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周圍到處都是這種玩意兒,娜娜莉漂浮在裡面,一會兒往上浮動,一會兒倒着往下沉,這裡是重力無效的特殊空間,翻涌的黑泥是匯聚而來污染了聖盃的此世之惡,負面負面負面……
眼睛茫然的睜着,微微曲捲的長髮宛若在水中一樣飄搖,渾身泛着一層白光隔絕黑泥侵蝕,充斥負面的漆黑空間之中只有她一個光源,負面能量的影響一點都不含糊,紛紛奔涌過來,翻滾的惡意無孔不入。
【公主殿下說到底只是被王嬌寵着長大的小姑娘,天真愚蠢,這種軟弱的手段怎麼收服的了麻瓜,仗着科技側的力量,麻瓜們現在囂張的目空一切,將賴以生存的星球搞得烏煙瘴氣還沾沾自喜。只有血和死亡才能真正威懾麻瓜,只有征服全世界統一神秘側才能挽救衰敗的星球。】
一身標準斯萊特林式打扮的魔法部高層輕蔑的說,他的臉上找不到半分尊敬,辛辣的嘲諷譏笑,否定她的做法。
【王寵愛她,我們也只能聽命行事,若她不是王室的公主,有誰會聽從這麼荒謬的命令,簡直是胡鬧。土地衝突沒有任何人死亡,麻瓜政府還以爲我們魔法界都這樣軟弱,那些俘虜就不應該讓他們贖回去,用他們的血來證明魔法師的強大之處,魔法界的尊嚴和地位絕對不容許麻瓜輕視!】
格蘭芬多的獅子忿忿不平,熱愛冒險充滿勇氣,能爲了魔法界衝在最前線簡直讓他熱血沸騰,結果卻是這樣,兵不刃血結束衝突,燃燒的熱血毫無用武之地。
【公主在溫暖的象牙塔中長大,不知民間疾苦,她一直在以孩子的天真來統治魔法界,以爲世界是圍着她轉,妄想世界都會照着她的幻想變化。學習力強頭腦聰明不代表是一個合格的統治者,不代表有符合身份的深遠目光和思想,繼續任由她這樣折騰,魔法界未來堪憂。】
拉文克勞的學者唉聲嘆氣,滿臉憂心忡忡。
【這麼做的話未來一定會和麻瓜科學側發生劇烈衝突,或許還會先跟神秘側發生矛盾,這種時候王不在,由公主執政真的沒問題嗎?總感覺公主缺乏應有的果決狠辣,魔法界沒有死刑,犯人都關起來是慣例,麻瓜的死刑也取消了,全都關起來,麻瓜人數這麼多,犯人也比魔法師多很多,本該判死刑的犯人許多都是手段殘酷製造出驚悚血案的人渣,唉……】
忠厚老實的赫奇帕奇面露憐憫之色,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犯下血案的罪犯雖然被關起來失了自由,卻好吃好喝好睡,連工作都不需要做,麻瓜的監獄沒有攝魂怪,那些人渣愜意的不得了。
【公主殿下還太年輕。】
【公主殿下沒有吃過苦,天真也是難免的。】
【理所當然的用天真想法統治魔法界只會將我們都帶入深淵。】
【她是公主,別人誰敢搶她風頭,聰明什麼的都是別人奉承她捧她讓着她。】
【每次闖禍都是王給她收拾善後,魔法界根本不需要兩個王統治,有一個睿智的王就足夠了,愚蠢天真的小公主只需要乖乖的呆在象牙塔中幻想美好世界做少女夢。】
………
…………
……
翻涌的黑泥製造浮現出一個又一個幻象,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一張張陌生的臉孔,沒有恭敬謙卑的表情,只有各種負面情緒,沒有信任沒有忠誠,有志者哀嘆着魔法界的種種不合理,利益者露出貪婪的神色攫取利益,餓狼一樣拼命追逐權力,蒸蒸日上蓬勃發展的魔法界根本不存在,只有一個根基淺薄統治者一個愚蠢天真一個溺愛妹妹野心勃勃臣民哀聲載道憂心忡忡的魔法界。
然後,娜娜莉看到了魔法界末路。
載着聖光魔法師沉沉浮浮的黑泥消失不見,娜娜莉站在王宮的高臺,視野開闊將天空之城盡收眼底。
這繁榮美麗的魔法城市正遭受滅頂之災。
高大的魔法建築被導彈摧毀,黑煙滾滾,火光搖曳,遠遠近近各種爆炸聲絡繹不絕,整個城市籠罩在戰爭的混亂災難中,飛機空投下一枚枚導彈,摧毀一座座建築物,慘叫聲哭叫聲爆炸聲混合到一起譜出一首悲壯慘烈的曲子。
