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寒聲的話雖輕,語氣卻很沉着,緩緩道出讓人不由的安心。
葉朵朵抿了抿脣瓣,看着他點了點頭,“嗯。那你自己也要小心。這個……”
她提起手裡的袋子,“你的衣服。”
容寒聲接過袋子,“就這樣吧。你先回去。我也呆不了幾天。放心吧。”
知道他是刻意安撫自己,葉朵朵沒再說什麼,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就道:“那我走了。”
說完,她才鬆了手,轉身離開。
出了這棟小樓,葉朵朵就讓伊森送她回了大宅。
凌晨三點鐘,傭人看見她也是嚇的不輕,慌忙開了門讓他們進來,轉身又去主屋叫醒了容若浦和林芳如。
容若浦兩人都是穿着家居服下來的,林芳如是個急性子,一邊下樓一邊就嚷着:“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爸,媽……”
葉朵朵喊了一聲,從門口就走到了樓梯口那裡,“寒聲出事了。現在在市委。我剛去見了他,他讓我回來問爸一件事。”
一聽這話,兩個還在樓梯上的人都愣了一下。
“出什麼事了?他人要緊嗎?”
林芳如最關心兒子的安危,因爲緊張下樓的時候沒看清差點滑倒,幸虧容若浦及時拽了她一把。
“他人不要緊。但事有點麻煩。這次不是濱海的事,是上面來了人,直接從公司把他叫走,一直扣到現在。”
葉朵朵回道,林芳如和容若浦已經下了樓。
三人就這樣站在樓梯口處說話。容若浦問道:“他讓你回來問我什麼?”
他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沒有林放入那麼慌。
葉朵朵當下就把容寒聲的話轉述了一遍,沒想到的是,這話一說完,就見容若浦的臉色變了。
他這一變色,葉朵朵就心道:壞了!
“爸,那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不及容若浦開口,她急迫的追問。
容若浦還沒說什麼,林芳如就道:“這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怎麼這時候有人翻起來了。魏偉自己說的?”
瞧林芳如的神情很顯然她也是知情的。葉朵朵心急,眼巴巴的看着容若浦,就聽容若浦道:
“當時這個項目一直進行的很順利。但是到快要結束的時候,項目總工程師手下的兩個助理髮現工程隊負責人在建造材料上以次充好。那是高架項目,不能兒戲。他們這樣提本身是對的。值得表揚。
但是當時工期很緊,加上以次充好的那部分也是高架臨收尾的那部分了。建築公司那邊就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也剛巧,我那段時間去那邊視察,知道了這件事還發一通火,把當時的負責人給罵了一頓。
罵完了他,我就打算去工地看看。沒想到還沒等我去工地,那兩個助理把這事情給捅到媒體上去了。他們反應問題,負責人沒理會,他們就以爲公司不管,索性飯碗也不要了,直接報給了媒體。
這樣一來,事情壓不住,影響很壞。我也大動肝火,隨口就說了那麼一句這樣不知好歹的人要給點顏色看看。沒想到,那個負責人把我這話聽去了。
沒過幾天竟然把人給弄死了,還就在工地上,做了個意外事故的現場。他是做的巧妙,不過這件事後來還是我去找了魏偉,花了一大筆錢擺平的。”
說完了這些,容若浦才停了一下,看着葉朵朵又解釋一句:
“魏偉是S市當時的頭,我跟他算是有一點淺顯的私交,當時拿下這個項目時,我們就給他送過一筆。這是第二筆,前後在一起五百萬。”
事情的前後都弄明白了,葉朵朵也不由的生了氣,“建築公司的人也太狠了。這樣就把人給弄死了。簡直無法無天。”
她是全憑感覺發牢騷,說完看出容若浦臉上尷尬也就閉了嘴,不再罵了。
命如草芥,就是這樣。建築公司負責人固然心狠手辣的可恨。可這兩個人的死多少跟容若浦也有點關係。
他要不是那麼一說,他們也不會順他的意弄死人。
退一萬步講,容若浦現在的話也難保沒有自我粉飾的嫌疑。說不定,弄死人的命令就是他下的。
不過這一點,葉朵朵現在無從考證。她的身份是不能指着容若浦的鼻子質問這些的。
所以想了想之後,她又追問道:“那麼那些有問題的施工部分,後來怎麼樣了?依然沒改嗎?”
“不。”容若浦擡手擺了擺,“改了。人死了,我這心裡也不好受。想來想去,還是將工程延期,砸掉了已經施工好的部分,重新施工了。上頭有魏偉頂着,工程延期倒也沒什麼。”
“那當時的負責人呢?還能找到嗎?”
