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孔梨準時過來接譚之懷開工。
譚之懷帶着墨鏡,遮掉了大半張臉,看不出什麼情緒。到了攝影棚,韓名今天又很巧地在門口“偶遇”了他們,並且因爲沒見到周喬南而顯得格外高興。
一番準備之後,節目開始正常錄製。因爲加入了破案元素,看點比昨天多了不少,還因爲有一個特別愛搞事情的土著縣令,使得場面簡直啼笑皆非。
也許因爲有了昨天的熱身,今天衆人的表現也更加活躍了,每個嘉賓的特色也變得更加鮮明起來。
拍攝休息的間隙,韓名總是有意無意地往譚之懷身邊湊。這次韓名沒有多提譚家之類的事情,而是頂着好弟弟的身份,對他這個大哥噓寒問暖。
譚之懷因爲周喬南的離而不太高興,故而對韓名愛答不理的,韓名碰了兩次釘子,學乖了,下回再過來的時候,拉上江通文一起。
江通文是個粗神經,但是生物直覺特別準,錄節目破案的時候,他可看得清楚,譚之懷的高智商簡直像個外掛,每每有什麼關鍵點,都是他主力突破的,如果想要在節目裡有突出表現,抱住這條大腿準沒錯。
所以韓名稍微一慫恿,江通文就自覺自發地主動往譚之懷身邊湊了。
有了江通文這個二愣子夾在中間,譚之懷的態度不再像單獨面對韓名時那麼冷漠,韓名也不至於一句話說出去,連個接話的人都沒有,冷場冷得他自己都害怕。
可惜,翹班的韓名今天在中午的時候,依舊被助理的奪命連環call催回去上班,沒有等到收工後請譚之懷吃飯的機會。
沒有韓名在場,江通文就拉了年齡相仿的潘哲一起往譚之懷跟前湊,後來雷弘遊也加入了蹭大腿行列,再後來,嘉賓中唯二的兩個妹子也隨大流地一起湊了過來。
六個人在鏡頭下也相處十分融洽,團隊默契令他們在節目裡氣勢如虹,提前破案,完成了第一期節目的錄製。
江通文拍得亢奮異常,提議衆人一起去吃飯,譚之懷有心事,拒絕了邀請之後,第一個離開了攝影棚。
其他人也因爲譚大佬的離開而興致缺缺,於是江通文的提議就這麼黃了。
王琢芹見他一臉沮喪,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補了一刀:“兩天後接着就錄第二期了,你還是想想怎麼趕緊補補你的智商吧。”
江通文瞬間沒聲了,今天錄的內容如果要評選一個拖後腿NO.1的話,江八公子當仁不讓,王導這一刀,捅得實在穩狠準。
收工後的譚之懷沒有回家,而是讓孔梨送他去了傅溫如家裡。
傅溫如知道他要來,特意讓高孟多做兩個菜。譚之懷進門的時候,最後一道菜正好上桌。
三人開了瓶紅酒,配一桌家常菜,吃得特別沒有豪門逼格。
飯後,譚之懷很沒形象地癱在傅溫如家的沙發上,告訴他準備從周喬南家搬出去住。
傅溫如愣了一下,問他:“你肯放過喬南了?還是你們……徹底沒戲了?”
譚之懷搖頭,說:“昨天我把話跟他說開了。”
“然後他拒絕了你,所以你決定搬走?”傅溫如猜測。
譚之懷點點頭,接着又搖頭:“今早他跟着胡玥思進組了,說要冷靜冷靜。”
“那意思是……你們還有可能?”傅溫如試探着問,“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想搬走?當時爲了住進去,多不要臉的理由都用上了,住了沒多久,反倒要搬出來,我是真不懂你在搞什麼了。”
譚之懷面露無奈地看向傅溫如,老實地說:“我也搞不懂,他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難題了吧。搬出去……是不想再給他壓力,家世的差距,大概始終是他心裡一根刺,也怪我媽當初鬧得太難看,讓他心裡有陰影吧。”
譚母當年做的事情,傅溫如其實比譚之懷更加清楚一點。所以在老友的這段感情裡,作爲朋友的傅溫如,有時候反而會更多地站在周喬南那邊一些。
“譚伯父說出你被抱錯的事情,你不爲自己辯駁,也不拿證據出來,反而賭氣離開譚家,是不是也有給譚伯母一個教訓的想法?”