王宮死寂一片,除了她以外誰都不在。
王宮外面是各種代表死亡和破壞的吵雜聲。
“科技側的破壞力遠遠超出其他方面,戰爭中成長的尤其快速,各種軍事武器源源不斷,比醫療比防禦比民生都要發展的快速。二戰中就是這樣,強大的破壞力葬送了無數人,他們的痛苦和哀嚎全都傳到我這裡,那樣龐大的惡意簡直就是傑作。”輕柔的女聲突然響起。
穿着長裙氣質高貴面容美麗的少女不知何時站在娜娜莉身側,同她一起站在高臺,扶着欄杆,目光平靜的望着被□□肆意摧殘一副慘烈景象的魔法界。
愛麗絲菲爾的軀殼已經被另外一個意志支配,此世之惡安哥拉曼紐。
“雖然比魔法界年輕許多許多,科技側在破壞上的天賦真的是出類拔萃,成爲星球霸主爲自己的身份感到深深驕傲的普通人肯定不願意承認地球上還有另外一個文明樹,也不願意主動打破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他們已經沉迷於科技側的力量徹底狂妄了。”
頂着愛麗絲菲爾軀殼的安哥拉曼紐側頭看着娜娜莉,有着高貴氣質的少女神色平靜,陳述一個事實。
“就算你的願望是美好的,你的理論是正確的,魔法界的存在是合理的,普通人也不會願意摘下傲慢的優越感,安靜友好的接受神秘側的存在。”
“魔法界站出來向世界宣示自己的存在,我行我素,面臨的就是60多億普通人的排他性目光,60多億份的惡意,60多億份的審視,神秘側的數量連普通人的十分之一都遠遠不及。魔法界的未來很可能就是這種光景,即使這樣,你也要堅持嗎?”
“任何一場改革都免不了流血,人類的發展歷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想要兵不刃血的達成目的是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懼怕流血,排斥殺戮,壓制人類的劣根性卻需要恐懼。”
“勝利天枰就會倒向心狠的那一方。”
轟——
一個導彈落在了距離王宮旁邊,高大的建築被擊倒,坍塌的聲音震耳欲聾。
地面都在震動。
娜娜莉盯着遠處看,琥珀色的眼睛倒映出被科技側□□肆意摧殘的場景,沒有恐懼沒有憤怒,也沒有迷茫,這個幻象沒能動搖她的意志,連懷疑都沒有。
一隻手扶在欄杆上,好似聽見了安哥拉曼紐的話又好似無視她的存在。
過了良久,纔出聲。
冷靜的。
“我不欣賞這種方式的諫言。”
頂着愛麗絲菲爾軀殼的此世之惡安靜不語,沒有反駁辯解這一句話。
“匯聚世間之惡的祭品,爲善而生,因善而死。”
這裡是聖盃中的世界,被安哥拉曼紐操控的“界”,但她卻彷彿也能控制這裡,與這裡心意相通,關於此世之惡的信息源源不斷流入腦海。
從根源中流出,被此世之惡污染的“無色”之力中有一部分她的力量……
她的力量,從根源流到聖盃中。
“多虧你亂七八糟的幻象,終於讓我冷靜下來。”
不對,這種玩意兒根本就不能令她的靈魂顫抖,應該是更加邪惡的,站在更高層次的惡念,具有壓倒性的強勢,就好像生物鏈頂端的獵食者對生物鏈下端的草食動物的威懾。
所以那種顫慄的感覺纔會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
“這種程度的邪惡愚蠢到可笑,也卑微渺小的惹人憐愛。”
“愚蠢之物的邪惡匯聚再多也不過是烏合之衆,善也蠢,惡也蠢。”
“我從來都不是爲了維護庸才的未來纔去挽救保護世界的,更加不是爲了得到庸才的承認而努力。”
“庸才這麼多,愚蠢之物更加多,一個有一個人的願望,變着花樣幻想,就算是神都沒辦法一個個滿足,反過來,都已經成爲神了爲什麼還要奴僕一樣滿足一個個低等級生物的願望?”
