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微風中的黃昏,靜謐而無垠。
安喬走進小公寓,腳步不自覺輕快,然而一想起某些事,腳步又沉重起來。張小蘭雖然跟她坦白了自己的父親要做手術這件事,可她覺得,還有太多事在瞞着她。
而具體是什麼事,安喬實在想不通。
就這樣,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樓上自家門前。
推門進去時,安喬一怔,愣在客廳。
窗邊,那個男人正面向窗外好似在眺望遠方,背影高大而挺拔,被餘暉勾勒上一層光暈,又顯得神聖而不可侵犯。
神聖中,又是一抹悲壯。
眼角倏地一陣刺痛,安喬趕忙深呼吸一口,揉了揉眼睛。
“你怎麼在這兒?”
竭力平復下心情,她淡淡問道。
男人這才轉過身來,將一張俊逸非凡,此刻卻隱匿在暗影中的面孔朝向她,神情望不真切,口吻卻有絲暖意。
“過來看看。”
淡淡四個字,是少有的溫柔。
安喬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溫柔,心底不由得一陣鈍痛。
“我不是說過不要再來了麼?”
然而她揚起頭,恢復了一身的孤傲與冷漠,凌厲地道。
似是意料到了她的針鋒相對,男人很是淡然,只靜靜地朝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他目光一沉,薄脣微啓。
“你真的決定要幫那個張小蘭了?”
望着安喬,他竟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安喬當即一怔,半響才反應過來,目光變得凌厲而倔強。
“你怎麼知道的?”
“我什麼不知道?關於你的一切,我什麼都知道。”莫塵軒並沒有如實告訴安喬,這件事是邊若離告知自己的,而是這樣說道。
那一霎,安喬再度一怔。
在背後調查她麼?
的確,以這個男人的實力,沒有什麼是他不能知道的。
“我的事你管不着。”
因被暗中調查,安喬不自覺更加凌厲,一句話出口,竟有些敵意。除此,她什麼也不想說。
然而男人並未在意,而是墨眸一眯,神色變得有些肅然。
“也許她有事瞞着你,即便如此,你也要幫她?”
“什麼意思?”
一怔,安喬旋即也肅然起來。
這男人,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太好心。”
然而目光一沉,莫塵軒悄然迴避了安喬的疑問。有些事他也還沒有調查清楚,還不能現在說出來。
又一怔,安喬的眼角倏地閃過一絲凌厲。
這男人不想說麼?
別開目光,安喬敷衍似的“嗯”了下,卻也沒有再追問。
“我先走了。”
達到此行的目的,男人丟下一句話,說着便朝門口走去。然而剛走了幾步,忽然被身後的女人叫住。
“等等。”
回過頭去,他對上女人閃躲而倔強的目光。
“你和董夢晗……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攥緊雙拳,安喬鼓足了勇氣,竟是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
莫塵軒當即一怔,緊緊凝視着安喬的面孔,目光深沉而複雜。
“我不會娶她的。”
緊接着,淡淡
一句話,堅定的決心。
“她不是懷孕了麼?”然而誰知,深呼吸一口,安喬旋即又問道,這次令空氣倏然凝結,時光也彷彿倏然定格了。
“……”
那一霎,男人似乎格外震驚,高大的身軀禁不住一震。
“你是怎麼知道的?”
見男人反應異常,安喬不自覺緊張起來,然而想了想,她如實回答:“她親口告訴我的。”說着,她緊緊凝視着男人的面孔。
“什麼?”
聞言,男人卻更加震驚。
董夢晗親口告訴了邵安喬,她懷孕了?
什麼時候的事?!
“你就是因爲這個,那天才會對我說那麼殘忍的話麼?”然而他並沒過問,而是話鋒一轉,問出這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並不是不愛他,而是因爲這個,對麼?
一怔,安喬旋即垂下目光,好似陷入了沉思。
天漸漸黑了,客廳也沒有開燈,光線愈發昏暗,安喬的神情有些望不真切。只依稀可辨,她陰暗中的身影在微微顫抖着。
“不。”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她揚起頭來,恢復了孤傲與倔強。
一個字,冷冷的絕然。
“……”
那一霎,莫塵軒倏地睜大了眸子,一顆心好似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倏然貫穿,冰冷而疼痛。
“是因爲我不再愛你,是因爲我們不合適。”
不等男人說什麼,安喬深呼吸一口,更加殘忍地補充道。
終於,莫塵軒回過神,倏地攥緊了雙拳。他沒再說什麼,而是絕然轉過身摔門而去,只留下一個複雜而痛苦的眼神。
望着黑漆漆的門洞,安喬終於再也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
她用盡全力,說出了那兩句話。
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忍住不哭。
如果他和董夢晗不能在一起,她的孩子必定會像她的孩子一樣,她不願那樣的悲劇重演……
軒,對不起……
——
聽到門鈴,董夢晗跑去開門,門外一張高大而挺拔的身影旋即映入眼簾。她不由得怔住,因爲她注意到男人的神情有些異常。
“軒?”
