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翎,阿宇在不在?”重新找回聲音,藍亦琳囁喃了好久才能問出聲。
“藍姐姐?哦,這個,宇哥哥還在牀上躺着,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牀上躺着……
這麼說來,他跟她……
藍亦琳不敢想下去,但依然咬着脣堅決答道:“你叫阿宇聽電話,我有點事想要問他。”
“是訂婚的事嗎?”那頭,沉默一下,低問。
她不語,聽到耳中又再傳來聲音。
“剛好,我也有點東西想要給你,你有什麼疑問,我們見面我再爲你說清楚吧!宇哥哥昨晚太累了,我想讓他休息一下,說吧,你現在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女子的語氣仿若所有的正妻那樣自信又魄力。一瞬間,藍亦琳難以把耳中那把冷漠的聲音跟印象中甜美的小天使聯想在一起。是自己太過大意,還是女子本來就那樣?她不知該責備盛翎,還是該咒罵盛宇。
但是,她想要解釋,無論是盛翎的還是盛宇的。
於是,她蹙着眉說了一間熟悉的咖啡店,有些憤怒,又有些痛心地收了線。
原來,自己妄想的一切竟是那麼的遙遠。
她以爲,只要自己開口,只要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她便能夠組織回一個完整的家庭。
然,她錯了!
她忽略了太多的因素,忘了人心是那麼的難測。
她想相信他的,但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
無力感,忽如洶涌澎湃的泉水涌了上來,只需一瞬,便全掩蓋了慌亂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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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咖啡館,人流並不多。
這裡,是藍亦琳跟葉初雯最愛來的地方,但沒想到,現在竟然成爲她跟盛翎談判的地點。
爲小寶點了一個他最愛的蛋糕後,她坐在位置上看着牆外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心,漸漸地也平靜下來了。
藍亦琳發現,現在的她很容易接受一些事件,有時甚至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
她承認,在看到訂婚消息從新聞上報道出來時,自己的確很憤怒。但,那樣的情緒竟然只維持在幾分鐘之間,轉而便消失了。
這個,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或許應該是好壞摻半吧!至少,她不用再像五年前那樣,得用好長的時間來消化一件已成定局的事,而且還可以把自己的心做到收放自如。
這,就是年紀大的好處。
經歷多了,自然就不那麼執着。
二十來分鐘後,她放在外面的目光看到一道穿着粉色大衣的身影自遠走近,手裡拿着一個紙皮袋。
女子的樣貌跟前幾天見到的是一樣,一樣的嬌美,一樣的青春洋溢,但是,神色間卻凝重了些。走進來時,見到她起身微笑,竟然楞了一下。
“沒想到你這麼快。”藍亦琳坐下,淡淡地說道。
“有些事,早就該處理好了,我只是提早一些而已。”盛翎拉椅坐下,把紙皮袋放在臺上,揚手招來服務生:“給我一杯咖啡,不要糖!”
“很少見女生會喝不加糖的咖啡。”她拌着自己面前加糖的咖啡,意有所指。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眼前的女子有些緊張。其實,應該緊張的是自己吧?她這個從盛家養女變爲盛家的媳婦根本不需如此。
盛翎擡眸瞥她一眼,接着把目光放到坐在藍亦琳身邊難得安份的小寶身上。“這個,是你的兒子?”
“是啊!”她點頭,對自家兒子說:“小寶,叫姐姐。”
人家才23歲,叫姐姐是應該的。
但是,小寶的黑眸靈活地轉了兩圈,忽地揚起笑容。“阿姨好!”
“……”
藍亦琳拌着咖啡的動作停下來,擡頭望向黑了一半臉色的盛翎,忙打趣圓場:“呵呵,小孩子不懂事,彆氣。”
“我沒有生氣。”盛翎瞪一眼依然笑得燦爛的小寶,開始認真打量起來,發現小鬼頭跟盛宇的確有幾分相象。“我們也不用客套了。其實,今天我之所以會來找你,因爲有些東西要交到你手上,我才安心。”
說着,她遞上臺面上的紙皮袋。
藍亦琳接過來,打開,取出裡面的白紙。
時隔五年,她再一次瞧見離婚協議書五個字,還是覺得有點觸目驚心。白紙的最後簽名處是她曾經簽下的名字,但旁邊,卻多了一個新名字,是盛宇的。這代表什麼,她不是不知道。
聳了聳肩,她把白紙塞回紙袋,端起咖啡杯輕輕地啜了一口,樣子慢斯慢裡,沒有絲毫的情緒。
對面,女子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不語,只是看着一大一小的兩人。
藍亦琳同樣不說話,幾分鐘後,盛翎終於忍俊不住,率先開口:“這個,是宇哥哥叫我拿來的。”
“哦,就這樣?”她挑眉,似笑非笑。
“他還說,對於之前所做的一切,感到很抱歉,但現在他得重新衡量一下以後的生活。所以……”盛翎急急補上。
“我明白,他想通了,我也替他感到開心。”
“那你……”
“我?”藍亦琳嗤笑一下。“我沒事啊,離婚協議書我早簽了,在我心目中,我們兩個早就沒有關係。”
這是實話,以前的確是當殊路的了,改變想法只不過是最近兩天的事。
對於這個,她還能承受的。
“媽咪,我還要。”
驀地,一隻小手拿着小碟朝她晃了晃,小舌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邊的蛋糕屑,笑盈盈地擡頭。“我還要一杯草莓汁。”
“不行,你吃得夠多了。”藍亦琳斬釘截鐵地拒絕。
小寶沒理她,徑自跳下座位,跑到盛翎的身邊,朝她擠眉弄眼。“阿姨,你給我點一杯草莓汁好不好?”
