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整個會議廳暗了下來，人們可以輕易地看見幻燈片上出現了幾組從各種文獻中扒下來的資料圖片，基本都是從古到今以來的各種人魚傳說，還有一些科研成果之類，當彼得“咔咔”摁手中的遙控器，飛快地掠過他們，最後停留在一張圖片上時，他停了下來——
圖片上是夜空下一片浩渺無垠的大海，圓月星辰倒映在平靜無波的海面上，而大海的盡頭，遠遠地似乎看得到一個黑影。
彼得將圖片放大，就能看到那個黑點其實就是一條人魚，但是因爲這是概念圖，所以人魚的五官並沒有描畫出來，只能看到她慵懶地趴在礁石上，黑色的長髮柔順地垂下，上半身，額——
裸着的。
彼得：“這就是莉莉絲的基本人設。”
張澄澄：“……納尼？”
彼得：“我們做電影的，當然要做到逼真，除了臉，你的造型很上面基本上無二致。”
張澄澄滿臉放空地轉過腦袋去看蔣東昇，蔣東昇眼睛盯着幻燈片，思維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脣角勾起的那抹笑容饒有趣味。
看他這副直勾勾的模樣，張澄澄的臉紅了紅，這傢伙腦子裡指不定想些什麼呢，真下流。
她轉頭去看大屏幕，這時候已經調到了另外一個人設——
圖片上是古老的歐洲貴族打扮，男人身着高領白襯衣，花瓣形領將他修長的頸脖完美襯托，呢絨燕尾服外套滾着驚變，衣領偏低，衣釦由完整的寶石以及金鍊條完成，腳上是簡單的春色長褲，厚重長靴，往哪兒一站這樣的裝束很容易將男性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腰部曲線以及一雙大長腿完美襯托。
令人驚奇的是，圖片中的人卻擁有一頭極爲黑亮的長髮，呃，看起來有點違和。
雖然整個造型看起來確實英俊、修長、整潔。
彼得：“來自東方的王子——晟青。”
張澄澄瞪着彼得：“東方人爲什麼要穿西方的衣服，而且頭髮看起來怪怪的。”
彼得：“晟青是去迎娶遠方的公主的，爲表誠意就做了公主那個國度的穿着，但是沒想到半路被莉莉絲截胡了。”
話音剛落，會議室響起一陣和諧的笑聲。這個笑話適時的緩解了會議室稍微有些緊張的氣氛——
就這方面，不得不說彼得是一個很幽默的人。
蔣東昇懶洋洋地瞥了身邊那個還在認真思索中西結合能不能行的女人一眼，還沒來得及嘲笑兩句，這個時候蘭多湊過來，笑嘻嘻地說道：“我覺得你剛纔那個造型很好看。”
張澄澄：“……”
“真的，”黑暗之中，蘭多言簡意賅地說：“你什麼造型都好看。”
張澄澄：“……”
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張澄澄忽然聽見她身後的男人冷冷地說了句：“不穿更好看，可惜你沒見過。”
張澄澄手一抖，差點將放在自己面前的被子扔蔣東昇臉上去。
這會兒當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前方幻燈片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三個人之間正迸發激
烈的火花，夾在中間的張澄澄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坐在自己左手邊的男人一腳，聽見對方發出低低地悶哼，她臉上又揚起僵硬的脣角笑了笑。
低下頭摳手指。
蘭多卻彷彿沒有感受到張澄澄沉默拒絕和他說話的意思，他長嘆了一口氣，緊接着他一隻手支着臉頰一側，上半身懶洋洋地趴倒在桌面上——這時候在他們不遠處彼得播放了一個視頻，視頻中的光忽明忽暗照射在蘭多的臉上，張澄澄只能看見那雙極爲漂亮的眼眸中閃爍着令人不安的光……
“誰說我沒見過？”他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道。
張澄澄心想完犢子了。
果不其然，左手側一片涼颼颼的寒風吹過，張澄澄已經不敢去看坐在自己身邊的蔣東昇是什麼表情，也不想去想象《變形金剛》的製片人知道自己即將莫名其妙地拿到三億歐元的投資會怎樣欣喜若狂——
她只是感覺前一秒還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那個腳從她的腳下抽離，重新落在了會議廳厚實的地毯上，張澄澄微微蹙眉，定了定神後說：“蘭多，你不要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啊。”蘭多眨眨眼，稍稍湊近張澄澄，用三個人剛剛能聽見的音量說：“那一晚——”
“蘭多！”張澄澄急忙打斷了他，目光現出幾分凌厲來。
“啊，你終於生氣了，我一直以爲你不會生氣的呢。”蘭多見好就收，迅速撤離了張澄澄身邊，因此也十分驚險地避過了蔣東昇方向飛來的水杯。
水杯擦過他的鼻尖落在厚實的地毯上，雖然沒有造成很大的聲響，但還是驚動了一部分人，紛紛朝他望過來。
男人淡定地撐着下顎，面無表情地說：“沒事，手滑。”
張澄澄：“……”
蘭多：“……”
衆人：“……”
