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自二樓蔓延下來，廳內的人全都渾身一顫，相互撇了撇嘴，紛紛散開。
沈老爺子面色漸紅，氣息加劇。他負手站在二樓赤眸看着樓下的一切，手臂重重一甩，憤然轉身。
只見王權三步並兩步下樓來，站幾人跟前，垂眉低眸，恭敬地說，“老爺請各位上去。”
“可是我們家尉傷得這麼重，分分鐘都要人命啊！”見兒子臉上的血流個不停，沈母心疼得直掉淚。
“夫人放心，老奴已經通知陳醫生，相信不出兩分鐘他便會過來。”
“但……”
“好了，爸說上去，咱們就去！我倒要看看，今天這事爸要如何處理！”沈父強行打斷妻子的話，他燒紅的雙眼瞪着站在幾步外的沈季珞母子，這些年他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就算了，忍忍就過去。但自己的兒子被打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他到要看看這次老爺子如何偏袒這個嫡孫。
夫妻倆扶着看似虛弱的沈家尉上樓，李佳珍擔心得不行，“季珞，你給媽媽說說，這都怎麼回事？”
她想先問個清楚，也不至於等一下茫然無措，不知道如何替他求情。
沈季珞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久久停駐在沈家尉寬厚的背影上，面色陰鷙叫人不寒而慄。
他並未迴應母親半分，只是咬了咬牙，鬢角鼓動，握緊雙拳上樓。
房間內
沈老爺子負手站在窗前，“說，這都怎麼回事？！”
他眉骨高高聳起，嘴角緊抿，神情不怒而威。
“他該打！”沈季珞沒有絲毫悔意，陰鷙的神色叫人害怕。
此刻他的反應足以叫人清楚地知道他對沈家尉充滿了入骨的恨意！
本來今天沈家所有人開開心心來團圓，這兄弟兩卻鬧出這樣的事，尤其沈季珞下重手，此刻還回避老爺子的問題，完全就是拂老爺子的顏面。叫他在沈家衆多子孫面前難堪，無法下臺！
“你不說，我倒也能猜出幾分，你與他，總不過又是因爲那些兒女情長之事！潔兒此刻人在國外，況且你與她久無聯繫，由她爆發你們二人爭鬥，不太可能。這麼說，那就只剩--”
沈老爺子話沒說完，盡歷滄桑的臉上鷹眸依舊精銳得仿若能洞察一切。
李佳珍杵在一旁，眼看老爺子生氣，想替兒子求個情，但又不知道從何入口。
就連她都不清楚這場爭端由何引起，若是老爺子再追究下來，自己也難逃關係！是她教子無方，是她過多地縱容，才導致今天沈家嫡媳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卑賤女孩。老爺子對她有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加上今天這麼一出，老爺子把這些年對自己的所有不滿趁機發泄出來，也不是無可能的！
李佳珍急得火燒了眉毛，卻只能僵僵地站在一旁，完全不敢插話。
沈家尉隨意抽出紙巾擦拭臉上的血跡，此刻他沒多餘心思安撫擔驚受怕的母親，他只看向老爺子，沉聲道，“爺爺，你還不知道，他娶的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個不乾淨的貨色！”
聽他侮辱程然，沈季珞受不了，眼看着又要衝上去，李
佳珍用身體死死擋在沈季珞跟前，雙手緊緊地抓住他手臂，苦苦哀求道，“季珞啊，算媽求你，別再衝動做出讓你將來後悔的事！”
沈季珞氣得不輕，眉心突突作跳，緊握的拳頭彷彿把指骨都可以折碎，看向沈家尉的冷冽目光透着殘忍的嗜血光芒。
“難道我有說錯？爺爺……”沈家尉突然將目光轉向面色冷峻的老爺子，“有件事我一直沒說，但我想，到了今天，也是時候將它公佈出來。”
“沈家尉，你他媽的給我住嘴！”沈季珞無法剋制地要衝上去，李佳珍卯足了勁地用身體擋成一堵牆，拼了命地不准他再犯糊塗做更傻的事。
“說！”無視猶如野獸般的沈季珞，老爺子目光炯然看向沈家尉，要他把話說完。
“那個程然之前在酒吧故意接近我，跟我上過牀！不僅如此，爺爺，你看這……”
沈家尉的前半句就叫所有人震驚了，可他們沒料到還有更令人驚愕的事，只見沈家尉拿出相片，交父親手上，要父親轉至老爺子。
不同於之前恨不得衝上去殺人的激動，此刻的沈季珞反而控制住情緒，儘管他依舊用燒紅的眼睛直視沈家尉，憤怒幾欲將沈家尉吞噬。但他更清楚，如果這是事實，他必須想辦法儘快將這事擺平，而並非先解決挑起事端的沈家尉。
沈老爺子無法容忍聽到的消息，那個女人竟然勾搭過長孫？隨後，又看見沈父送來的相片，頃刻間，老爺子面色如火。
“奇恥大辱，這真是奇恥大辱！”一個女人，與沈家的三個男人糾纏不清，這事傳出去，叫他們沈家以何面目屹立在世人眼前。
沈老爺氣得不輕，他手臂顫抖猶如篩糠，拿在指端的相片抖動得厲害。
“爸，你先消消氣，身體要緊！”見老爺子都要氣得背過氣過，沈父趕緊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老爺子。
