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衆人一致投來的質疑和不滿的目光,林簡視若無物,面色平靜道,“我所說的一絲不掛只是一個比喻,顧同學不必當真。我想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你的情感力量很飽滿,非常了不起,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演員。”
顧丹丹有些好笑道,“喂喂,你一開始說我一絲不掛,我怎麼聽都帶着批評的味道,怎麼現在又成了表揚呢,你見風使舵的本事也太厲害了吧。”
人們一齊笑了起來。
估計是這個女生一見風頭不對,立馬就慫了。
看來她剛纔的那些言論只不過是想要博人眼球,吸引人的注意力罷了。
林簡微笑道,“顧同學你誤會了,我還沒有說完。我剛纔的意思是,在情感表達方面,你的確在創造角色時下了許多功夫。您剛纔表演時,我都注意到了。你對身體的支配,你的注意力集中,情感輪廓清晰,想要表達的情感力量非常充沛,這一切都很了不起。但是,你卻缺少了一樣東西,而這個東西卻是創造人物至關重要的。”
顧丹丹冷笑道,“缺了什麼?”
“就是耿老師今天要上課的內容,性格化。”林簡道。
顧丹丹睜大眼睛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講的都是什麼啊?你無非不就是想說我演的不像阮玲玉?”
“顧同學分明演的很好,要是錄下來,都可以當做新人的教科書使用了。”一個男生不忿道。
“就是啊,這人總是在這兒胡攪蠻纏的,煩不煩啊。”
林簡看了一眼耿嚴,後者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站在講臺上,似乎對他們之間的爭論樂見其成。
行啊,老頭,你既然這麼放得開,那我也就不怕他們到時因爲我退了你的課,反正我也沒錢賠給你。
林簡笑道,“你是不是覺得等你穿上戲服化好妝,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顧丹丹道,“那當然,當我準備完畢出現在攝像機前,我覺得我就是我要扮演的那個人,那時候的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我從來不擔心什麼性格化。那種感覺自然而然就會來的,你懂嗎,入戲的感覺?你恐怕連一部小型話劇都沒演過吧,小朋友?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林簡嘆道,“我知道,你用你自己的身體、思想和情感創造了一個你自以爲是阮玲玉的形象,這個形象的確很真誠、使人信服,也很有力,不過它卻是抽象的。說它是王小姐、李小姐都可以,卻不一定是阮玲玉。這個形象的心智自然是女人的心智,卻也不一定是阮玲玉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丹丹還沒有所反應,其他同學頓時忍不住議論了起來。
“她在說什麼啊,什麼王小姐、李小姐,顧丹丹演的不是阮玲玉嗎,爲什麼會和別的女人扯上關係?”
“是啊,我都沒聽明白她在說些什麼。有一種人,總以爲自己高深莫測,其實說出來的東西都是狗屁不通,令人貽笑大方。”
“耿老師怎麼都不管她呢,好奇怪,這種人早該被轟出課堂了吧。”
已經有男生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準備要將那個戴着口罩的女孩強行拉出課堂之外了。
耿嚴依然一副不管不問的樣子。
“等等。”顧丹丹忽然道。
那男生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怎麼了,丹丹,這種人咱們就沒必要和她囉嗦了。”
顧丹丹衝林簡道,“你能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嗎?”
林簡聳聳肩道,“當然可以。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剛纔所表演的阮玲玉獨白片段,如果把主角換成我們虛構的王小姐、李小姐,也完全是可以成立的。比如這個王小姐原來也是電影明星,感情生活曲折混亂,一生遭遇的都是渣男。那麼她自殺前的控訴完全也可以和你剛剛所說的臺詞一樣啊。”
林簡這一次的解釋要清楚了許多。
不僅僅是顧丹丹,就連班級裡的其他學生也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開始覺得林簡是在胡攪蠻纏,可是再仔細那麼一想,似乎她說的還有那麼點道理,而且還不太能讓人反駁。
但依然有女生懵在那裡聽不太明白。
這時候耿嚴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們如果剛剛真的把這位林同學趕出教室的話,我恐怕真的要立刻解散這個所謂演技提高班了,學費完全退給你們也沒有關係。因爲你們固步自封,總以爲自己是正確的的,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真知灼見,即便是我所講的內容,恐怕你們也不能完全放開心去接納。這樣的課程,你們上的再多也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早早散去,賺錢纔是你們最重要的事情。”
耿嚴的這一番話不可謂不嚴厲,人們哪裡還敢反駁,課堂內一時變得非常安靜。
顧丹丹舉手道,“聽了剛纔林同學所講的內容,我覺得有些混亂了。可是我之前一直是這麼演戲的,對於角色,我也在認真挖掘,每一次都是竭盡全力。可不知道爲什麼,林同學所說,我卻無法反駁。”
她低下頭來,顯得心有不甘,“是啊,比如王小姐她和阮玲玉有類似的經歷,就連遺書也恰恰寫的非常相似的話,那這兩個人是不是念遺書的感覺也雷同呢?潛意識告訴我,肯定是不同的。可是我一想到如果是我分別飾演王小姐和阮玲玉,表演下來似乎又沒有什麼真正的區別。”
耿嚴微笑道,“林同學,你來解釋一下這是爲什麼。”
林簡點點頭道,“剛纔我之所以詢問顧同學阮玲玉的出身以及生平經歷,其實就是想提醒她,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就比如這個和阮玲玉雷同的王小姐吧。她們的出身不同、成長的經歷不同、父母的教育不同以及等等方面的不同必定會讓她們有所區別。而演員每創造一個角色,就是在舞臺上創造一個人的精神生活的全部。而且,這必須是獨一無二的。即便臺詞一樣,但觀衆們一看就知道,哦,這是王小姐的獨白,那個纔是阮玲玉的獨白。”
顧丹丹彷彿醍醐灌頂一般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