錯,雖然這個倉庫很大,但由於這個倉庫建築的年代很久遠,再加上或許這個倉庫自從儲存了這批貨以後就很少有人打開它,所以即便是大白天,這個倉庫由於燈光灰暗,裡面的色調也顯得灰暗陰森,恐怖什麼的倒沒有,就是裡面的空氣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即便是隔着口罩,劉東他們也顯得有些呼吸困難。
劉東一行人從善如流的出了倉庫以後,幫忙搬麻袋的一個工人就對着敖書記說到:“這些東西真能賣出去?剛纔那小子也就喜歡拿我們來尋開心,還出口?就算送到非洲去都沒有人要的東西,還能弄到蘇聯去賣錢?敖書記,咱們可不能被那小子給騙了,辛辛苦苦的把這些東西弄出來,等會兒他又說不要怎麼辦?”
“多嘴!別人是大老闆,既然來了,就有很大希望,你當他能像你這樣閒着沒事兒?別人分分鐘就是幾十萬,能騙咱們這樣的小人物?”敖書記雙眼一瞪,沒好氣的說到。
“分分鐘幾十萬?吹牛的吧?他是東北的麼?東北人就喜歡這樣侃大山。”那個工人不以爲意的說到。
也難怪他不相信,這年月,雖然四九城這裡已經沒有說什麼萬元戶了,但幾十萬對於老百姓來說,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一輩子都弄不到這麼多錢。就是他們敖書記,一個月也就才一千多塊錢工資。劉東纔多少歲?看着那麼年輕,分分鐘幾十萬,對於這些工人來說,太誇張了。
看到那個工人的眼神,敖書記也知道他不信,於是開始提點到:“我剛纔不是說環亞是他的麼?環亞公司你們或許不知道,京城鋼鐵你們總該知道吧?”
“這還用書記您說,京城鋼鐵,那可是好單位啊,進去以後吃喝都不用愁,哪裡像我們廠子那樣慘兮兮的。”那個工人一臉嚮往的說到。
“京城鋼鐵在你們眼中牛氣吧?別說在你們眼中,就算是在我眼裡,去那裡當個中層幹部,都要比在這個廠裡面當個廠委書記強,但這麼牛氣的單位,對着他們環亞公司的環亞特鋼,一樣的也得笑眯眯的,他們環亞特鋼要是不讓京城鋼鐵煉某種鋼材,京城鋼鐵他還就不能煉。
而環亞特鋼還僅僅是他們環亞旗下的一個子公司,什麼叫子公司?就是環亞特鋼是環亞公司的兒子,環亞公司就是老子。這一對比,你們也知道什麼和什麼了吧?咱們廠也就是做輕工業的,要是做機牀那些重工業,咱們就得用到那個刀具,以前在國內,想要用到好刀具,只有花外匯去買國外的東西,那價錢,死貴死貴的,一把刀具,也用不了多久的玩意,那些洋人就能要咱們幾百上千塊。不用他們的東西都不行,因爲咱們國內弄不出那樣的好玩意。
但就在幾年前,他們環亞弄出了一個刀具廠,專門生產刀具的,現在國內高端刀具,全都從他們廠子裡面拿貨,雖然價錢比起國內的刀具要貴上不少,但別人可以收人民幣,不用花外匯。就這麼一個刀具廠,照我估計,那一年至少也得賺個好幾億。
這刀具廠,還有那個環亞特鋼,還僅僅是他們環亞在國內的兩個子公司而已。聽說他們環亞在國外的資產,還要雄厚。對了,前兩年不是有個新聞說有個公司在咱們國內一下子就投資了二十億美元麼?說的就是他們環亞。
現在,你們知道我說他分分鐘幾十萬不是吹牛了吧?”說到這裡,敖書記羨慕的同時,也有些洋洋得意。
什麼叫領導?這就叫領導,下面的人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下面的人不瞭解的事情他了解,領導就得有領導的範,要不然,下面的工人不也當領導了。
敖書記這麼一說,讓那個挑刺的工人也是羨慕嫉妒恨。要知道,他現在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當年十八歲就進廠當工人,即便是在四九城裡面當工人沒有在別的地方那麼威風,但一個穩定的單位,也讓他當年找媳婦的時候容易很多,一般人他都還看不上,最後還找了一個當老師的。