“哀嘆世界末路的人是哥哥,他用自己的預言之力看到了這個星球的末日,提出拯救世界的人我,將星球從滅亡的末路導向更加久遠繁榮的未來。我不需要庸才理解,爲了攫取利益而追隨也好,爲了理想認同肯定也好,不需要麻瓜承認,將星球破壞的千瘡百孔最後走向毀滅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直到現在有一部分意識到壞處卻已經沉陷其中離不開。”
“看着我們,崇拜我們,追隨我們,憧憬我們,然後模仿我們,他們不需要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只要知道應該這麼做,然後忠實貫徹下去。”
能夠真正理解的人不需要解釋。
天空之城毀滅崩壞的幻象變化,變成了寬敞的殿堂,娜娜莉轉身向面前的王座一步一步走去,坐到上面。
“以無限的惡意揣測願望,這正是此世之惡的本能。這個幻象的構成源頭說到底只是麻瓜的惡念,麻瓜世界大戰積累下來的對□□的恐懼以及對那強大破壞力的深刻認知。”
“我恰好相反,將無限趨於美好的祝福凝結成一個願望。已經成爲聖盃一部分,成爲聖盃意志的你應該明白,我所擁有的力量能達成怎樣的奇蹟,所以,纔會藉助令咒現世,對我宣示效忠不是嗎。”
【幻想同化】這便是她的力量正體,從她有意識以來就在默默影響周圍。
她的心靈世界開滿鮮花,外部世界也必將開滿鮮花,她的心靈世界陽光燦爛,外部世界也必將充滿光和溫暖。
這力量不是爲了戰鬥而生,只爲她的意志。
聖光淨化負面,引導她向光明前進。
世界各種正面負面交織,未來趨向滅亡。
誕生這個願望是必然的結果。
進入到聖盃內部的世界她便明白過來這個道理。
“此世之惡是全世界的敵人,一切的卑鄙邪惡,一切的不幸災難,都屬於安哥拉曼紐,我們的交集應該只有勢不兩立這種結果,只是,惡意的盡頭是善,罪惡願望的初衷是美好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
娜娜莉坐在王座上,琥珀色的眼睛變化成無機質的金色,只是這一次她的神志十分清醒。
“愚蠢的庸才,製造了世界的一個奇蹟而不自知,只是作爲祭品肆意扭曲踐踏,令美好的願望歪曲最終變成最爲惡毒的詛咒。你應該因爲此世之惡安哥拉曼紐的概念成神纔對,蹉跎到現在變成聖盃一部分,只因爲一個字:蠢。”
“詛咒唾棄你的世人蠢,揹負至純至善至美的願望默默忍受扭曲的你也蠢。”
“雖然兜了一個大圈子,現在就讓我修正扭曲,將願望導向正軌。”
“安哥拉曼紐,你應該成爲神。”
氣質高貴的少女懵了,她設想過許多中可能,獨獨沒有預料到這一種,因爲她是此世之惡啊,世間所有人類所有智慧生命的敵人,這樣的存在只會被唾棄詛咒厭惡,狠狠踩在腳底踐踏。
在所有人的歡呼聲中死去,這就是她的命運。
世界允許她存在,但她無法在已知的概念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最初的願望在翻涌的惡意下被不斷否定,連自己都逐漸忘記初衷,到現在只希望能夠再次降生。
某一天,她發現了一個新誕生的奇蹟。
一個男人將一個破碎虛弱的靈魂獻祭給了【世界】,然後這個靈魂成爲了【世界】的孩子。
新的概念即將誕生。
新的力量出現在根源中。
她想要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
然後這個孩子說,她應該成爲神。
她看着這個孩子說完這一句,站起身走下王座,停在她面前,鄭重的宣佈。
“你無罪。”
“你的功績應該成爲神,受人尊敬,被人供奉。”
以至善之心揹負起全世界的惡意,揹負所有的不幸災厄痛苦絕望……
從這個世界的生命誕生到現在,能做到的就只有一個。
你並不是惡意的源頭,而是將惡意都揹負到自己身上。
如果迷茫了,我給予你肯定。
如果疲憊了,我給予你善意。
比起你揹負的一切,我所做的微不足道。
晶瑩透明的淚水涌出眼眶,沿着光滑潔白的臉頰蜿蜒而下。
在這淚水中,她終於找回最初的願望,簡單到不可思議的願望,想得到肯定,想看到大家的笑容。
而結果卻與希望背道而馳,世人厭惡她詛咒她唾棄她踐踏她,品嚐到世間一切的苦難與不幸,成爲所有人憎惡的對象,然後在大家的歡呼聲中悽慘死去。
安哥拉曼紐單膝跪下,輕輕托起娜娜莉的手,在手背上虔誠的落下一吻。
“一切的災難不幸都屬於我,一切的痛苦絕望都屬於我。”
“所有的卑鄙惡毒都屬於我,所有的骯髒殘忍都屬於我。”
所以,公主殿下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我一定是爲此而誕生的。
“寬恕”安哥拉曼紐,給予肯定和善意,只因爲救贖也是聖光魔法師的職責之一。
引導此世之惡比淨化簡單溫和省力,而且,至純至善至美的願望就該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什麼都沒有做過的普通人何來罪惡之說。
製造出安哥拉曼紐的庸才起了一個很好的開頭,傑作,奇蹟,都不爲過,只是,庸才到底是庸才,願望扭曲就是因爲庸才的愚蠢,沒能完善這個概念。
聖盃解開了她心底的疑惑,但是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一個可怕的想法怎麼也揮之不去。
惡的盡頭是善,是安哥拉曼紐。
善的盡頭,是惡嗎?
