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怒氣衝衝來到飛鳥客棧的時候, 林和墨正在洗澡，水聲嘩啦啦覆蓋了梅姨的敲門聲。
氣頭上的梅姨只聽得裡頭一陣陣打鬧，兩人的笑聲傳到了走廊上, 窸窸窣窣水聲引人遐想……
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糧酣得梅姨一個哆嗦, 拍門聲像是要拆房子一樣, 就差沒踢門了。
墨披上浴袍便去開門, 看到一臉黑線的梅姨, 嬉皮笑臉道，“你這敲門像死人拍棺材一樣，忒嚇人呀。”
梅姨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氣鼓鼓地走進來，邊走邊道, “什麼奇葩比喻, 大白天的, 你兩生活真夠糜爛的。”
“白天不糜爛，難道靠那點春宵苦短？”墨被倚着牀頭坐着, 一雙長腿大方地伸出去，浴袍蓋了關鍵部位，卻蓋不住身上的荷爾蒙氣息。
梅姨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被看得人沒不好意思，反而她有些不淡定了。
說話時，林已經裹了條浴巾, 匆忙鑽到衣櫥裡了。衣櫥裡黑燈瞎火, 林找了件不死者的長T恤三兩下往身上一罩, 光着腿從衣櫥裡出來, 綿羊一樣鑽到被窩裡, 抱着被子，若無其事地說, “梅師姐，早。”
梅姨差點氣得吐出一口老血，“他媽的這都下午快晚上了，早個屁啊！”
林訕訕道，“還沒消氣呀？”
梅姨嘆了口氣，取了根雪茄，也給不死者遞了根，點火，抽了一口，道，“我有什麼氣好生的，說到底我也只是這裡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這一切都是你的心血，你若是不想要了，就任由他走向毀滅吧。”
“誰說我不想要了？”林低頭用下巴枕着膝蓋，同時翻開自己的玩家界面，道，“我還在想辦法呢。”
墨恆抽着煙，一言未發。
梅姨看不出來她在玩家界面上查找什麼東西，轉而與墨說，“我還以爲你去了森林，沒命回來的。”
墨恆道，“命是林給的，她還不想讓我死。”
林嘀咕着，“說得好像我不想讓你死你就不會死一樣，當初在學校裡沒有打人，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墨恆：“……”老提這茬。
梅姨笑笑，眼角揚起又落下，眼神比一開始多了些不知名的東西。
“我把系統cpu裝載在我的玩家系統裡了。”林操作示範，調出一個大屏幕，道，“目前可實現的功能真不少，看見紅色的光點沒？這些點點代表系統玩家，等我統計一下數量……”
梅姨說，“很久沒聽到溫華播報系統運營狀況了，恐怕不太妙。”
林在操作系統上給出統計命令，得到的結果是112個。
梅姨嘖了聲，“系統人最熱鬧的時候，曾達到過1111名玩家，現在好了，十分之九都歇菜了，就算登出系統，也免不了人命官司，還不如待在系統裡面逍遙。”
“系統可用資源太少了，待在裡面遲早要跟系統一塊崩潰。”林道，“缺乏外部條件控制，連一個最簡單的開放指令都執行不了。”
“能從內部破解麼？”梅姨說，“我研究了很久，沒有找到思路。”
“不是你開發的，你研究有個屁用。”墨恆哂道，“說到底，在這過程裡，除了篡改角色記憶，你的技術根本沒有其他用途吧。”
梅姨回擊，“這話說得，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哭着求着，要把你弄回來，都死了的人，還這麼多意見，我的技術沒用，你人早就不在這了。”
墨恆撓了撓鼻樑骨，似笑非笑，“合着你們就該欺負我一個死人？”
林，“沒給你多燒點紙錢，的確有些過意不去。”
墨恆：“……”“寶貝，你怎麼幫她說話？”
林手指在界面上揮來揮去，飛快地敲擊代碼，頭也不擡地說，“梅師姐好歹有點用，死人沒法比。”
一句話徹底將墨恆噎住了，他夾雪茄的兩根手指都明顯地抖了抖，梅姨終於禁不住了，笑岔了氣，差點把椅子都坐歪了。
“算了，當死人還是比當NPC強。”墨恆說。
林睨他一眼，“你再說一遍。”
墨恆秒慫，“當NPC好。”
林沉默了一會，對着系統地圖翻來覆去研究，突然眼神都變了，墨恆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怎麼了？”
林望着墨恆和梅姨，漸漸露出笑容，“我找到了一樣東西。”
*
皇冠小鎮，王子大道上的花壇水池旁邊，林調出玩家界面，從控制面板上打開命令提示符，輸入指令之後，界面快速地變化。
墨恆和梅姨在一旁專注的看着，血鴉推着鐵籠從另一個方向趕過來。
籠子裡裝着一匹受傷的狼，狼毛呈藍灰色，眼睛微微闔着，喘着粗氣。
梅姨：“這就是你們在森林裡拿下的狼人？”
血鴉撓頭，“是大佬拿下的，我就打了個醬油。”
梅姨讚許，“做的不錯。”
血鴉立即向墨恆轉達，“大佬，梅姨說你做的不錯。”
墨恆：“聽見了。”
血鴉：“可是他不肯化作人形。”
墨恆：“這由不得他。”
血鴉正興奮着，林朝他們說，“我要啓動指令了。”
血鴉愈發興奮，“什麼指令？”
林解釋道，“我通過系統地圖定位了所有玩家的位置，同時寫了個程序能夠綁定跟蹤系統原住民，最重要的是，這種跟蹤直接打破了門與門之間的隔閡，不管原住民現在與我距離多遠，我都能直接召喚他們。”
血鴉瞪大雙眼：“召喚？”
