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沈童無語,聞人這是哪門子的冷笑話,他很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只好悶哼一聲,悻悻然坐了下來。

明知道興師問罪討不到半分便宜,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其心可居,其心可贊。

沈童怒氣衝衝地來,垂頭喪氣地離開,秘書百思不得其解,沈先生爲何經常這樣,但是卻樂此不疲。

而且,每次沈先生都是跟三少共處一室後這樣,難道說……難道說沈先生跟三少有一腿?一個早已離婚,另一個取消了婚約,兩個人又時常混在一起,難保不曾發生過感情?

沈童不知道他的到來,爲秘書室添加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若是他知道,定要這羣人漲紅臉跪下來恭恭敬敬地叫他“童大爺”。

聞人臻差點錯過了午餐時間,多虧了秘書的提醒。

他今日做事過分投入,效率極高。

看了下辦公室牆壁上的那隻英國進口的大鐘,已經五點了,他站起身,拿了椅背上自己早先脫下來的西裝外套跟桌上的車鑰匙。

敲門的時候,是範菊花開的,他來過這邊,但是卻從沒進過她的公寓。

範菊花自然是不認識自己的,“先生,你找誰?”

聞人臻也是不認識範菊花的,以爲自己敲錯了門,退一步,看了下門牌號,是正確的啊,也就是說他並沒搞錯。

有些不悅地眯起眼來,“你是誰?季璃昕在不在?”

原來找的是小昕啊,不過這位不太有禮貌的先生,氣壓冷峭,有着雕刻般的線條,五官英俊明朗,眉宇沉靜,隱隱透出不易親近的疏離感,黑眸內閃爍着銳利的光芒,暗示着這個男人氣勢逼人的存在感。

就這樣看着自己,就能讓自己從心底生出幾分敬畏來,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最近來找小昕的先生個個都長相英俊,態度倒是還沒見過這麼差的,也不自我介紹下,要知道宋先生叮囑過千萬不要讓陌生人進來,這年頭,越英俊的人,越有可能是騙子。

“先生,你肯定是找錯地方了,這兒就我一老婆子住。”

範菊花將心尖上涌現的那幾分冷寒給硬生生壓了下去,佯裝鎮定地道。

這男人,越看越有黑社會的氣質,一身黑色的西裝,雖說手上拿着個公文包,有那麼丁點職場男性的標誌,但是這年頭有檔次的壞人從不會在自己的臉上明顯地刻上“壞人”二字。

範蔡鍔與小菊花暗想,自己要成功消除這個男人的心防,讓他不帶懷疑地離開,不然捲土重來,可就不好辦了。

幸好小昕跟浩楠出去吃飯了,一時半刻也不會回來,不會撞上這個男人,就不會戳穿此事。

“你剛纔問我你找誰,現在怎麼又說這兒就你一老婆子住。”

、聞人臻臉上表情深不可測,他的眼眸泛着利刃出鞘的銳光,汲汲地盯着範菊花的眼眸不放。

範菊花心頭陡然一窒,這男人,不容小覷,自己不經意間的反應都被他納入心頭剖析過,想必他已經開始對自己起疑了,而且是堅定自己的初衷,不信自己的話了。

前幾個來的冷先生跟隔壁鄰居宋先生都比這個男人好相片多了,這男人,自己處處看他不順眼,太強勢了,小昕若是真跟他相處,也要吃虧的。

聽他的語氣,像是跟小昕相識已久一般,不過也沒見小昕將她招呼到家裡來,更從未跟自己提及過這男人,所以說,這男人是壞人的成分居多。

“我不認識你,自然要問下你找誰來着,你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她範菊花既然答應照顧這個家,就要具備跟壞人抵抗作戰的勇氣。

聞人臻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結,顯然覺得跟這婦人的對話,無聊至極,平日他沉默寡言慣了,甚少跟陌生的人對話,因爲覺得沒必要。

這回還耐着性子跟這中年婦女周旋,爲了季璃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女的,肯定是季璃昕的關的,所以纔會這麼麻煩。

