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史轆一聽,有些愣着了,心思幾轉,猜測着伊尚靜將要說的話,同時也想着應對法子:“你說吧,既然你要找我談,定不會是拉家常一樣簡單!”
“呵!”伊尚靜輕笑,右手的食指輕敲着那石桌,慢慢地開口了,“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幫李國正?”
“我是他的特助,當然得幫上司啦!”史轆避重就輕地說着,但心裡卻響起了警鐘,“就如同你作爲副總的秘書,就會幫他處理文件資料一樣啊!
尚靜,你這個問題還問得真奇怪呢!”
“呵呵,是嗎?”伊尚靜扯了個微笑,敲動石桌的手並沒有停下來,微微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也是啊,史特助幫助李副經理是應該的。我怎麼會問這麼白癡的問題呢?哦,想起來了,是這麼一回事!”伊尚靜故意有所停頓,邊說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史轆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有一天,我整理資料時,發現了今年五月份和承天的一個會作e似乎有點…
……不對,是微微有那麼一點瑕疵,雖然五月份的時候我還在營銷部,對你們高層的事自然也不是很瞭解,所以我也不敢發表什麼評論,只是隱約記得,我在七月份的時候,有消費者來投訴,我還寫過一分關於投訴的報告來着,可是那天我在整理資料時,我寫的那分報告卻沒有記載在案,而且也沒有任何關於投訴的記錄!我就想啊,就算我寫的報告入不了高層們的眼,但是,那可是上百來位消費者的投訴耶,也算是個很大的問題了,怎麼這公司裡就不聲不響的壓沒了呢?”
“可能是他們把事情弄清楚了,消費者也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所以便沒記錄吧,反正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每天都會有人來投訴,如果都記錄在案,那豈不是要煩碎死人了?”史轆平靜地說着,彷彿在談今天天氣如何一樣平靜。
有意思!很有挑戰性!不過,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堅持、鎮定多久!伊尚靜心下扯了個冷笑,但卻一臉疑惑地繼續說着:“嗯,這麼說也挺有理的!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同一性質的問題,被人第一次投訴可能是小事,被第二次投訴可能是巧合,但第三次第四次被投訴,這……應該是我們這邊的問題了吧!史特助,你認爲我說得對嗎?”見史轆即不點頭也不搖頭,伊尚靜繼續,“剛纔我所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不過呢,當時我也沒覺得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是同一問題,我寫報告時也可以用以前所用的底稿,還省去了我不少的時間呢!反正上層也不一定看!不過,寫着寫着,再笨的人也能發現,凡是有投訴的e都是由李副經理主管的!哎,史特助,你說這是不是太巧合了?就好像我以前讀書時,每年期末考的時候都能踩着狗屎運,全部低空飛過一樣巧合呢!”
“凡事都有巧合,就如同今天我會在醫院裡遇見你一樣!”史轆微微有些招架不住伊尚靜了,其實伊尚靜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史轆知道伊尚靜的真正實力,如果她願意,她的能力絕對在史轆之上。
“唉!只是巧合太多了,也許便成了必然了!”伊尚靜嘆着氣輕笑,但聽在史轆的耳裡,卻有些刺耳,“那我們今天就談談這巧合之事吧,反正我這從小到大的經歷中,巧合的事也太多了!“
“嗯,先從哪裡談起好呢?有了!這事還和史特助扯得上一點關係呢!”伊尚靜似乎來了興了,聲音也微揚,卻讓史轆微微一個顫抖,神經也緊繃了,“我當副總秘書的第一個月,什麼也不會,所以便去翻了以前的一些記錄資料之類的東西來看看,結果不看不知道,一下還真嚇一跳!嘖嘖,史特助,我真懷疑有時候的你是不是腦殘了!”伊尚靜停了停,然後搶在史轆開口前說,“史特助,你也別介意,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如果不中聽,你也別往心裡去。那是東啓的案子,當時我一看完這案子,就覺得這寫案子的人是個二百五,小小的問題,卻成了天大的事;而真正重要的事呢,卻淡化爲小,進而化無;同樣是雞毛算皮的事,有些會斤斤計較,有些呢,卻和鐵公雞一般,一個字也不理會,而那些被置之不理的,卻又是被人投訴的。後來呢,我才發現,這案子居然又是李副經理負責的,而你作爲特助,不可能沒有發現這些雖然小小的,不是非常傷大雅的卻又能影響全局性的問題呢?”
