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窗外，雨越下越大，好似整個世間只充斥着這一種聲響，一股單調的喧囂，令夜色顯得一片沉寂。
客廳中也是沉寂一片，那兩個人一個抱頭痛哭，一個保持着沉默，相對無言。
吉姆靜靜地望着那張顫抖而孤獨的身影，目光愈發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董夢晗沙啞的嗓音再度迴盪開來，與窗外單調的雨聲交融成一片。
“有一天晚上……邵安喬問我，她問我……我對塵軒的感情，究竟是愛……還是佔有慾？”董夢晗呢喃道，終於緩緩擡起了頭，含淚的目光落在吉姆的面孔上。
目光一沉，吉姆漸漸抿緊雙脣，深沉的眸中看不出情緒。
“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對塵軒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我以爲是愛，可是邵安喬說的沒錯，這樣的愛未免太扭曲了……可如果不是愛，爲什麼我一直放不下塵軒，爲什麼我會這麼痛苦……”
董夢晗望着吉姆，好似在疑問，又好似在喃喃自語。
終於，吉姆薄脣微啓，不再沉默。
“或許，是執念……”
緊緊凝視着董夢晗，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口吻中有抹難掩的哀傷。
董夢晗怔怔地望着他，好似沒有聽懂似的，只聽他繼續道：“也許放不下的只是執念，不是愛。可是，不能說我們當初沒有愛過那個人。或許我們愛過，只是時間一長，就成了執念……”
吉姆沒有再望着董夢晗，而是望着空中某一點，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一雙深棕色的瞳眸中，深沉卻也渙散，有着不知名的情緒在暗自翻涌。
董夢晗看了好久，都看不出來，那是悲哀，還是釋懷。
“吉姆，你也愛過一個人麼？”驀地，董夢晗望着他，下意識地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她聽說吉姆是個爽朗的人，可爲什麼此刻在他的身上，她看到的只有深沉？
吉姆終於拾起目光重又望向她，怔了許久，才淡淡點了點頭。
“那……你放手了麼？”
緊接着，董夢晗繼續問道。
“嗯，因爲我心知我們沒有可能。”吉姆再次點了點頭，說着，有些苦澀地一笑，“現在的我，只希望她可以幸福，這就夠了。”
是愛總會放下，放不下的只有執念。
這次，董夢晗確定了，那是釋懷。
可是在他的釋懷中，她還看到了酸楚。
“你痛苦麼？”
爲此下意識地，她繼續問道。
“痛。”吉姆點了點頭，回答得不假思索，“怎麼會不痛呢，放手不再愛一個人，就好像將什麼東西從心底生生掏走，當然會痛。可是，如果將這些痛苦當做是太愛一個人的話，那份愛就會扭曲了，就好像你對莫總的感情。”
緊緊凝視着董夢晗，吉姆意味深長地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一怔，董夢晗的目光重又渙散下來。
她不再說話，望着空中某一點，出了許久的神。
“你並不是太愛某個人，你只是沒有勇氣去承擔那份放手的痛苦。”驀地，吉姆望着董夢晗，繼續道，嗓音有股莫名令人安定的力量。
“放手吧，去祝福莫總和我姐吧。”
見董夢晗
怔怔地望向自己，他繼續道，說完欣慰地淡淡一笑。
“爲了和莫總在一起，我姐已經遍體鱗傷了，爲什麼還要恨她還要傷害她呢？你知道麼，我姐跟我說過，其實她多麼希望自己愛上的不是莫總，與你不是情敵。”
聽完這樣一段話，董夢晗深深低下頭去，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洶涌而出。
“她說，你曾經幫過她，她一直都很感激你。”
伴隨着啜泣聲，吉姆的嗓音深沉而充滿了慰藉，彷彿他的口吻中，也帶着感激。
董夢晗抱住頭哭得愈發動容，愈發悲傷。
或許她錯了，錯得一塌糊塗，但錯得不是愛上那個男人，錯的是她滿心仇恨地決定要報復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人。
“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董夢晗不再一味地哭泣，緩緩呢喃着這樣三個字，嗓音雖然沙啞至極，卻也那麼動聽。
“對不起……”
終於，吉姆望着那張孤獨而脆弱的身影，緩緩綻放了一抹微笑。
他曾經覺得，這個叫做董夢晗的女人是那麼狠毒的一個人，可如今看來，或許她天性不壞，只是被愛情與仇恨衝昏了頭腦。
可是，還有什麼比一個人的悔悟更值得原諒的呢？
“沒關係。”
爲此吉姆緩緩加深了笑意，迴應了這樣三個字。