季璃昕家沒跟什麼親戚來往,就自己所知,她就跟她繼父杜哲遠還有母親李玉梅保持聯繫。

至於其他人,應該沒了,至少在季璃昕生孩子期間跟李玉梅住院期間,並沒有看到她家親戚過來探視跟走動。

懶得理會那女人了,聞人臻直接掏出手機當着菊花的面給季璃昕打電話,電話竟然給掛了。

他堅毅的面龐瞬間陰鬱下來,薄脣緊抿一言不發,渾身戾氣漸増,典型的發怒症狀。

範菊花飛快關上門,以爲這男的要叫幫手來了,心中還是不由懦懦的。

聞人臻重新撥她電話,他接二連三地撥,她接二連三的掛,最後她不耐煩了,徑自將她的手機給關了機。

他劍眉又是一緊,繃着一張臉,神色凜然,寒氣逼人。

那個女人到底在做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掛自己電話。

夜色漸沉,暗幽深澱,放眼望去,已是滿目的霓虹閃爍。

這小區靠近鬧市,夜幕之後,繁華依舊,璀璨生輝。

季璃昕請莫浩楠吃飯,欠他好幾頓了,今日個他主動打電話過來說有空餘時間,她自然是不會推脫的,莫浩楠確確實實幫了自己不少忙。

只是沒想到菜剛上來時候,聞人臻一再地打電話給自己,前陣子爲了照顧他,自己可是在狼窩居住了幾天,被當菲傭一般使喚,好不容易喘口氣,他倒是又找上門來,難不成又想要別人隨叫隨到?

那分明是白日做夢,她可還記得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他不想放人,顯然大少爺秉性發作,傷口既然癒合,她也離開了那地方,便沒打算再自投羅網,各人走自己的道路,不是挺好?

隱約地,她還是意識到了聞人臻的心情轉變,似乎對自己起了興趣,這並非是自己所樂見的,她自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遠離是非,明哲保身,這是她的處事原則。

宋柯帶小宋在外頭吃了一頓KFC,孩子都愛洋快餐,雖然那玩意,沒啥營養,宋柯正在努力加深跟小宋的交情中,自然樂得討好她瞬她的意。

宋柯沒想到會在出了KFC店後碰上喬曉靜,真夠出人意料的,他不想跟她周旋,於是極不紳士地道:“我要回家了。”

“你家在哪裡?我還沒去過,要不請我過去坐坐?”

喬曉靜知道他在趕人,但是她若是這樣就知難而退,也不會在當初毅然選擇出國留學了,早在做出出國留學那個決定的時候,她的人生當中,就不會再對宋柯鬆手了。

又或者,早在自己被宋柯的母親帶入宋家之後,兩個人的命運,就不可避免的牽扯到了一起,將會牽扯一輩子。

“不太方便,都這麼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宋柯知道她的脾氣,他也不明白曉靜爲何就是不明白想不通,自己都再三表示自己對她只有兄妹之情了,她爲何還要糾纏不休。

“好啊。”

喬曉靜答應得痛快,雖然她沒有說出口的是自己也是開了車來的,大不了明天過來取車,她喜歡跟他相處,提議去他那,無非也是想要跟他多做相處,他送自己回去,也是一樣的。

她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對於自己想要的,一根筋通到底,執着而固執,她堅信只要付出,總有一日似鐵的郎心,也會融化的。

喬曉靜看了一眼宋柯身邊緘默的孩子,笑容滿面地道,“這就是小宋吧?”

小宋縮了縮頭,顯然對她如此熱情燦爛的笑顏招架不住,怯怯地垂下了頭。

“別笑得那麼奸詐。”

宋柯懶懶地瞥了她一眼,不是每個人都吃她那一套的,不知道變通,難怪在一些事上總吃虧,但是她卻宛若沒有意識到一般。

曉靜一直是聰明的,她學習上成績優秀,工作表現也是值得嘉獎的,她應該是個驕傲的女子,但是在感情上卻陷入了死衚衕中出不來。

總有一天,她會想通的,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她都會當自己是敷衍。

“柯,爸爸的身體報告出來了,陳醫生說有很多指數不達標,你有空就回去多看看他,他肯定是有些想你了,但是又逞強着不說,連哥跟嫂子都私下這麼跟我說了。”

喬曉靜慶幸自己跟宋柯之間,比別人多了一份熟悉,他們是青梅竹馬。

柯雖然不表示,但是對他爸,他多少還是在意的,雖然這些年父子在某些方面經常起爭執,表面給人的感覺是不合。

“我知道,過些天我會回家一趟。”

從詐死之後,他沒現過身,家裡的人會想歪,也不是沒可能的,畢竟傳言歸傳言,沒見着真人,浮想聯翩也不覺得見怪。

“我就知道,我已經幫你訂了後天的機票,我們一道回去吧,小侄子一週歲了,大哥說這回要辦個隆重的party。”

她興致勃勃地道,還搬出了小侄子,那團可愛的肉球,宋柯想到自家小侄子,心裡頭一軟,點了點頭,沒拒絕。

反正是要回家的,跟曉靜一快兒回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太過刻意,倒是顯得他太沒風度了。