要說這樣的身份,也算是夠可以了。但比起這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那個傢伙就感覺他這半輩子算是白活了。別人分分鐘就能賺到自己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而且他開的公司下面的兒子公司,都能和京城鋼鐵那樣的大單位平起平坐,大家都是兩個胳膊一個腦袋,但這身份上的差距,就是天差地別,一點討論性都沒有。
被敖書記這麼一打擊,幾個當幫手的工人都沒有了談話的興致,於是老老實實的開始幹活兒,不一會兒,劉東點明要的那幾個麻布口袋,就被幾個工人小心翼翼的給弄了出來,然後一個人扛着一包,就出了倉庫。
等他們幾個搬貨的到了倉庫外面,劉東幾個人早已經把口罩給取了下來,但原本潔白的口罩,因爲在倉庫裡面走了一圈,也變得不那麼潔白了,尤其是中間的一段,由於剛好貼着鼻子,淡淡的兩個小黑圈,就印在了口罩上面。
敖書記這個時候,也叫那幾個幫手把麻布口袋給卸下來,平放到了倉庫外面的平地上面。
“打開吧,我看看你們廠裡面生產的東西。”劉東開口說到。
等到幾個人把口袋上面的繩子都給鬆開以後,劉東幾個人就看到了這些敖書記廠子裡面生產出來的羽絨服。看到這些羽絨服以後,劉東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難怪這些羽絨服在國內賣不出去,給他他也不要啊。
敖書記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在看着劉東的表情,看到劉東的眉頭皺了起來,敖書記就感覺要遭,於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問道:“劉老闆,這些羽絨服怎麼樣?要真不合適,那就當沒看這些衣服,我們廠再弄一批新的來。”
聽到敖書記這麼說,劉東倒是把眉頭給鬆了下來:“好在這些玩意都是拿去出口的,也不是在國內賣,要真是在國內賣,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把這些東西賣出去。難怪你們當初生產多少就庫存了多少,當初那個生產這些衣服的人就沒長腦子麼?羽絨服在國內本來就是趕時髦的東西,可他卻偏偏用軍綠色來做衣服。
這樣的顏色大家都穿了幾十年,早就膩了,要是棉大衣還湊活着賣賣,但羽絨服,這完全就是不倫不類嘛?本來是高端的東西,卻偏偏用錯了顏色,高不成,低不就,誰樂意買這些東西?別人買羽絨服要的就是時髦,穿個軍綠色的羽絨服,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棉大衣,誰知道你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羽絨服?這純粹就是在亂彈琴!”
劉東這一番話,說得敖書記是直流冷汗,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劉東說這些東西是拿去出口,側面上證明這些東西還行。但劉東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敖書記有了茅塞頓開的感覺。
雖然之前因爲這些東西庫存,他們這些當領導的人找了原因,但當時的領導人找原因並不算是太透徹,就說了一個羣衆不喜歡,不滿意,就結果了。因爲這些衣服的原因,以前的領導調離,之後纔有了敖書記到廠裡面來,算起來,敖書記對這些衣服也很上心,他也想找原因,但他當時看了這些衣服以後,也僅僅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然後自己也感覺不會買這樣的衣服。
可是他同樣的也沒有領悟這衣服爲什麼賣不出去的真正原因,但現在劉東單單看到這衣服,就把當初這些衣服爲什麼賣不出去的原因給說得透徹到底,這不得不讓敖書記佩服,難怪別人劉東能把他那個環亞公司做得那麼大,就從這些小細節上面,就能看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