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的嘴脣蠕動着，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看着秦天瑞，卻看着怪爺爺，“你真的肯叫天瑞拜我爲師？”
怪爺爺有些詫異，“雖然我覺得你脾氣古板無趣，可是你確實是一個有真材實料的人，天瑞不拜你爲師，還拜誰？”
說到這裡，怪爺爺喟嘆一聲，“這世上有真材實料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季雲辰聽了，含笑接了一句，“這世上還是少一些向怪爺爺你這樣的人比較好一些，能被怪爺爺稱作有才華的人，墨老此生應該也無憾了。”
墨老心中頗爲激動，聽到季雲辰的話，點點頭，“是啊，無憾了。”
口中說着無憾，心中卻充滿了遺憾，要是他早些年不那麼固守己見，能出國來與怪爺爺相見，他的眼光就不會這麼短淺，墨守成規了。
墨老想要收秦天瑞爲徒，也說過希望能得到怪爺爺的允許，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墨老才發現，怪爺爺剛剛說他古板無趣，實在是太對了，他這樣堅守着門戶之見，固步自封，比起怪爺爺的豁達，真的是慚愧。
“師傅，我還跪着呢。”
秦天瑞咧咧嘴。
雖然地下有地毯，跪着也真不舒服。
秦朱瞪了他一下，“拜師要心誠。”
秦天瑞噘着嘴，“我的心很誠啊，就是我的身體不那麼誠。”
墨老哈哈大笑，扶起秦天瑞，“對對，只是身體不誠。”
這是什麼比喻啊，不過，你叫不醒裝睡的人，
墨老現在怎麼看秦天瑞怎麼好，自然不會挑他這麼一點小毛病，以後他有的是機會教導他。
怪爺爺卻沒有幾天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墨老一臉凝重地拉着秦天瑞走到怪爺爺面前。
“奧古斯特先生，我向你承諾，一定把我所知所學，傾囊相授。”
“傾囊相授？”怪爺爺問了一句。
季雲辰解釋，“意思就是說，腦海裡有多少東西，就像是這個包裡有多少東西。”
秦朱配合默契的把包包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就這樣，一樣不留，都交給天瑞。”
怪爺爺感慨，“果然是文明古國。”
他伸出手去，分別握住秦天瑞和墨老的。
“我把天瑞交給你了。”
墨老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怪爺爺話鋒一轉，“季先生和我提過，墨老是少見的人品高尚的人，希望墨老不光是教天瑞學識，也能幫天瑞成爲一個人品高尚的人。”
自打從肉林中走出，秦朱就一直眉頭輕蹙，看向秦天瑞的目光充滿了擔憂。
怪爺爺覺得她就是瞎操心。
天瑞那麼好的孩子，怎麼會被那些齷齪的人影響到呢。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墨老一直給秦天瑞講一些古人高尚情懷的故事，怪爺爺聽了，才發現，自己這一生活的真是恣意妄爲，他似乎從來就沒有學過什麼做人的道理。
在狂人島，只要你夠本事，你就是別人的榜樣，還給自己豎什麼榜樣。
被怪爺爺這樣誇獎，墨老真不知道他是誇他還是損他了。
不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墨老覺得，怪爺爺不是怪，而是始終都保持着一顆純真的心。
在墨老看來，看透世事的人，要保持一顆純真的心，更爲不易。
“一定不負所托。”墨老鄭重承諾。
怪爺爺認真地看着墨老，良久，嘆口氣。
“剛剛他說什麼來着，無憾，我想，我也算是無憾了。”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還能交到墨老這樣的朋友，還能給天瑞找到這樣一個人託付。
不說別的，怪爺爺心中清楚，就憑着墨老如此真心實意的，大老遠的跑來，還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候，就憑着這份心，秦天瑞這個頭就磕的不虧。
怪爺爺對東方文化很癡迷，當然有着他妻子的緣故，他知道，在東方，跪拜是很隆重的禮節。
不過，他可不喜歡被人跪拜的感覺，想到這裡，怪爺爺叮囑秦天瑞，“天瑞，以後不許跪拜除了墨老以外的人，聽到沒有。”
怪爺爺不知道，就因爲他這句話，後來在秦天瑞結婚的時候，小夫妻差點因爲跪拜的問題鬧僵了。
秦天瑞點點頭。
怪爺爺見他點頭，滿意的笑了，“就連媽咪和怪爺爺，你也不許跪拜喔。”
秦天瑞一愣，啊了一聲，爲難的看了一眼秦朱。
秦朱點點頭，“你忘了媽咪說的，男兒膝下有黃金……”
頓了頓，秦朱看着怪爺爺，“還有一句話，叫做入鄉隨俗。”
怪爺爺是接受西方教育的人，講究的是人人平等，即使是親人離開，也不過是鞠躬行禮，想必是剛剛看到秦天瑞跪拜的時候，想到自己百年之後，秦天瑞也會這麼跪拜他，心裡不爽，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出來而已。
秦天瑞並不是很明白，不過，他聰明的選擇沉默。
反正怪爺爺現在說什麼，他都答應着是了。
季雲辰一臉憂傷的看着怪爺爺，爲什麼說媽咪和怪爺爺，偏偏不提他呢。
季雲辰知道怪爺爺可沒有那麼好心，想着秦天瑞認祖歸宗的時候，還要跪拜他。
這分明就是紅果果的忽視啊。
不過，季雲辰自我安慰，怪爺爺那麼個聰明睿智的人，一定是看出他並沒有真正的收服秦天瑞這個小魔頭，所以才選擇忽略他不說的。
怪爺爺要是特特提起季雲辰來，反倒叫人覺得突兀。
怪爺爺留戀的看着秦天瑞，要不是因爲這孩子，他的生命，早就該走到盡頭了。
天知道當秦天瑞的小手拉着他進屋裡避雨的時候，他的心中有多麼洶涌澎湃。
這孩子和他素不相識，怎麼就拉着他進屋避雨？
當他得知秦朱和秦天瑞母子相依爲命的時候。
怪爺爺固執的認定，這是他的女兒和外孫回來了。
他們不忍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個世上，所以，以這樣的方式回來了。
當他發現秦天瑞對藥劑有着天生的敏感的時候，他更是如此固執的認爲，是因爲他身上有着自己的血緣。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天意。
當初要不是遇到怪爺爺，秦朱都不知道自己往後會走向哪裡。
就連秦天瑞都包括在內，三人對老天安排的這次相遇，都充滿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