匯聚人性的閃光點永遠溫和不生氣堪稱聖人的哥哥……
聖盃中的世界突然一陣震盪,幻象的王宮搖搖晃晃。
空間驟然破碎,另一個遊戲從空間破碎的門中跳出來,看到娜娜莉平安無事鬆一口氣。
他的額頭有一個金色勾勒出來的眼睛。
渾身蓬髮着強大的黑暗魔力,強烈的神性宣示着一個事實。
神之血脈覺醒了。
因爲使用遊戲的身體,覺醒瞬間噴發的魔力就會對肉體進行改造,轉變成適合神血覺醒者的身體,等到另一個遊戲心靈交換回到千年積木當中,改造了的身體又會反饋,對遊戲的靈魂進行改造。
遊戲也將變爲神之血脈的後裔。
他和另一個遊戲的關聯比雙胞胎兄弟更加親密。
“公主不適應的那一部分本源概念被轉移到他的身上了,與他的魔力十分的契合,只是這樣一來,你們兩個一起的時候本源概念纔是完整的,對世界的影響力纔是最強最大的。因爲還都不成熟,公主和法老王都是這個新生本源概念的胚芽,總有一天會真正成熟誕生,那個時候,世界的規則就會被改寫。”
安哥拉曼紐完美繼承了愛麗絲菲爾的人格,氣質高貴溫柔。
“我所知道的一切,在你們進入到這裡的時候也都知道了,再多的就只能自己去尋找。”
娜娜莉轉身快步跑到另一個遊戲面前,風風火火的,不論是鄙視庸才不受幻象迷惑的胸有成竹還是坐在王座上的高貴冷豔都完全消失了,熱情激動的伸手握住他的兩隻手。
“這句話我好像只對遊戲說過,沒對你說過,你們在我心目中都一樣重要,你也是我的摯友!”
“我們是永遠的金三角!”
“讓我們一起把哥哥的秘密挖出來吧!”
“嗯。”
“雖然知道他隱瞞大概是有苦衷,但什麼都不說果然不能原諒!”
“嗯。”另一個遊戲漫不經心的應一聲,抽回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娜娜莉的頭髮,緋紅色的眼睛審視頂着愛麗絲菲爾軀殼的此世之惡,凌厲犀利充滿毫不掩飾的壓迫力,連空氣都爲之緊繃顫慄。
轉移到他身上的部分本源概念主殺伐,對【世界】一切存在擁有絕對審判權力,包括安哥拉曼紐。
高貴的少女淡定微笑。
“……不要摸我的頭!”情不自禁蹭兩下的娜娜莉惱羞成怒。
“回去了。”另一個遊戲一把抱起她,腳下空間赫然破碎,兩人落入這個門中。
穿透厚厚的黑泥就能回到現世,打破靈魂記憶的顫慄桎梏,這些已經不能對她造成多少影響,靠近的黑泥都會被聖光淨化掉,而另一個遊戲的黑暗之力會吞噬一切,包括黑泥。
“我有些奇怪,爲什麼本源概念會有一部分轉移到你身上?”
“……”大概是魔力交換的時候轉移的吧。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