“這個……”盛翎望向藍亦琳。
“哇,你好壞,爲什麼不給我點草莓汁,我討厭你,討厭你。”眼淚說出就出的小寶忽然張嘴大哭起來,小嘴同時不忘尖叫:“壞女人,壞女人,欺負人!”
接着,在盛翎跟藍亦琳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小腿猛地朝臺下面的纖細小腿一陣狂踢,兼且小手也沒空閒,對着就是一頓亂打。
盛翎閃躲不及,粉臉上的嘴角被小拳頭揍個正着,一下子痛得她淚花直冒。然而,這個還不算最猛的,更可惡的還在後頭,那小拳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陡然把檯面前剛端上來沒多久的咖啡給掃落下來,那些黑濃冒着熱氣的液體頓然往下如小溪一樣倒了下來。
“啊……”盛翎被燙得直跳起來,臉上淚水縱橫交錯。
“小寶,不得無禮,給我坐回位置。”藍亦琳嚇得忙起身把發了瘋的小身子塞回原來的座位,愧疚地拿起紙巾爲盛翎擦掉那些污跡,道歉道:“不好意思,這孩子調皮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走開拉!”
女子甩開她的手,一張粉臉猙獰地瞪大眼,狠狠地剮着她。“藍亦琳,我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我現在告訴你,柏雲熙哥哥是屬於我的,他愛我,我也愛他,你要是識趣,你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像個沒人要的賤人死賴着盛家。”
“你……”
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撕開了假面皮,藍亦琳顯得有些楞然。
“這是五百萬的贍養費,足夠你跟你的野種以後的開銷。以後,請你們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
一張支票甩下臺面上,盛翎臭着臉皮起身,臨走前看見對面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小寶,想起剛纔那一番羞辱,她手一揚,重重地朝那張跟盛宇有一點相像的俊臉甩了下去。“小子,別以爲我不敢打你。”
“你幹什麼?”藍亦琳氣憤地抓住她的手,平靜的黑眸終於因爲這一動作而盈起了怒火:“盛翎,我警告你,你們愛怎樣做就怎樣做,但小寶是我的兒子,我不允許任何人對我的寶貝動手,就算是盛宇,他敢打,我也會還他一巴掌。現在,我念你是女人,這一巴掌就當是我送給你們的結婚禮物。哼,小寶,我們走!”
她心疼地抱起自家的兒子,轉頭就想往外面走。
然而,一向惡魔成性的小寶怎麼可能讓別人這樣欺負了自己,他死命地掙扎着,終於在踏出門外那一剎那掙脫開來,小身子靈活一躥,又躥回盛翎的面前,小手掌以不讓大人的力道朝坐着且猝防不及的盛翎甩了下去。
“臭三八,這是替我媽咪打你的。”
盛翎難以置信,發射條件地捂着臉,隨即,卻又被一張撕成碎片的支票砸了個全身。
碎片的縫隙中,一張英氣的小臉滿是陰鶩,小嘴上竟然帶着撒旦般的邪惡微笑:“巫婆,敢欺負我媽咪,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話完,他轉過小身子,一扭一扭又跑向站在門邊的藍亦琳。“媽咪,我們走,這種壞女人,我們不理也罷。”
藍亦琳抱起他,憐惜地撫上被打了一巴掌的半邊臉頰,心疼問道:“痛不痛?”
“不痛!小寶是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那臭婆娘想打垮我,那是妄想。”他鼓着腮幫子,死命裝英雄。
可是,藍亦琳聽到他的話,眼淚忽地滴答滴答地滑落下來。
“媽咪,別哭。”小寶幫她把眼淚擦去。“色狼老爸不在,你還有我啊,我們以前不也是這樣過嗎?”
她竟然連個孩子都不如。
淚水,因而掉得更兇。
街頭上,有人在看着他們,一個孩子安慰着自家的媽媽,引來了不少側目。走回商場正打算取出那些寄放在櫃檯的東西時,誰知,卻在門口遇到了一個久違的人。這人,金髮碧眼,一見她,馬上瞪大眼張着嘴興奮地迎了上來。
“嫂子!”
開口竟是純真的中文。
她的眼淚止住,楞楞地看着眼前一張熟悉的外國帥臉。
“費……”
“費諾斯!”男子爽朗的笑容不變,接着購物袋,不由分說地扯過她往車子塞,嘴裡咋呼着:“我剛出來買點東西準備着今天晚上的聚餐,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你。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我那裡,初晴跟玲玲還等着呢。咦,這孩子是誰啊?”
“我兒子。”
她抱着懷中的小身子,苦澀地一笑。
“你兒子?”他表情豐富地瞠圓眼眸。“幾歲了?”
“五歲!”
“OH,MY,GOD!這麼說來,是阿宇的兒子了?”難以想象,真是難以想象當年差點沒了的孩子竟然還存活着。
她不語,半刻後忙轉開話題:“對了,剛纔你說初晴跟玲玲在家等着我們,你怎麼會知道的?”
記憶中,費諾斯好象並不認識葉初晴。
“哦,那個啊……我們已經結婚四年了。”他開着車,回頭璨笑道。
臉上,滿是幸福的光采。
藍亦琳本是想扯開嘴角附和着他而笑的,但努力了半天,竟然發現自己的力不從心,於是,頭漸漸地低垂了下來。
沒想到,初晴竟然會遇到這麼好的男人。
人,一旦有了對比,就會發現自身原來是那麼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