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戰場上
“魔族長老院暗中鼓動熙夜、漓韞, 剩下那些與我同級別的天驕只怕也逃不出算計。”飛蓬挑起眉梢:“但這一切,不過是爲了拖延時間,等真正的主事者‘出關’, 好甩鍋給他。所以, 敢問即將被甩鍋回來的魔尊大人, 你打算如何回擊?”
重樓莞爾一笑:“神將有心, 不如親自前往, 與本座一看?”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飛蓬伸手握住重樓的手腕,很隨意的勾起嘴角:“還不帶路。”
重樓朗笑一聲, 在飛蓬身上施加了一個隱匿法術,下一刻便乾坤倒轉, 一起出現在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內。
“見過主上。”留守的魔將躬身行禮, 飛蓬定睛一看, 竟曾有一面之緣。此魔名爲遊弋,任魔尊暗勢力暗星之首席, 無數年如一日藏匿於暗處,直到天驕大比前局勢危急,纔不得不現身。
重樓揮了揮衣袖:“免禮。”他坐在主位上,手肘似是不經意的搭於扶手上,飛蓬靜靜的隱藏在一邊, 看着重樓佈局:“本座宣佈閉關前, 讓你們做的事情如何了?”
“主上高見!被您判斷若城主隕落, 短時間定會風波不斷的區域, 的確亂象頻生。且其中某些地域, 成功登頂並穩住大局的魔將,也盡數如您所料。”遊弋恭聲說着, 眸中盡是對魔尊的信服。
可其中又不乏對自己的羞愧:“但您讓我們去尋的那些,出生於亂象之地、曾享有莫大名聲,如今已然隱居的魔將們,被成功勸出山的不到一半。”遊弋單膝跪了下去:“如此一來,魔界接下來的亂局,半數還會持續許久,此爲屬下之過。”
原來如此!重樓真不愧是魔尊,他不僅提前圈定了會大亂的區域,還早已派遣麾下,去請誕生於這些地方的老資格魔將出山。這般行事,只要他們答應,那長老院怎麼都擺不平的亂局,就會因魔尊出關被很快平息。
到那時,無能的大帽子絕對會被普通魔衆,狠狠套在長老院頭上!想到這些,飛蓬的呼吸不禁粗重了一分,跪在地上的遊弋敏銳的擡起頭,在看見自家主上血眸流露笑意,眼神瞥向身邊時,又重重的垂了下去。
“無妨。”可其舉動,還是讓重樓察覺了,他清清嗓子,拂袖將之託起:“本座適才親眼目睹了兩個小傢伙的挑戰賽。想來,長老院接下來的壓力,會因他們戰敗,被暫時分散一部分。”
想起傳遍魔界的天驕戰約,遊弋臉上露出恍悟,重樓淡淡說道:“誰讓他們倆,是一起下的戰帖,外人又不知情況呢?自是很容易以爲,熙夜、漓韞是二打一,還輸給了飛蓬。”
魔尊語氣玩味的嗤笑一聲:“作爲同級別天驕,以二打一卻戰敗,長老院被罵無能的頻率,大概會被他們名聲掃地之事蓋過去,倒是陰差陽錯減輕了那幾個老傢伙的壓力。”他擡了擡下巴:“下面這段時間,你勿要心急,先聯絡溪風、霧魂和青竹,讓他們三個元老親自去勸。”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遊弋的嘴角抽了抽,在重樓正色頷首時,不禁心想:暗星的強者從來都是負責處理一些,連暗魔將一方都不太好處理的“殘酷之事”,魔尊這要求不就是威逼利誘嗎?多半是神將在這裡,他才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吧。
有這個想法的,自不止遊弋一個,飛蓬無奈扶額的瞪了重樓一眼,傳音道:“別忘記,你我魂魄雙修過。”重樓是個什麼樣的魔,他還能不知道嗎?
“咳,就這麼多了…”收到提醒,重樓乾咳一聲:“至於本座何時‘出關’,便以局勢再定……”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不,出關就在最近吧。”飛蓬主動現出身影:“我要殺的魔將,剩下不多了。”他對抱拳行禮道敬稱的遊弋微微點頭,目不暇視的看着重樓:“三個月,魔尊出關,本將立即於魔界銷聲匿跡。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應該是我忌憚魔尊威名,主動退讓了。”
“飛蓬…”重樓怔了一下,下一刻就反應過來:“不,不行!你的名聲……”
飛蓬按了按劍柄:“無所謂,那是天驕飛蓬,又不是神將飛蓬。”神將眸中有冰冷一閃而過:“你的記憶裡,魔族長老院做得實在太過分。下各種暗手,希望曾經看着長大的晚輩身死道消,就爲把魔尊之位,留給有望復活的獸王,呵!”