宋柯回來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季璃昕這邊的門,沒想到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着自己,堵在了季璃昕家的門口前。

修長指間的香菸拂起嫋嫋雲霧,臉龐隱匿在濛濛煙霧後看不真切。

他詫異地走近,沒想到是聞人臻,還真是吃了一驚。

前陣子,小昕去照顧受了槍傷的聞人臻,自己是知曉的。

但小昕回來後,他們似乎沒怎麼聯繫,心下的不安倒是漸漸消弭開了,沒想到這一個轉身不見,他跟鬼影一般又纏了上來。

難不成,他想要跟小昕再續舊緣?

前塵往事,過去的就過去,自己跟她那段時間錯過,終身抱憾,但是眼前這個男人,也不再具備跟小昕在一起的資格了,他曾僥倖有用的那丁點資格被他自己活生生的掐斷了。

“宋柯?”

聞人臻也認出了湊上前來的男人,掐滅了指尖忽明忽滅的那一點猩紅,沉啞着嗓子道。

“聞人臻。”

宋柯挑了挑眉,頓了頓,“你在這等了多久了?”

“沒多久。”

雖然等了有了幾小時了,但是在宋柯面前,他並不想托出自己的狼狽。

他一直耿耿於懷是的機場那是,她昏過去之前的那一聲“宋柯”,從意識到自己愛上她之後,他對宋柯這個人尤爲關注,極爲提防。

比起冷天澈,宋柯這個人更配當一個旗鼓相當的敵手,他比較令人看不透,可能是成長經歷影響的關係。

宋柯處過黑道,背影複雜,經歷過腥風血雨,拿性命開刀的,心狠手辣且不論,城府極深,是肯定的。

這樣的一個人,對那個女人也是掏心掏肺,這應該證明自己有眼光,爲何自己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對這個人的敵視。

他極爲不快,說不出的憋悶,那仿若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所覬覦,對,就是這種感覺。

“宋先生來這也是找小昕的嗎?”

每次聽他們叫她小昕來小昕去的,不可否認,心裡頭都是有那麼丁兒的不舒服,這般的親暱,兩個字宛若從舌尖滑膩出來的。

他還真沒當着她的面說過這兩個字,都是季璃昕地叫,她似乎也沒單單叫過自己的名。

生氣的時候,倒是經常會“聞人臻”“聞人臻”地叫,不過她那樣叫的時候,臉色的神色倒是很豐富,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這般的變態,她生了氣,他倒是心情舒坦起來了。

總覺得她清冷着一張臉,沒生機,變着法子想要激怒她,原來愛一個人,就是喜歡逗弄她,喜歡看着她生氣,也樂見她笑,她對着自己似乎從未真正笑過,就算是笑,也是極假的,那是虛僞的應承。

她曾看過她對莫浩楠笑過,那笑,是打從心底裡的,讓自己分外不爽,那個時候童點出自己那是嫉妒,對,他嫉妒那的等殊榮,自己從未享受過,莫浩楠卻可以得到她的笑靨。

而且,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平日裡疏淡的五官,都生動起來了,很有韻味。

“我就住在隔壁。”

宋柯的幽黑的瞳眸像深不見底的潭,透不出半點迅息,若無其事地道。

聞人臻神色一凜,兩人的目光死死對峙着,一道極冷,一道極剛,在空氣中碰撞得噼啪作響。

心中唯一確定的是,自己沒有找錯,剛纔那中年婦女想要矇騙自己。

“三少,我先進去了,你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宋柯瞄到小宋小臉上有些倦意,知道她是想睡了,於是蹲下身去,將她一把給抱了起來,別有深意地朝着聞人臻道。

“沒有那個必要。”

聞人臻冷眼睨着他打開門,進了屋。

剛進門,宋柯又探身過來加上一句嗆死人不償命的話,“我記起來了,小昕好像是跟莫先生出去吃晚餐了。”

他的眉頭擰成了死結,一言不發的盯着那扇被關上的門,森冷的目光都快把那兒凍出一個洞來了。

季璃昕身影出現的時候,聞人臻眸條的一眯,掠過的寒光惹人心驚,隨即恢復如常,慢吞吞的說,“終於捨得回來了?”