“我想，如果我姐在的話，她也會這樣說。”
驀地，他補充道。
不知董夢晗是否聽到了他的諒解，她不再說話，而是緩緩倒在了沙發上，好似是哭累了想要休息了。
吉姆也沒有打擾她，最後望她一眼準備離去。
“吉姆。”
然而，剛走了幾步，沙發上的女人忽然叫住了他。
“嗯？”
腳步一頓，他回過頭淡淡應道。
“明早陪我去趟莫氏醫院吧，我想去看看我媽媽，可以麼？”董夢晗沒有坐起來，仍舊躺在沙發上，有些無助地問道，髮絲遮擋住了臉龐，令人看不清神情。
“好。”
吉姆淡淡點了點頭，答應了她。
董夢晗似是也點了點頭，然後就不再說話了，也不再哭泣，而是窩在沙發上漸漸平靜下來，似是要陷入了沉睡。
吉姆轉過身去想要繼續朝門口走去，然而望着那滿地的碎片，忽而陷入了沉思。
想了想，他轉身朝廚房走去，拿出掃帚後又折了回來。
無奈一嘆，他開始清理着地上的碎片，打算清理乾淨後再離開。
漸漸地，沙發上女人的呼吸冗長起來。
吉姆淡淡地望她一眼，心知她已經睡着，想了想又放下了掃帚朝沙發走去，將沙發旁的毛毯蓋在了她的身上。
驀地，他再次無奈一嘆。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某某一天，他會拋棄那個人，在曾經敵人的家裡，將本該用在她身上的溫柔用在了敵人的身上。
呵呵，真是世事難料。
無奈地感慨着，吉姆折回去繼續清理碎片。
他並沒有注意到，沙發上的女人忽然開始不安地顫抖起來，冷汗漸漸浸溼了額頭，似是在做噩夢。直到她驚呼一聲坐了起來，吉姆才注意到她的不安。
“寶寶！——”
驚呼一聲，董夢晗猛地坐了起來，髮絲已被冷汗浸溼。
她剛剛做了個噩夢，夢到了她的寶寶已經出世，可是玩耍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滾落了下去，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她被那一幕嚇壞了，一下子驚醒過來。
反應過來這是一場夢，董夢晗長呼一口氣，撫了撫額頭，然而緊蹙的眉頭證明了她的焦慮不安和心有餘悸。
“做噩夢了麼？”
忽然，不遠處吉姆的聲音傳來，令她錯愕地擡起頭來。
“吉姆？我以爲你已經走了。”
她剛剛不小心睡着了，本來以爲他就會走了，可是，他竟然在……掃地？是在清理那一地的碎片麼？
望着那一地碎片，董夢晗不由得又想起剛剛與父親激烈的爭吵，更加心煩意亂。
“我沒事，你回家休息吧，已經不早了，明天會有清潔阿姨來收拾。”
深呼吸一口，她竭力恢復了常態，淡淡道。
“那好吧，我先回家了。”
因爲的確已經很晚了，吉姆也就放下了掃帚，點了點頭想要走了。然而離去之前，他忍不住回過頭擔憂地望了她一眼。
她已經重新躺下，閉上了雙眸打算繼續睡，眉頭卻始終緊鎖着。
她是不是夢到自己那個被晶梅害死的孩子了？
他記得，邊姐曾經告訴過他，安喬也流過一次產……
那樣的痛，應該是刻骨銘心的吧？
想着，吉姆無奈一嘆，終於回過頭朝門口走去。關上燈後，他輕輕關上了門。樓道中一片幽靜，他愣了許久，始終沒有走進斜對面那扇門。
猶豫了良久，他終究還是掏出了手機，撥出了一通電話。
——
不知過了多久，吉姆雙眸微閉着靠在樓道的牆邊，終於等來了那個人。
下了電梯，威爾徑直朝他走來，直接神色焦急而擔憂地問道：“夢晗怎麼了？”他剛剛給他打來電話說她出了些事，他掛斷電話後馬上就趕來了，不顧夜已深，外面還下着雨。
“我想，她不是很好，也許你可以陪陪她。”
吉姆緩緩睜開了雙眸，仍舊倚着牆邊，淡淡回答道。
一怔，威爾旋即點了點頭，輸入完密碼推門便要進去，卻被吉姆叫住了。
“裡面的地上好多碎片，小心些。”
他頓住腳步望向吉姆，只聽他肅然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碎片？”
爲此他錯愕地蹙了下眉，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然而吉姆只淡淡地點了點頭，並未解釋是怎麼回事，只是，剛要走，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望向威爾又道：“跟我沒關係。”如果不說清楚了，恐怕威爾會誤會。
一怔，威爾旋即反應過來，淡淡一笑。
“我知道，我相信你，這麼晚給我打來電話，你一定是擔心她的。這就證明，你已經接受了她，吉姆，謝謝你。”
拍了拍吉姆的肩膀，威爾笑着說出了這樣一段話，笑容很是欣慰。
目光一沉，吉姆不再說什麼，終於轉過身朝斜對面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威爾加深了笑意。
除了欣慰，還有感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