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犀照
“裝慫是不是?”看着躺在白色被子裡蒼白消瘦的男人,岑允風幾乎就快要暴開了,他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收不住心裡的火氣,現在他的好兄弟已經夠狼狽的了,他卻還是這樣的發火,他不知道自己離最後情緒徹底崩壞還有多久,但是好像真的是快不行了。
在霍敬堯的身上,從來就不會有慫這個詞,進入自我催眠狀態的他只是想要好好了的休息,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的,他只是要養足了精神,她在等他去尋找她。
他的小姑娘一定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等着他,等着他接她回來。
她肚子裡還有他的孩子,他霍敬堯的孩子怎麼可能輕易的就沒了呢?這個孩子會帶給蘇淺巨大的能量,如同他在她身邊一樣,他不相信蘇淺就這樣死了,搜尋船已經把她可以飄落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通通找不到,那她就是不在海里,所以他在深海里才找不到她的。
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睜開眼睛時看到天色大亮,他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站了起來:“今天幾號?現在幾點了?”
方正的嘴巴怔怔的張開着,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他以爲他自已私定決定撤走了所有的救援,等他老闆醒來的時候可能會把他的脅骨給打斷掉,沒有想到的是他起來時跟一個沒事人似的。
“十二號了,你睡了兩天多一點。”方正小心冀冀的回答着,他真的覺得老闆有些不正常的感覺。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就走進了浴室,岑允風看着那道消失的身影,真把他當空氣了?
換好了衣服,坐下來吃午餐的時候胃口也行,雖然吃得不是很多,但是跟那幾天在尋人的時那種找不到我就死給你就已經是兩個樣子了。
“羅斯家族呢?你準備怎麼處理?”霍敬堯說了要親自動手的,所以他們自然不會替他去做什麼。
怎麼處理?打一場最令人矚目的金融戰吧,從財富的洗劫先開始,讓他們在痛苦之中等待死亡的到來。
血雨腥風的來來回回三個月之後,一切塵埃落定。
在一個清晨,傭人發現了家族裡的主人在臥室裡與他已經病重的中國愛人一起,喉管被齊齊的割開,鮮血染滿了長長的地毯,從此之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羅斯家族了。
“放出追殺令,只要能殺死黑夜翼的人,可以來找我提一個要求……”他已經不想再去傷這些腦子了,事實上他要的只是黑夜翼死掉而已,當初一念之仁,因爲岑二替黑夜瞳求了情所以放過了她的哥哥卻讓蘇淺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方正點了點頭,走出辦公室裡,他想從這個追殺令頌布起,全世界最頂級的殺手,賞金獵人都會四處出動黑夜翼的,他會在逃亡之中被人弄死,拖着他的屍體拍照留念,這種生活真的是暗無天日,明明知道自己會死,可是卻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死,會變得連閉上眼睛都不敢,害怕再也睜不開來看到明天,甚至只敢在黑夜裡行走的可怕生活到了最後,可能還不被人殺死,他已經受不了就自我了斷了。
整個事情都沒有方正想得那麼可怕,他以爲老闆會拿着大炮親自轟掉羅斯家族的整座城堡,他以爲鮮血會染遍整個羅斯家族,可是沒有想到的是老闆竟然只是乾淨的解決了安全跟大衛.羅斯,生活還在繼續,老闆還是那個老闆,只是哪裡變了,連他都說不上來。
平靜,那種如同死一般的平靜令人害怕。
夜晚的霍家別墅,霍敬堯手是拿着一個犀角杯,坐在書房裡,思緒飄向了那一片深海之中。
他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如果她真的深埋大海,那也應該來見他一面不是嗎?
