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式公寓中,阡雅住在表哥曾經住過的地方。
已經是深夜,客廳卻沒有開燈,一片昏暗中阡雅坐在沙發上,手中握着手機,出神了良久。她好似在躊躇着什麼,望起來有股與她不符的沉靜氣息。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她拿起手機撥出了那通電話。
等待的時光總是格外漫長,又格外忐忑。
不知過了多久,那邊終於接通了,她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朝窗邊走去。
“阿雅,這麼晚了,有事麼?”
那邊傳來的,是倪沐陽的聲音,不知是怎麼了,他那邊格外的寂靜,他的聲音也很小,好似是生怕吵到什麼人。
阡雅並未察覺到異常,反而俏皮而甜蜜地微微一笑。
“沐陽哥,我就快開學了,下週就要回英國了噢!”
笑着,她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聞言,那邊倪沐陽有短暫的錯愕。
“這麼快?”他顯然沒想到,下週阡雅就要走了,然而他很快反應過來,又問道:“你表哥知道了麼?”
“嗯,知道了……”
阡雅點了點頭,旋即卻陷入了沉思,好似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卻不知從何開口。
“沐陽哥,其實我還沒有玩夠,好捨不得你們大家……”
片刻的沉默,阡雅深呼吸一口,不捨道。其實,她真正捨不得的,只有他倪沐陽而已。她怕自己說的太直接了,會更加的不好意思。
“阿雅乖,等下一個假期到了,你還是可以回來的嘛!”
那邊,倪沐陽很是爽朗而寵溺地安慰着她。
“沐陽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回英國啊?”
誰知,又是片刻的沉默,阡雅鼓足勇氣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
那邊,倪沐陽愣住了,許久沒有回過神,“我陪你回去?”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錯愕地重複道。
“嗯!一個人回去我會好孤單的!”
阡雅大力地應道,口吻有些撒嬌的意味。
微光中,此刻她又圓又大的雙眸異常明亮。
聞言,那邊倪沐陽陷入了沉思,似是在考慮着什麼。
說真的,他真的很不想回到英國,因爲那意味着他將有一段時間見不到那個人。可是阿雅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忍拒絕。
偶然想起前不久母親給自己打過電話,說她和父親都想自己了,爲此倪沐陽又想了想,終於答應了。
“好,我陪你回去,正好回去看看我的父母。”
“真的麼?!太好了!”
一聽倪沐陽答應了,阡雅很是激動地歡呼起來。
那邊,倪沐陽不自覺無奈而寵溺地笑了笑,有時真是拿這個小丫頭沒辦法啊。
掛斷電話後,阡雅依舊沉浸在欣喜中無法自拔。他答應了,他答應陪自己回英國了!真是太好了!他們終於有獨處的時間了!
想着,阡雅又安靜下來,依稀可辨眼角在激動而緊張地顫抖着。
——
掛斷電話,倪沐陽從陽臺回到了客廳,先是到牆邊打開了燈,然後朝沙發走去。客廳一下子燈白如晝,窩在沙發中的邊若離被光線刺痛了眼,不滿地悶哼幾聲。
“不知道老孃醉了在睡覺麼?”
“少來,你的酒量我不是不知道。”
倪沐陽直接投去一個鄙夷的目光,毫不客氣地道。說着走到了沙發邊,他晃動着邊若離的身子,又道:“起來,我有事跟你說。”
“說。”
邊若離卻紋絲不動,直接率性地吐出一個字。
見她沒有要起的意思,倪沐陽索性也罷手了,而是坐到了方纔自己坐過的地方,望着邊若離的頭頂道:“我要回英國了。”
短短一句話,令邊若離背脊一僵。
終於,她二話不說,猛地坐了起來,望向倪沐陽。
那一霎,倪沐陽卻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能不能先去洗把臉,你現在的模樣真是嚇死人了!”倪沐陽捂着自己的胸膛,一副受了驚的模樣大聲吼道。
因爲大哭過,邊若離此刻的模樣的確很嚇人。
雖然她平時不化妝,只是淚痕掛在臉上還是很明顯,而且一頭利落的短髮此刻也凌亂着。
“怎麼,我現在看起來像是被強/暴了麼?”
望着受驚的倪沐陽,邊若離竟無比淡定,一邊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一邊迷離着眸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誰會強/暴你……”
倪沐陽卻直接投來一個鄙夷的目光,無奈道。
邊若離不再理會他,站起身徑直朝浴室走去。
“給我拿套浴袍,我要洗個澡。”
關上浴室的門之前,她丟下一句話。
“浴室裡有!”無奈一嘆,倪沐陽朝浴室大吼道。不知裡面的人聽到沒,毫無迴應,倪沐陽也不理會,而是伴着客廳愈發緻密的寧靜,陷入了沉默。
偌大的客廳,此刻無比空寂。
不一會兒,浴室中傳來沐浴的聲音。
倪沐陽望向窗外,卻覺得心底更加空寂。
邊若離做事向來利落,洗澡也不例外。短短十分鐘,她就洗完了澡,穿着浴袍走了出來。徑直走到沙發旁坐下,她又拉開一罐啤酒,仰頭灌了一口。
“爽!”