尼瑪手滑能飛出這麼遠那你很棒棒哦。
趁着衆人注意力都在蔣東昇的身上，蘭多一邊說着好險一邊伸出手來講張澄澄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他微微眯起眼，那股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少了很多，此時就像是個鄰家小弟弟似的一臉純良。
張澄澄甚至都來不及抽手，一隻大手從她的肩膀上橫空而出，“啪”地一下不輕不重地打開了那緊緊握住她的雙手的爪子。
“你最好離她遠一點，沒有人批准你可以動手動腳。”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比早上冷了八個度：“身爲安德烈斯家族的旁支，族老們沒有教過你基本的禮貌禮儀？”
蘭多的脣角翹了翹。
他放開張澄澄的手，語氣稍稍變低了些：“我不能碰你嗎？”
張澄澄：“不——”
蘭多：“容姐姐。”
張澄澄動了動脣，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連帶着椅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旁邊拖動——
椅子下的滾輪滾動的聲音響起時，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只看見一雙大手抓住她的靠背……
下一秒，她直接從蔣東昇的右邊被挪到了蔣東昇的左邊，在她的椅子停下來
的同時，做出這個換位動作的男人已經滑動自己的椅子，填補了她留下來的空白，如同一座大山般擋在她和蘭多的中間。
“誒，蔣東昇，你這樣做可不怎麼厚道，”蘭多抗議的聲音響起：“當初你揍我我還沒計較——”
“你再說我現在就揍你一頓。”
蔣東昇面無表情地回答，看上去非常理直氣壯——
嗯，事實上他確實非常理直氣壯，至少他的拳頭是硬的。
張澄澄默默地假裝自己沒有察覺到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火藥味，與此同時，坐在他們另外一邊的蘭多聞言，微微瞪大眼，似乎覺得面前的男人非常不可理喻。
“呵呵，你除了會用暴力解決問題還會什麼，不信你問澄澄，那天晚上她是主動要去我家——”
“別問我，我頭疼。”
張澄澄擡起手揉了揉鼻樑，那天晚上的羞恥記憶她不想再回憶第二遍，何況這會兒蔣東昇的臉上難看得能擰出水來，她要是再多說一句，不管對錯，難保蔣東昇不會真的在這裡發脾氣……
至於是隻揍蘭多一頓還是兩個都揍，張澄澄表示，完全看男人被惹怒到什麼程度——
這對於投資商大大來說大概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張澄澄堂而皇之地走神，努力不去注意這會兒圍繞在她周圍的恐怖氣氛，直到腦門上被一團紙砸到，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擡起頭一看發現是傑森坐在對面，正一臉迷之微笑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這才意識到這會兒整個會議廳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張澄澄顯得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怎麼？”
“彼得問你對造型設定上有什麼意見。”蔣東昇壓低聲音，用聽上去並不是太滿意的聲音問：“你在走什麼神？”
“沒意見，”張澄澄直接忽略了她後面的問題，回答道。
“我有意見。”蔣東昇擡起頭，說道：“她拍戲的時候要裸着嗎？”
這句話一問出來，會議室裡的人十有八九掛上了迷之微笑，張澄澄心裡暗罵。
這傢伙，果然是一點常識都不懂。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深深的擔心起了這部電影的未來。
彼得：“……大衆電影是不允許露點的。”
蔣東昇：“所以要給她加件衣服。”
“不行，”彼得說：“你見過野生的人魚穿衣服的嗎？”
張澄澄：“……”
野生人魚什麼的，聽起來怎麼那麼像一道菜……
“不穿衣服會讓天朝的大衆接受不了，他們會抵制看這類片子。”蔣東昇繼續說道。
彼得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天朝的人這麼保守麼，連貼胸貼也不行？”
蔣東昇肯定的點頭。
張澄澄爲天朝人民默默地鞠了一把淚，這鍋甩得相當漂亮，不知道要是讓天朝的一衆屁民聽到他們心目中的湯姆蘇男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會是什麼感想。
這時候，蔣東昇重新說了句：“露的時候只有我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