爺爺身子骨向來硬朗，健步如飛。而此刻他搖搖晃晃的樣子，卻是不曾見過的。
“爸……”李佳珍也嚇到了，立馬過去扶住老爺子的另一隻手臂。
沈家尉血跡斑斑的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笑意。
沈季珞也看向爺爺，很關心他的身體，但他步子又似乎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半步。他身上揹負着沉重的枷鎖，人生第一次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老爺子氣息微促，他眼睛覷成一道縫，半睜半眯看着手裡的相片，突然眼前一黑，耳畔似乎聽到有人驚叫，隨後整個人墜入無邊的黑洞裡。
……
程然正和沈子妍在後院賞花聊天，沈子妍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什麼，回家？什麼情況，這飯都沒吃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趕緊過來，回家！”電話裡媽媽並沒說清楚情況，反而罵了女兒一頓。
沈子妍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還想問清楚，就聽電話裡傳來斷線的聲音。
程然從沈子妍斷斷續續的說話裡聽出不對勁，剛想問怎麼回事，沈季珞的電話就打過來。
“季珞？”
“我現在有事走不開，你跟保姆回家。”
“出什麼事了？”怎麼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樣子。
“是出了點事，但你先回去。和子妍一起？”他似是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程然看着也是一臉茫然的沈子妍，道，“是的，我們一起。”
“把電話給她。”
程然不懂他爲什麼要這樣，不過還是依言將手機遞向沈子妍，“你哥要和你說話。”
奇奇怪怪的！沈子妍心裡犯着嘀咕，卻還是接起來，“哥？”
“聽我說，帶小然從後院出去。下雪天，你們開車當心些。”
“哥，出什麼事了？”哥哥語速微快，聽得出在她和程然離開的這段時間，大廳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沒時間和你說，總之聽我的。”
還不待沈子妍再問什麼，電話已經傳來“嘟嘟”聲。
“你哥說什麼了？”接過沈子妍還回來的電話，程然想着沈季珞會不會告訴這個妹妹這一切都怎麼回事。
誰知沈子妍聳聳肩，嘟起粉嫩的嘴脣說，“誰知道怎麼了，反正好像發生了一些事。哥說他安排了老李開車送你們回去，走，我帶你去。”
由沈子妍帶路，沒有遇見什麼人，兩人直接來到沈季珞所說的地方。
司機早就等在車外，保姆抱着孩子也坐在車內等。
見到程然，司機替她打開車門，程然也是莫名其妙地坐進車，與沈子妍互道再見之後，車子緩緩啓動。
車上，保姆才說，“不知什麼原因，先生打了另一位先生，後來他們都去老太爺那裡。過了不久就見老太爺被人擡着下樓，火速送去了醫院。”
“天啦，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猶如晴天霹靂，程然簡直無法消化聽到的消息。
“他怎麼會打人呢？那人是誰？”程然追問。
“聽下人叫他‘尉少’。”
沈家尉？！
程然覺得腦子被劈了一刀。
季珞和他的恩怨歷來已久，並非朝夕，不至於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大動干戈呀！
很想弄清楚這一切都怎麼回事，但程然更明白此刻不宜打電話過去。老爺子氣得送醫，季珞的一顆心肯定是愧疚又擔心的，這個時候還是先給他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照顧那邊，等事件平息一些，他回家的時候再問也不遲。
程然如此打算。
她偏過臉看窗外零星小雪，雪花像碎水珠一樣飛到車窗玻璃上，眨眼消失。
但她心底盪開的擔憂，卻不能像雪花一樣，消失不見。反而像一顆石子擲入湖面，漸漸撩開更大的漣漪。
程然回到家，快要正午十二點。
她們沒有吃飯，此刻肚子餓得咕咕直響。
然而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路邊小店早就打烊回家過節，更大一些的酒店又全是接待的家宴賓客，沒辦法外送。好在保姆還會做一些小菜，趕緊從冰箱裡拿出食材，洗、切、炒，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之後的事。
兩個保姆在嬰兒室照顧寶寶睡覺，程然回到房間。
萬家團聚的日子，程然卻獨自待在家裡憂心忡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