她壓根不瞧他,低頭繞過他想要開門,門口卻被他擋了個嚴實。

嫺靜的臉,那如幽潭般平靜眼眸,她似乎一點也不吃驚自己在她家門口傻乎乎地守了這麼久。

而且,更過分的是,她一點於心不安的愧疚都沒,還想當自己是空氣漠視,他怎會生出好心情來。

雖然之前打定主意要討好這個女人,但是當真對上,他發現她總惹自己生氣,然後引以爲傲的自控力便失效了,哪記得自己的初衷。

沒看到莫浩楠出現,他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開,方纔僵冷的面部線條也有些緩和。

“這是我家,我自然是要回來的。”

她嘆氣,這人幾天不見,自己倒是消了心防,沒料到他倒是主動找上門來了,難怪之前一直打自己電話呢?不過那個時候她嫌他煩,接了他的電話,必定倒胃口,好不容易正經償還莫浩楠一頓,她不想因無關緊要的事情沒了胃口。

他輕輕彎起脣角,精準無誤地捉住她掏鑰匙的手。

“你跟莫浩楠出去晚餐了?”

他冷冰的語調含着譏誚。

她點了點頭,他眸中流轉的光芒又複雜起來,“爲什麼?”

她失笑,輕扯了下嘴角,“沒有爲什麼,你若非要我給出個理由,那麼便是我喜歡跟他一起用餐。”

莫浩楠不失爲一個風趣的男人,他博古論今,頗有內涵,什麼話題,都能腳上一通,而且氛圍輕快,感覺如風,很舒服,作爲朋友,她覺得結交了莫浩楠這樣的一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這算起來,還多虧了菲菲曾經的牽線搭橋。

聞人臻沒防備她忽然有此一答,瞬間臉色鐵青,黑眸燃燒着陰陰的火,讓人膽戰。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這是你的真心話?”低沉的男聲冷得讓人寒徹心扉。

她點點頭,“真心話!”

她回答得是這般的快,近乎脫口而出,他像被一整個兒雞蛋噎住了喉嚨般,半天說不出話來,眉皺得死緊,一把拽起她的手,拎過旁邊她的手包,“走!”

她執意推開他,一隻手臂忽地橫來用力將她一把抱了起來,用的公主抱。

又轉過她的身體,逼近的黑眸裡幾乎躥出火花來,“那個莫浩楠有什麼好?”

“什麼都好。”

跟莫浩楠相處越久,越覺得他這人極好。

她不知道爲何她老實交代,但是惹怒了這頭沉睡中的雄獅。

聞人臻的反應似乎過於激烈,他應該是喜形不動於色的那種,或者是冷靜自持的那種,幾時開始變得這般暴躁易怒了呢?

也不知道莫浩楠哪裡哪裡得罪了他,幾次三番提及,都惹他怒意喧涌。

她再掙扎,也抵不住他的氣力,他甚至還湊過頭來,開口道:“我的傷口還沒完全好。”

眼下之意,若是她再掙扎,難保他的傷口不會裂開。

夠狠的,還用上了威脅這一招。

“你的傷口是你的傷口,不關我的事。”

被這樣抱着,雖然夜色沉沉,但是若是萬一有人看到,也是極爲不自在的,畢竟這是大庭廣衆之下。

他似乎料定了她不敢大聲嚷嚷求救出糗,抱得愈發的緊,她的身子貼得他極緊,甚至能夠聽到他清晰的心跳聲,可能是生氣的緣故,他的心跳,聽上去,有些快,有些紊亂。

“是嗎?”

他顯然不信,“今天跟莫浩楠出去晚餐就算了,明天陪我出席一違場宴會,算是抵消你犯下的事。”

懷中的身軀柔軟,宛若天生就該嵌入他結實的胸膛一般,火氣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他認命一般地嘆息道。

黑眸依然深邃,深刻的臉龐線條變得柔和許多。

季璃昕仔細端詳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掃過他深邃的眼,英挺的鼻,和他性感的薄脣,無疑,聞人臻是個好看而英俊的男人,但是他的行爲霸道糟糕到了極點,而且一點都沒詢問過自己的意見,只知道強勢地用威脅這一招。

“我們是什麼關係?”

她側過身,雙目晶亮的直視着眼前的男人,不容他有半點躲閃。

他瞬間一震,季璃昕如願地看到他那張冰冷的面具一點點的碎裂,目光中的怒意和翻攪在一處,幾乎就要爆發。

她知道自己在逼他正視起眼前兩個人尷尬的關係,他是她的前夫,請注意,是前這個字,一個字,便能夠很好地劃清眼前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深邃的眸掃過他懷中的這一張冷顏,嫺靜的臉,那如幽潭般平靜眼眸,柔軟的嘴脣,可是這張柔軟的脣裡,吐出的字眼,是該死的犀利。

三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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