打火機點亮,絢麗的火花在跳躍着……
犀照……
他記得多年之前在《晉書》上看過這樣的記載:“嶠旋於武昌。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出,奇形怪狀。其夜夢人謂之曰:“與君幽明道別,同意相照也!”意思大概是說古代人通過燃燒犀牛角的光芒,就可以照得見神怪之類,而犀照還有一個更深一點的含義,也更通俗一點的就是能過點燃犀牛角,可以和死去的親人相會。
如果真的可以見到她呢?哪裡是一點點可能他都想試試。
從來都沒有這麼虔誠過,洗好澡,屋子裡點上檀香,紗窗打開來看到的是皎皎的月光……
他手上的這隻犀角杯選材碩大厚實,取型天然古拙,杯上雕着古鬆參天,岸石垂掛,杯身剔地爲岸,杯底爲谷,是難得的珍品,這樣碩大的犀角杯價值已經超過五百萬了,只是花費百萬之資能夠在夢中見她一面,那又如何呢?
點燃的犀角杯發着熒熒的光,霍敬堯閉上了眼睛,他怕自己睜着眼睛會嚇到蘇淺,她是個膽小的女孩呢,所以他假裝睡着,輕輕的睡着,只想要見她一面。
不是他瘋了,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點也沒有,閉着的眼睛濃密的睫毛掛滿了晶亮細碎的小鑽石,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蘇淺,來見我一面吧……
他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可是偏偏卻見不到自己最愛的女人,太殘忍了。
素白的衣衫,好似那天他離開島上時穿着的,眉目如畫,長髮飄散,她在笑紅脣輕啓,如花般的笑魘飄浮在充滿了檀木香的空氣之中,只是不到幾秒,不到幾秒她纖細的身形就消失在了淡淡的煙霧之中。
霍敬堯猛的睜開眼睛,才發現天都已經亮了,第一次他可以整整睡上幾個小時,但是內心的不安卻在加重起來,犀照可以看到的是鬼魂,那他昨天見到的是蘇淺的魂魄嗎?
沒有人知道,市面上開始收購犀角杯的人是誰,反正只是是犀牛角製作的,都會有人收走,這樣的價格一年一年的開始水漲船高起來,而且是隻漲不跌的,所有文玩行業裡的人都在判斷着犀角杯會有一個大行情,因爲有資金可怕的收藏家開始入手了,誰也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只不過是有人爲了想在夢裡見到自己深愛的女人一面做的,他們也不會知道從百萬到千萬的犀角杯只是被刮成了粉末,慢慢的點燃。
時間更疊,歲月交替,任憑着花紅柳綠,草長鶯飛,不斷的重複着的春夏秋冬,轉眼已過三年多了……
“霍總,今年的世商精英論壇在英國舉行,你要出席嗎?電子邀請函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裡了。”三年多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但是不會改變的就是他的老闆永遠一張淡漠無情的臉,他比以前更冷了,以前還能感覺到他的暴戾與肅殺,可是現在卻感覺不到,就好像他明明坐在那裡,可是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想什麼做什麼都讓人摸不通,看不透。
“好。”他應了一聲,連眼皮子都沒有擡起來。
時間是一個神奇的巨大齒輪,它推動着一切,把最好的帶離開,卻又在兜兜轉轉之間再帶回來,所有的事物都有着吻合的痕跡,慢慢的,他們的齒輪開始靠近,靠近,一直在靠近着……
飛機穿過雲層,平衡的飛行着,方正坐在老闆的對面,他在心裡猜測着老闆可能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只有他才相信犀照這種東西,而且還一定是要古代流傳下來的犀角杯,他不相信人死後真的會有靈魂,也不相信可以看得到,他覺得老闆跟岑三一樣,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還有多少犀角杯可以讓他收購?這差事越來越難辦了,希望來英國走走那些老舊的店鋪裡,或許是上拍賣公司再打聽打聽,不要等老闆跟他討了他再去買,那就真的來不及了。
“這次來的時候,剛剛好是殷恆的結婚兩週年慶典,他也發了張貼給你,我們跟他還有兩個項目在談,時間的解點非常關鍵……”這種事情怎麼說呢?老闆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不給面子也無所謂,他已經真的不差錢了,能不能做成生意不是他最在乎的,所以他還真猜不準老闆會不會去殷恆的城堡裡參加一個對他來說無聊至極的結婚慶典。
飛機天空上,窗外雲朵飄浮着,這裡是最神最近的地方 ,如果可以聽得到他的祈禱,那麼就讓他見一見她吧,霍敬堯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方正在說什麼似的,閉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