此刻她已經復活,與方纔的落寞反常幾乎判若兩人,爲此她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倪沐陽卻沒有說話,而是拾起目光深沉地望了她一眼,好似在沉思着什麼。終於,不知過了多久,他淡淡開口。
“下週阿雅就要回英國了,我跟她一起回去。”
“嗯。”
這次聽,邊若離卻是無比淡然,只淡淡應道。
“什麼時候回來?”
旋即,又淡淡提問。
“不知道,也許就不回來了。”片刻的沉默,倪沐陽竟是如此回答道,當即凝結了空氣。說時,他沒有再望邊若離,而是望向空中某一點,目光些許渙散。
聞言,邊若離一怔,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啤酒。
“什麼意思?”
終於,她的神色中有了幾分肅然。
“我現在可是倪氏財團的現任領導人,雖說父親的身體已經好轉,完全可以將財團交由他打理,但是我總不能一直放着財團不管。”
又沉思了一會兒,倪沐陽鄭重地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我早晚都要回去。”
終於,他望向邊若離,又正經地補充道。
“怎麼忽然決定了?”
這次邊若離沒有再震驚,而是目光一沉,忽而肅然而犀利地這樣問道。
緊緊凝視着倪沐陽,她雙眸一眯,又道:“你之所以一直不走,就是因爲沒有下定決心吧,那麼爲什麼,今晚忽然下定決心了?”
問時,她的目光很是犀利。
爲此倪沐陽望着她,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你也要對安喬放手了麼?”
見倪沐陽不說話,幾秒鐘後,邊若離話鋒一轉,又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終於,倪沐陽拾回目光,不再望邊若離而是望向窗外。一片沉寂中,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壓根就沒有爭取,所以算不上放手。”
這句話,不知怎的,忽然令邊若離陷入了沉默。
她忽而感到,胸腔中某個位置尖銳而隱晦地疼痛了下。
因爲壓根就沒有爭取,所以如今的離去,算不上放手麼?
就在這時,腦海中倏地浮現出一張面孔,那是一張俊逸卻神秘而冷酷的面孔。邊若離望着空中某一點,倏地紅了眼眶。
她深呼吸一口,一鼓作氣將一罐啤酒灌下了肚。
她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是那麼討厭離別。
爲什麼,身邊的人都要一個一個離去?
就這樣,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邊若離忽然站起了身朝窗邊走去。路過牆邊時,她擡起手“啪!”得一聲關上了燈,旋即走到了窗邊。
“如果你決定了,就走吧,反正如你所說,你早晚都要走,回到英國管理你的財團。”
深呼吸一口,她竭力淡然地說出了這樣一段話,口吻卻無法掩飾地沙啞。
憑着對她的瞭解,倪沐陽知道她罕見地難過了,爲此心底有些錯愕,有些擔憂。他很瞭解她,他知道,她是絕對不會因爲他要走而心痛的。
因爲她是個明事理的人,她知道他回去是有理由的,而那個理由無法逃脫。
所以,她絕不會因爲這種事傷神。
她今晚之所以會這樣,一定是因爲別的事情。
若離,你究竟怎麼了?
然而很快,倪沐陽斂去眸中的擔憂,並沒有道破,而是也站起身朝窗邊走了過去。走到邊若離身邊,他大方地擡起手摟住了邊若離的肩。
此刻兩個人望起來,就像是一對摯友,一對好兄弟。
“雖然要打理財團,不過我肯定會抽空經常回來的,我怎麼捨得你們嘛!對了,這件事我不打算親自告訴塵軒和安喬了,有機會,你替我告訴他們吧!”
望着窗外,他脣角含笑,爽朗而陽光地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一雙淡藍色的瞳眸中,此刻漾着淡淡的光芒,寶石般美麗而無暇。
之所以不告訴他們,是因爲,他怕自己會不捨到不想走。
“嗯。”邊若離也望着窗外,似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似的,並未過問爲什麼,而是淡淡應道。
她望起來,已經恢復了常態。
然而不知怎麼了,心底那股隱晦的痛愈發洶涌,一發不可收拾。
終於,她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
一片沉寂中,倪沐陽微笑着,他的聲音緩緩迴盪開來,溫柔而動人。
“Cry on my shoulde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