“我想應該是會發現的吧——我這種門外漢都能抓着漏洞,你們這些專業人員,沒理由看不到啊!如果這就是史特助說的幫助李副經理是你應該做的,那麼從這點來看,你失職了!”
“呵呵,尚靜,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麼?”史轆也輕笑,“不過,論理,也不該由你來問罪的啊!”
“我只是隨口聊聊而已!”伊尚靜笑得輕鬆,但目光轉而很深沉,語言也犀利起來,“不過,真正由我來問罪的問題在這裡:史轆,你可以老實回答我,相親的那天,你在酒裡動了什麼手腳?雖然我的酒量不好,但還未差到喝一杯低酒精度的紅酒便醉倒的地步!還有,相親那天我可是親眼見到李國正也在場的,是不是你們竄通好了的?因爲週一那天,我爸收到了一堆照片,內容正是相親那天我“酒醉”後所有的事!”
“你不是說過,你不會計較麼?”史轆眼皮微微一擡,欲說還休,但最後來了這麼一句。
“所以,我說我識人不清!”伊尚靜忽然又放鬆了語氣,“如果我有足夠的證據,這會子應該不是我和你談了,而是法官和你們談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酒里加了什麼料,因爲後來裴爾凡有去幫我查證,透過餐廳裡的監視系統到了一些有力證據。或許也想問我,爲何還要在這裡和你費話,很簡單,我不想毀了你而已。”
史轆一陣沉默,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其實有些事是不得已而爲之,並非我所願。”
“史轆,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威脅?以你的才智和能力,你不會自尋死路—— 順便也告訴你一聲也無防了,我爸他們局裡已經開始查辦與李國正走得較密切的官員了,而裴華,如果有人想抓你們的把柄也不是難事!”伊尚靜繼續勸導着史轆,“就算你不爲自己着想,你也得爲你媽、你弟着想啊!”
史轆臉色瞬間白了,手用力地握着,半晌才擠出一句:“正是爲了他們……算了,我有我的難處,尚靜,你不要逼我了。”
“我並沒有逼你,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伊尚靜淡淡地說着,“我只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的,聽老爸說,幾乎所有的事都是由你牽頭做的,他只是一個幕後操作人員,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天出事了,坐牢受到法律懲罰的只是你而已!你何苦去當他的替死鬼?你有大好的青春,大好的才華,難道就想以一個經濟犯罪的名兒都壓到牢裡去了?你想想你半白的媽,及風華正茂的弟弟,如果你出了事,他們將會是受到最大打擊的人,也是最爲痛苦的人!所以,收手吧,史轆!”
“已經晚了,現在已經晚了!”史轆搖了搖頭,聲音幾近哭訴,“當第一天做那事時,我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這是我欠他的!”
“也許還不會太晚!”伊尚靜想了想,“你在他手裡做事多年,不可能沒有他的把柄,就算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時候!”
“有,但我不能說!”史轆輕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一直觀察着這邊的母親,“我家欠了他的人情!”
又是人情債!“就算是天大的人情,你現在也應該還清了!”伊尚靜有些惱怒史轆的一根筋,“哪有還人情,還自己的一生都還進去了的?你還真以爲“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是真理?這不是古代!現在是法制社會,就算你要報恩,也不能和法律硬着來啊!”
“你這算是在擔心我嗎?”史轆微微一笑,有些苦中作樂之感。
擔心個屁!“我只是在替你媽感到不值!”伊尚靜也看了史母一眼,忽然發現了一人正站在不遠處,向自己溫雅一笑。伊尚靜點點頭,算是迴應,再目測兩人間的距離,他應該算是偷聽着對話吧。
史轆不語,只是仔細地看着伊尚靜,然後輕聲問:“尚靜,你真的一點也沒有對我動過心?”
伊尚靜微愣,他怎麼又開始問了?“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伊尚靜半開着玩笑說,“真話是有,假話是沒有,看你信哪個了?”
“我知道了!”史轆忽然間揚起個笑容,“祝你和裴爾凡能幸福!”