譚之懷不置可否,只是唏噓道:“我這一生,既認定了喬南,她總要接受的。”
“你也不擔心把譚伯母氣壞。”傅溫如苦笑,“等她知道真相,知道你爸爸做的那些事情裡,有你這個做兒子的一番推波助瀾,怕是要氣到進醫院了。”
譚之懷跟着笑,想起他媽的急脾氣,也覺得很是頭疼:“鬧吧鬧吧,譚家早晚都要翻這次天的,吵完鬧完,把氣都撒出來,也就好了。”
傅溫如對此不做評價,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何況還是他們這些是非特別多的豪門,他不過剛巧不佔嫡不佔寵,才能和高孟在這裡安安穩穩地生活。
“對了,有件事我覺得該告訴你。”傅溫如突然想起母親跟他通電話時的閒聊,謹慎地說,“我懷疑,譚伯母對譚睿的身份,可能並不是十分相信了。”
譚睿,就是最近才被接回譚家的那位滄海遺珠。據傳回了譚家之後,這位正主可是極得譚家夫妻的寵愛。
譚母怎麼就突然起疑了?譚之懷對於母親突然上線的智商異常驚訝,等着傅溫如道來始末。
傅溫如:“前幾天譚伯母來我家打牌,牌桌上聊起呂傢俬生子的八卦,譚伯母的態度有些不一樣,還多問了幾句親子鑑定的程序和可靠的機構。
而且我還聽說,譚伯母最近把上門給譚睿相親的人都打發了,明着看是覺得對方家世不夠,可其實是壓根不想給譚睿安排相親。
譚睿自從回了譚家,對譚伯母一直千依百順,安排的相親必然出席,譚伯母對他是相當滿意的。現在聯姻的對象還沒有敲定,也沒傳出譚伯母和譚睿有隔閡,突然不安排相親了,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譚之懷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捏了兩下眉心,很快猜到了答案:“對譚睿不相信的,估計不是我媽。我媽沒有心眼,好糊弄,可我外公舅舅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傅溫如瞬間瞭然,有點嫌棄地看一眼老友:“這事以後,譚家和你外公家,估計得成仇了吧?看着自己家裡鬧成一鍋粥,是不是特別好玩?”
“好玩啊。”譚之懷理所當然地笑,“難道你覺得不好玩?”
傅溫如很不給面子地甩了一個白眼:“你就不擔心你外公家裡……或者你母親弄出些什麼動靜,影響你的計劃?”
譚之懷從容地笑:“不着急,還沒到時候呢。”
“你真是……”傅溫如無奈地搖頭,“非要讓自己家變成海港市最大的笑話才甘心吶。”
譚之懷無所謂地攤手,這個笑話,早在三十年前已經開始,他不過只是一個推動者罷了。
豪門世家的長子嫡孫養了將近三十年,才發現在出生的時候被報錯了,聽起來是該上社會新聞的一樁悲劇,可對堂堂譚家而言,這樣的事情豈能發生?
這事不但發生了,還被公之於衆了,不是笑話又是什麼?
更何況,這個笑話,從來不是一個誤會那麼簡單,根本是一樁人爲的陰謀!
譚父把“報錯孩子”這口鍋扣到譚之懷的身上,就是爲了讓自己的私生子名正言順地接手譚家的一切!他步步爲營,僞造諸多證據,就是爲了把譚母也騙過去,好讓她相信,他們夫妻都是無辜的受害者。
譚母從小嬌生慣養,被呵護得沒有一點心計,對丈夫又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當譚父痛心疾首地把一堆僞造的證據放到她面前時,她很快就相信了丈夫的說辭,相信自己疼了將近三十年的兒子,和他們其實是沒有血緣的陌生人。
譚母會那麼快“倒戈”,也有一部分是因爲譚之懷的“叛逆”——怪不得兒子如此不順自己心意,不聽從她的安排相親娶妻,還一直和個男人攪在一起,原來竟是個和她全然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在最開始的震驚之下,譚母很快地選擇了能夠讓她更加快樂的選項——支持自己親生的、或許會更加聽她話的兒子。
譚之懷在無意中得知父親的這場計謀之後,並沒有直接對抗,而是選擇了將計就計。私生子的隱患和父親的無情既然已經存在,一次兩次的對抗只是在消磨彼此間稀薄的親情,不如釜底抽薪,一次來個痛快。
所以當譚父在自以爲籌備完美,推行計劃之後,譚之懷“頹喪”地離開了譚家,不僅讓譚氏回到了譚父的手裡,還徹底淪落到娛樂圈成了戲子!
多麼符合譚父的期望,多麼讓人放心的一枚棄子啊。
那個太過出色,讓他害怕即將取代了他的兒子呵;那個出身高貴,卻偏偏喜歡男人而令他顏面掃地的兒子呵,終於讓他稱心如意了一回啊。
譚父自以爲大局在握,卻不知自己只是個捕蟬的螳螂。
黃雀譚之懷現在最愁的,卻是他和周喬南的關係。放任自己被抱錯這件事情發酵出來,他也存着一點私心,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改變之後,自己和周喬南會變成怎樣?
可如今複合沒求成,跑友也不是了,兩人的關係要是就這麼成了過去式,那可怎麼是好?
“不好了!老周被人打了!”在廚房洗碗的高孟穿着圍裙,端着手機急匆匆地出來跑過來,把手機屏幕上的微博熱搜放到傅溫如面前。
傅溫如被他嚇了一跳,剛剛定下心神看了一眼標題,自己的手機接連想起好幾條消息提示音,他打開最上面一條,是助理髮給他的:老闆不好了,老周被打上熱搜了,你快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