林：“姑且命名爲召喚，我先試試。”說着敲出最後一行代碼，界面顯示正在執行命令，很快衆人面前憑空多出了個人，迎面朝他們走來。
花滿樓一身白衣，往前走了幾步後皺了皺眉頭，停下腳步。
周圍的氣息、環境溫度都發生了變化，令他費解。
墨恆笑了笑，“花七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花滿樓怔住，臉上的笑容如春風化雨，展開摺扇，細細思索後說，“會長，林姑娘，還有幾位，你們好。”
林抑制不住興奮，衝墨恆笑，期望從他那裡獲得讚揚，墨恆朝她比了個手勢，林回過頭繼續執行命令，將喵、萊戈拉斯一一調出來，又與墨恆說，“人數夠不夠？”
墨恆道，“你先停下，等我把這頭狼解決掉。”
所謂解決點，不過是從狼人嘴裡逼出點線索，他是皇冠鎮的大boss，也是白鬍子提供的信息，據說他知道所有暗門的位置，墨恆在森林裡被狼人死死壓制之時，通過關鍵道具造物者的血反敗爲勝，擒住了狼人。
狼人害他吃盡了苦頭，他自然也不會讓狼人好過，拿出一把匕首，在狼人面前晃盪一下，似是要挾，但狼人不爲所動，匕首晃得它眼睛不舒服，不得已才睜開眼看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墨恆打開籠子，抓着狼脖頸，匕首逼着狼頭頂，冷冷地說，“跟你做一筆交易，你現在落在我們手裡，少說也要掉一層皮毛，我可以不割你的皮毛，但你得告訴我暗門的位置。”
狼頹着腦袋，一聲未吭。
墨恆拿刀剃了一把毛，藍灰色的狼毛洋洋灑灑在它眼前落下，道，“再不說，你就變成禿狼了。”
狼嗚咽一聲，化作人形，變成了一個皮膚白潔的少年，趴在籠子裡，灰色的眼神裡泛着冷漠的光。
血鴉貼心地給他蓋上衣服，道，“原來你不願意變成人形是因爲沒衣服穿啊，真可憐。”
狼人：“……”
墨恆：“願意說了？”
狼人略一點頭，梅姨道，“先給他穿上衣服，怪難爲情的。”
皇冠鎮的暗門多大十五扇，是當之無愧的快穿集市，林需要尋找的，是她當時在鬼怪系統內部留下的通道，於是衆人分頭行動，去狼人所指的地方尋找出口通道的線索，根據林的提示，通道應該是一個類似鑰匙孔的東西，衆人找了一圈都沒有收穫，此一過程，林召喚了越來越多的原住民爲之工作，不少鬼怪也參與其中。
六小時後，林和墨恆回到王子大道，墨恆道，“花壇也有門，我能感應到它的存在。”
林顧左右而言他，“我打算在這裡開發一個高維繫統。”
墨恆看了她一眼，跳入水池之中，林追上去，水池比想象的要深，沉入水底之後，整個人像是被綁了重鐵一般，急速下墜，又在着陸時緩衝了一下，平穩地落在另一個地面上。
這是個六面體房間，五面牆被刷的雪白，第六面牆上有一道閥門。
“你怎麼不聽我講完？”林說。
墨恆道，“我對你的研發不是很感興趣。”
林：“那你對我什麼感興趣？”
墨恆端詳着她，淡淡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所有暗門都被打開之後，有一股力量指引我回到原地，就差沒直接告訴我這裡有門，線索在這了，你看，這不正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墨恆指的正是那道機械式閥門，看上去就像個方向盤，插上鑰匙就能轉動起來了。
林不安地看了眼墨恆，很想繼續之前的話題，“我很久之前就考慮過高維空間的問題，也問過系統內部時間和現實世界是否對應，其實我丈量過時間的！”
墨恆：“你統計一下現在系統玩家的數目。”
林如言操作，數字顯示爲77，而不久前她統計的時候還有112位。
“玩家數量不斷在減少，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把你送出去，去操作開放玩家登出系統。”墨恆道，“聽話，現在就離開。”
林的不安越來越明顯，她隱隱猜到了打開閥門的鑰匙是什麼了。
之前在酒館裡，她和梅姨說過，系統內部也應該有一個像鑰匙孔的東西，通過它，玩家可以登出系統。
林登入鬼怪系統的時候沒考慮到系統會出現強制停止對外開放的情況，事到如今就只能通過從其他內部通道登出系統，回到現實中修復系統問題，再次開放系統登出，林完全能做到這一點。
如果她做不到，系統裡就沒人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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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恆只想成全她。
他似乎能夠感應到，自己就是那把可以打開閥門的鑰匙。
“你聽我說！”林握住他的手，顫抖着，“我們還有幾張多餘的通關卡沒用過，那是我們的獎勵，本來應該是保命用的，但是我現在還有個想法。”
墨恆另一隻手幾乎都按在閥門上了，他的決絕比林想象的要可怕很多。
“如果五分鐘時間，能讓我們度過一輩子，你願意和我試一試嗎？”
“五分鐘時間，剛好夠梅師姐從他處趕過來，我同她一起登出，勝算更大。”
“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你，不能再次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