“你怎麼知道的?”伊尚靜和裴爾凡的戀情並未在公司裡公開,僅錢維雅和張佳成知道而已。
“很早就知道了!”史轆看着外面的陽光,“有一段時間,我們不是每天一起吃飯麼?你總是在錢維雅的面前抱怨裴副總,聽你的語氣,你應該是很討厭他的,但是你的眼裡,只要一提到他便有神采便很靈動也很吸引人,那時,我便開始懷疑了;直到那日,你毫不猶豫地推開我,然後跑向他,可見,在你的心中,你可以相信他,也不會相信我!而你會主動去抱一個人,就算是在演戲,我也開始死心了 —— 因爲平時,如果我“不小心”碰到你的手,你都輕巧閃開,然後一臉不悅。”
“我……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碰我而已!”伊尚靜有些尷尬,原來自己在被人碰到後,都會無意識地擺臉色,“其實呢,我曾經還是對你有好感的,如果沒有好感,我是不會理會那人的。”
“你不用安慰我,你不適合說假話,因爲你一說假話,眼睛便會四處轉動。”史轆笑了,似乎一掃剛纔的陰霾,“不過,我還是很高興。好了,在這裡坐太久了,我想,我得去陪陪我媽了——也許以後便沒有機會了。”
當史轆起身時,伊尚靜忽然叫住了史轆:“史轆,我想問一句,如果那天我沒遇着裴爾凡,而他真的要利用我來威脅我爸時,你會不會幫我?”
“我不知道!但是,我會保證你的安全,讓你不受任何傷害!”
“還有,上週一,在樓道里的事,也是故意安排的麼?”最終,伊尚靜還是問了。
“不是!那日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可惜還是被利用了!史轆將這一句話在了心裡,“如果給你的生活帶來什麼困擾,我只能說,對不起!”
伊尚靜也不再多說什麼,因爲現在說什麼也是多餘,史轆不會做任何動搖,他不會告訴李國正的的把柄是什麼,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看着史轆離去,忽然間,伊尚靜覺得他的背影是那麼蒼涼。
當史轆扶着他的母親回病房時,一句“想什麼呢?人都走這了還看!”
打斷了伊尚靜的思緒。
回神,伊尚靜發現裴爾凡已經坐到在一旁,溫雅笑着:“是不是被他最後幾句話感動了?然後便想入非非了?”
伊尚靜不理會裴爾凡說笑的語氣,反而一本正經地說:“爾凡,你聽到了多少?”
“該聽的都聽到了,不該聽的也聽到了!”裴爾凡棋糊地說着。
“喂!我跟你說正經的,你怎麼能這樣啊!”伊尚靜不滿了,忽然間又想到了什麼,“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這會子你應該還在來的路上啊!”
“會議提前召開。”裴爾凡笑着說,“今天他沒有了他的特助,還真是不堪一擊!”
“我猜着也是!”伊尚靜同意地點點頭,“如果史轆是幫着你的,那該有多好啊!”
“心疼他了?”裴爾凡握了伊尚靜的手,“下一句話,你會不會向我求情,給他留條活路?”
“你怎麼知道的?”伊尚靜“咦”了一聲,“不是心疼他,而是覺得他所投非賢,好的才能沒用到正地兒,爲他感到惋惜罷了,不知他的情節嚴重不嚴重,如果嚴重了,把他埋在鐵窗內,也太委屈他了!”
“你還真善心!人家都明顯表示死活都認了的,你還有什麼好惋惜的?”裴爾凡也跟着嘆了口氣,說實在的,如果他能幫自己,定會大顯身手,說不定會分派他去坐鎮子公司,“現在就看他是怎麼想的了,如果他要洗掉自己罪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嗯?你的意思是,如果他願意交出一些重要證據,你會幫他?”伊尚靜聽出話外之意,欣喜地問。
“聽我願意幫你,你就這麼高興?”裴爾凡微微有些吃味了,“剛纔我聽你說,你對他有好感,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因爲有好感,所以就特別關心他?”
“我有說過嗎?沒有啊,我不記得了!”伊尚靜聽着裴爾凡略帶威脅的語氣,打死也不會承認剛纔說過的話。
“你不記得不要緊.我記得就好了!”裴爾凡大有算賬之意,“剛纔說什麼上同一樓道里的事,是什麼事?讓你如此謹慎地問他?”
“嗯……你真想知道?”伊尚靜還真沒想過要把這事告訴裴爾凡,見裴爾凡一臉追究到底的樣,還是決定以後再說,“嗯,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和史轆談了幾句話而已!”
“真的?”裴爾凡顯然不信。
“哎呀,你還沒見過我外婆呢,她這會子應該快醒過來了吧!我們看看吧!”伊尚靜忽然大呼小叫起來,然後跳起來就拉裴爾凡走。裴爾凡也不急着追問,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