莫塵軒二話不說走進屋來,側影是無盡的冰寒。
“你揹着我,究竟都做過些什麼?”莫塵軒開門見山,徑直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一句問語令人不寒而慄。
“……什麼?”
董夢晗一時沒反應過來,錯愕而不敢置信。
這個男人,究竟怎麼了?
“張小蘭的父親第一次做手術的費用是不是你出的?”見董夢晗錯愕着,莫塵軒轉過身來,平淡卻冰寒地提醒道。
因背對着窗邊,他的面孔隱匿在暗影中,有些望不真切。
那黑洞般的面孔,令人膽顫心驚。
那一霎,董夢晗又一怔,一抹恐懼陡然浮上心頭。
他,他是怎麼知道的?
“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然而她很快回過神,深呼吸一口,竭力若無其事地道。
“董夢晗,不要在我面前說謊。有些事你最好自己去承認,要我道破,結果就大不相同了。”脣角一彎,男人露出一抹冰冷而狂傲的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空
氣陡然凝結,黑暗如潮水一般肆意漫延。
李叔下午就查到,董夢晗近期的賬款支出記錄顯示,她的確有一筆大開銷是打到某張銀行卡上面的。而那張銀行卡的主人,正是張小蘭。
那男人是何等的睿智,早在聽說安喬要爲張小蘭借錢時,他就猜到了這件事董夢晗也參與其中。
如今,猜想得到了證實。
再凝神一想,不難想到,她這麼做的目的是通過張小蘭對那個女人做什麼。
董夢晗最近變得怪怪的,他早開始提防她。
只是,他還是沒想到,她敢揹着他做出這種事。
“軒……”
董夢晗仍舊不肯承認,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如此無助又恐懼地喚道。腳步怔怔地,她朝那個男人走去,卻在男人又一句話出口後,猛然頓住。
“還有,是你親口告訴了邵安喬,你懷孕了?”
莫塵軒緊緊凝視着那張驚恐的面容,一句話冰冷刺骨。
“……”
董夢晗猛地頓住腳步,彷彿思緒被抽離一般,呆立在原地。
“董夢晗,你究竟想做什麼?”
片刻的沉默,男人重又開口問道,口吻凌厲至極。
“我……”
在男人一次又一次凌厲的逼問下,終於,董夢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等她說什麼,男人緩緩朝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高山一般挺拔。
“孩子是一個錯誤,應該趁早結束。”
一句話,赫然冰凍了空氣。
“什麼意思?”
董夢晗怔怔地擡起頭望向男人,好似沒有聽懂似的,神情錯愕而呆滯。
“將孩子打掉。”
“……”
那一霎,董夢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渾身劇烈顫抖起來,不知是震驚,還是害怕,亦或是氣憤。
“軒,是不是邵安喬對你說了什麼?”
終於,她攥緊雙拳,咬牙切齒問道,話中盡是悲憤。
男人冷冷一笑,未置可否,“董夢晗,有些話我只想說一次,別讓我重複。”他的口吻是無盡的冰寒,彷彿連空氣與黑暗都能冰凍。
地上,董夢晗再也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
爲什麼,究竟爲什麼會這樣?!
一定是邵安喬那個賤女人,在他面前說了什麼,他纔會這樣對她!
“將孩子打掉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望着地上不甘流淚的董夢晗,莫塵軒卻絲毫的動容都沒有,反而更加絕情。
她揹着他做了這麼多的事,他再也不想見到她。
終於,董夢晗忍不住啜泣起來,不是哀傷,而是悲憤與不甘。
最後望她一眼,莫塵軒丟下一句話,絕然而去。
“休想傷害邵安喬,我會保護她。”
淡淡一句話,何等的深情,何等的霸道。地上那個女人遲遲沒有回過神來,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黑暗緻密得令人呼吸困難,她才停止哭泣,緩緩站了起來。
“嘩啦!——”
走到茶几旁,她揮臂奮力將茶几上的杯子打碎。
月光下,她的目光幽怨而可怖。
邵安喬,都是因爲邵安喬,她纔會如此落魄!總有一天,她要將今天所受的委屈與羞辱加倍償還給她!
軒,到時,你又該如何保護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