這整件事跟容寒聲所說一樣,跟他沒有關係,只要找到了當時打死人的人,這刑事案件自然有人負責。
葉朵朵盯着容若浦。容若浦想了想,說道:“負責項目的總工程師還在帝擎。建築公司的負責人早幾年跳槽了。不過,找到並不難。需要一點時間。”
聽了容若浦這話,葉朵朵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爸,您把當時跟這件事有關的人信息告訴我,我派人去找。”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要求。沒想到容若浦卻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才道:“人是要找的。不過這件事不是找到這幾個人就行了的。這次下來的調查組很明顯是衝着魏偉來的。他們想弄清楚的應該是魏偉在這件事裡的作用,他是不是知道殺人,還有受賄的細節。這些事,看上去是爲了坐實魏偉的罪名。實際上,查清之後,集團和我都逃不了干係。所以,這件事不能着急,要從長計議。”
容若浦這麼一說,葉朵朵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只想着容寒聲沒事就好。暫時也沒考慮那麼多。聽容若浦這麼一說,她才知道這事棘手。
爲了順利拿到工程,暗中走點門路,這是幾乎大部分公司都做過的事情。這種事金額小的還好說,金額大的查不出來你好我好,查出來都是行賄罪。
這是一條,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死了,容若浦最少也是個知情不報的罪名。說不定,查來查去查到最後他還是主謀。
這兩項加在一起,即便他富甲一方,手眼通天,在這件事上恐怕也要折騰一下。同時,整個帝擎集團也會因爲這樣的醜聞遭受重創,這也是個極其麻煩的事。
看清了眼前的危局,葉朵朵也是心急如焚。正想着,就聽容若浦又道:“
這樣吧。人我派人去找。你想個辦法把我剛纔說的話帶給寒聲,讓他自己心裡有數。這件事你們都不用擔心。事再大,跟寒聲沒有什麼關係。他很快就能出來。”
他這麼說,葉朵朵心裡有些動容,立即接道:“知道了,爸。我這就去跟他說。對了,他還讓我提醒您,那些人可能會找到您這裡來,讓您做個準備。”
“嗯。”容若浦點點頭,神色凝重,“這是早晚的事。事情的本身並不要緊。麻煩的是魏偉這些年官做的大,現在倒臺了上面也重視。前一發動全身,容家這次會有點麻煩。”
他說着,林芳如也急了,“那怎麼辦啊?總不能因爲那幾百萬的事情還給你定個罪吧?你們本來就認識,逢年過節送個禮什麼的幾百萬算什麼,還有那兩個人,又不是你親手害死的。說來說去都是底下人幹,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聞言,容若浦目光犀利的看了她一眼:“魏偉那個位置,過年親戚間包個紅包都是敏感的。何況幾百萬。都說了,這件事壞就壞在他官做得太大。跟他有關的任何事都顯得重要。你不懂就別插嘴了。”
他有點不耐煩。葉朵朵怕他們又吵起來,忙道:“媽,您彆着急了。現在先這樣吧,我去市委看能不能再見到寒聲。把這些事跟他說一下。剩下的事情,麻煩爸了。”
“嗯。你去吧。不要太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容若浦冷靜沉着的樣子讓葉朵朵安心不少。
從大宅出來,她就又讓伊森把車開回了市委。還在半夜,上面的人都不在,事好辦,等到明天早上,她大概又見不上人了。
幾十分鐘後,他們像剛纔一樣悄無聲息的市委後門進去了。還是剛剛那個領路的秘書。
到了地方,見了容寒聲,葉朵朵把容若浦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了一遍。
跟容若浦的態度差不多,他也沒有什麼緊張擔憂的表示,只讓葉朵朵不必擔心,說自己很快就能回去。
這父子倆都是泰山壓頂不改色的模樣,葉朵朵這心才徹底放進了肚子裡。
因是半夜,調查組的人不會過來,她就想多留一會,但是容寒聲沒允許她留在這裡。事說完了,他就把她趕回家,叮囑她好好睡一覺去了。
覺葉朵朵是睡不着了。回到家之後,她連衣服都沒脫就坐在牀邊發了半夜的呆。她知道現在的情形她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該想的還是要想一想,不能什麼都指靠容寒聲提醒她。
這樣想了半夜,到天明的時候她就覺得頭腦發脹發疼。支撐不住,她就靠在牀邊閉上了眼睛打算眯一會。
卻沒想到,她還沒睡着,房門上又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