重樓欲言又止,遊弋早已縮到了角落裡,飛蓬似笑非笑道:“更何況,歡兜暗中幫那些魔將,助他們勾搭上那幾個老傢伙,在你我決鬥時派兵遣將攻入神魔之井,使本將背上了擅離職守、勾結魔尊、圖謀不軌等一系列罪名。因此,本將坑他們一把,並不覺得虧心,這與魔尊無關。”
無關什麼啊,這明明是要給自己道侶出氣。遊弋在心中吐槽着,但掃過重樓掩飾不住溫暖的眸光,他自覺的把頭低得更狠了,難怪人族網絡上總有人痛訴了,被狗糧正面拍中的單身狗真是傷不起啊。
重樓脣角的笑容更深,他伸出了一隻手:“我不會說謝的。”因爲那樣太見外了。
“一言爲定。”飛蓬反手與重樓十指相扣,亂局很快平息、神族天驕退避,雙管齊下定會令魔尊威名更甚。或許,這的確會讓自己被說閒話,譬如臨陣脫逃、欺軟怕硬。然而,待日後身份暴露,真相自會大白於天下,又有何必要猶豫——護着自己的道侶,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見此情景,縮到角落的遊弋輕輕舒出一口氣。至此,魔界寒夜將逝,黎明可期。
四月後
“飛蓬,神族內部都在議論紛紛了。”重樓蹙着眉頭:“這是九天的傳訊。”
頭枕着重樓結實的胸膛,飛蓬懶洋洋的伸手接了過來,及肩的被褥不經意的滑落,露出鎖骨處緋紅的痕跡。飛蓬卻沒有在意,他只一目十行掃過情報,再揮手將之化爲灰燼。
“我一開始就想到了,畢竟我看着再淡泊名利,也是本代天驕之首,又曾去繁星戰場,得了不少擁戴。”飛蓬淡淡說道:“以魔尊對魔界勢力的掌控力度,應該明白,若本將在帝宮建立一方小勢力,會怎麼樣吧?”
重樓眯了眯眼睛,輕輕一嘆:“登高一呼,響應者雲集。”他笑了一下:“雖不中,亦不遠矣,對吧?”
“正是如此。”飛蓬扯了扯嘴角:“所以,現在這些詆譭我的流言,多半出自乾坤帝宮內部,是某些心性多疑、自視甚高之輩所爲。”他百無聊賴的又睡了下去:“但我覺得,八成等不到我回神界,他們就沒有蹦躂的份了。”自家護短的父神,現在八成震怒了吧。
想起此番飛蓬重聚前後,伏羲明顯護犢子的表現,重樓不禁暗暗叫好。若不是身爲魔尊不好插手,他都想給這些沒事找事、散播流言的神族前幾代天才們,找點會玩掉小命的事情幹了。可這種念頭終究只是一閃而過,伏羲要給飛蓬出氣,他自不好越俎代庖。
“飛蓬…”重樓收回念想,手似是隨意的搭上飛蓬肩胛,掌下這具軀體柔圝韌細圝滑,令魔心神搖曳,想到飛蓬又將離開魔界,紅眸再度涌上血色。對此,飛蓬藍瞳一閃,垂眸並未拒絕。
於是,急促的喘息在熟悉的脹痛傳來時響起,尾圝椎傳來的觸感令神頭皮發麻,飛蓬死死咬住被單,濃圝密的黑髮凌圝亂披散在其汗圝溼的後背上,被重樓不輕不重的撩圝撥着,正好遮住了身圝體的輕微顫圝動。
神魂顛圝倒的迷醉中,飛蓬只覺耳畔的呢喃一刻不停,有調笑亦有寬慰,而熱源無時無刻不在燃圝燒身體,令攥得死緊的手漸漸無力攤開。最終,整具軀體驀地掙動了一下,倒是筋疲力盡的放鬆下來:“嗯…重樓……”
“困?”重樓抽身退出,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眼底滑過一縷懊惱:“我們去沐浴吧。”
飛蓬疲倦的點了點頭:“嗯。”半路上,其眼睫毛輕輕眨了眨:“對了,你還沒說,父神那句‘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你想明白了什麼。”這些日子,重樓除了佈局,就一直在試驗什麼。
“其實很簡單。”浴室,水花聲嘩啦啦的響,重樓一邊給飛蓬沐浴,一邊低聲道:“我爲空間之主,空間晉級的生命力,究竟出自哪裡,事後又要返還多少,自是由我決定。取之於生靈,用之於生靈,如是而已。”
飛蓬恍悟:“父神之意,是讓你晉級空間時,從這些生靈身上抽走生命力,晉級成功再返還,而不是將那時涌動的生命力,攔截納爲己用?”
重樓失笑:“是,本來就是我自己太鑽牛角尖了,若不強求自己獲利最大,這事兒還真不難。”他揉了揉額角,和飛蓬一起走出浴室:“長老院那邊,最近被罵死了。不過,他們還是不會敢對你下手的。”
聞言,飛蓬深深看了重樓一眼,又直視前方,似是隨意的說道:“好吧。不過,我忘記問你,最近有天誅的消息嗎?”
“沒有。”重樓飛快的回答道。
飛蓬似笑非笑的凝視着他:“是嗎?”重樓有些怔忪,只見飛蓬揚了揚眉毛:“若真沒消息,你剛剛就不會急着否認了。”隨手解開披着的浴巾,聽着重樓呼吸一滯,飛蓬玩味的笑道:“敢問魔尊,因太過自負,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感覺如何?”
“飛蓬…”重樓抽了抽眼角,移開視線意圖矇混過關:“你這是何意?”
飛蓬鑽入被褥裡,平靜的說道:“魂魄雙修,我獲得了你不少記憶,你從突破三皇,就很少再管魔務,大方向上已放權給手下魔將,這與此番非要和長老院過不去的行爲,大相庭徑。不過,你若非要以‘給你我出口氣’爲理由,拒絕承認事實,那我也沒辦法。”
他失笑搖首:“但除此之外,離開九幽禁地時,神農叔叔傳音給我,說讓我注意點你的情況。”重樓的眸色一暗,飛蓬笑意更深:“我當時便想起了大比結束,你不分場合‘發情’的事情,心中自有了疑惑。可遊玩魔界時,你又未再犯,我也就沒直說,一直到現在……”
“……”抵死不承認的重樓沉默了,靜默不語的和飛蓬對視良久,他方輕嘆了一聲,眉宇間涌現幾分無奈:“那麼,你猜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