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爲了大義,衛宮切嗣什麼都願意付出,只是在愛麗斯菲爾的問題上,他遲疑了。
召喚大聖盃降臨,需要犧牲他身爲聖盃之器的妻子。他坐在柳洞寺山門前的石階上,一支一支的抽着煙,晚風呼嘯着掠過山林,芬芳的草木之氣使人心生寧靜,月上中天,衛宮切嗣感覺到那個年幼的英靈輕盈的在他身邊落座,他瞥見一角純白的和服,那麼純粹的顏色,就像他妻子的白髮。
“爲什麼……會被如此信任着?”他困惑的看着自己佈滿槍繭的手,這雙手收割了多少無辜的性命他已經記不清了,正是如此,他纔會如此質疑,“我是最沒資格替她作出決定的人。”
“因爲愛啊,愛麗斯夫人愛着你。”夏目坐在石階上,感受着沁涼的風,眸中含笑,“愛是世界上最美的情感,因爲愛,所以相信。”
縱然沒有親身經歷,他也閱盡人間的愛恨糾葛,不止一次對所謂的“愛情”心生敬意。
他見過爲愛情屠殺全城的武將,見過爲愛情放棄山林的隱士,見過貴族間清麗綿長的愛情,見過貧民間淡飯粗茶的愛情,衛宮切嗣與愛麗斯菲爾間感情之濃,令他也忍不住微笑祝福。
就是因爲這樣,他纔不忍心讓愛麗斯菲爾就這麼犧牲。
“教授和韋伯先生正在努力尋找替代的方法,所有人都不希望那樣的結局發生……”夏目安撫幾句,突然道,“衛宮先生,關於小聖盃您知道多少?比如製作要添加的必需品什麼的?”
“不,”衛宮切嗣思考一會兒,遺憾的搖頭,“雖然愛因茲貝倫家族僱用了我,卻一直在防備,製作必需品不可能讓我這個外人知道。”
“這樣嗎……”夏目有少許失落,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打擾您了。”
衛宮切嗣在原地目送他離開,丟下僅剩的菸蒂,踩滅,在這一刻很想見一見他的妻子。
心有靈犀一般,白髮的人造人從山門中走出,笑容溫婉。
“切嗣,來談一談吧。”
夏目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的場靜司,魔都之主站在庭院中,銀白的月光泄了一身,此時他頭上並沒有那兩隻威嚴的魔角,符文妥帖的待在他右眼上。他正仰頭看着庭院中枯死的櫻花樹,眼眸沉沉,氣勢如淵。
不知爲什麼,夏目突然覺得在這樣一番淒冷的情景下,少年身姿的魔都之主寂寞的讓人心疼。
他手上結了一個印,精純的妖力涌動,然後如奇蹟一般,枯死的櫻花樹重現生機,小小的花苞飛速生長出來,次第綻開,點點櫻花飄零,魔都之主伸出手來,接住了幾朵。
“怨艾悄然而生,發覺時,化恨成嵐已催得花盡散。s173言情小說吧”
他念誦的是戰國武將大內義長的絕命詩,清寂之極,他回過頭看着夏目,有櫻花滾落在他的長髮上。
“小時候一直在想,爲什麼是我呢?”他的聲音很輕,輕到近乎夢囈,“爲什麼的場一門的少主是我?爲什麼……被魔都之主選中的是我?”
“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遇到你之後就豁然開朗。”說到這裡,的場靜司笑了,他的容貌本就生得極好,這會兒笑意清淺,斂去了平日的凌厲,頓時就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是的,只是爲了遇到你……能與我共享王座的你。”
夏目眨了眨眼,視線偏移,完全沒有被美□□惑。
“多謝好意,王座的話我有。”
的場靜司:……
他挫敗的拂去自己衣上發上的些許櫻花,拔出魔刀就衝向藏起來看熱鬧的英雄王。
“吉爾伽美什,這就是你所謂百戰百勝綁定了恩奇都一輩子的誓詞?!”
“本王的誓言,是世界巔峰的霸氣和榮耀!不分場合胡亂使用的你又有什麼立場指摘!”
最古的王者毫不示弱,王之財寶展開,金色漣漪浮動,夏目默默觀望了一會兒,看庭院被拆得七七八八的,擔心波及到專心研究的肯尼斯和韋伯,出聲阻止。
“靜司先生,有時間嗎?我有件事想問你。”
最後毀掉了幾件寶具,的場靜司冷笑着收了手,轉頭就去找夏目,特別順手的把他抱起來,不忘給英雄王一個挑釁的眼神。
你有本事跟我打,你有本事變個基友出來啊?!
原封不動的收到了的場靜司的挑釁,英雄王前額青筋暴起,“你這!!!!!”
夏目憂鬱的看着英雄王把庭院又毀了一遍,算算賠償,也不是很多的樣子,索性就由他去了。
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第二代天狐?”的場靜司輕啜一口茶,淺櫻之裡的供奉確實是好東西,只是一口,渾身的妖力就圓潤的流轉起來。
“魔都倒是有一些記載,但是很零散,之所以有還是因爲……他是歷代天狐中唯一干掉魔都之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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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嘴角一抽,屈指算來,天狐與魔都之主的孽緣到他們這裡,已經糾纏了四代。第一代的天狐沒有記錄,只有一句魔都之主誅殺天照;第二代反過來,天狐把魔都之主做掉了;第三代的千姬與八岐同歸於盡;最後到夏目這一代,簡直像物極必反一樣關係好到詭異。
命運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喲_(:3ゝ∠)_
“天狐血?你確定?”的場靜司皺起眉,“聖盃還跟天狐有關係?”
雖然極度不想承認,但是看看卷軸下卷清奇的文風,夏目表示這種性情詭異的前輩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別說暗搓搓籌劃一場聖盃戰爭,分分鐘能把天捅個窟窿!
的場靜司在夏目的示意下翻翻卷軸,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負面感受,某些觀點甚至與他相當契合。
夏目:……因爲靜司先生也是變態!!!
夏目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情感如此外露,的場靜司看着他控制不住要掉落彈幕的表情,立刻改口道:“這樣的想法真是太不正常了,沒想到象徵世間仁愛的天狐竟然也會出這樣的異類!”
特別的義正言辭!特別的大義凜然!
但是有個鬼用啊!你那種可怕的屬性早就暴露了好嗎?!
不想再糾纏於這個註定沒有結果的屬性問題,夏目轉移了話題。
“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造人身上,有天狐血的氣息。”
的場靜司驟然擡頭,“你在懷疑第二代天狐參與了聖盃的製作?或者說……”純黑的左眼微微眯起,“他直接策劃並推動了一切?”
這句話一出,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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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盃戰爭是個相當浩大的工程,究竟是擁有怎樣近妖的心智,才能端坐於幕後不動聲色的推動一切?更何況第二代天狐死去久矣,他一手策劃的在今天仍然在發生作用。
“可惜千姬不在了,她理應是最熟悉自己先輩的。”夏目嘆了口氣,起身,“我去教授和韋伯先生那裡看看,無論如何快點把聖盃處理掉,這場戰爭的前因後果我不想追究,也追究不起。”
的場靜司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我第一次見到你在躲避什麼事。”
“我……總有不安定的預感……前所未有的強烈……”年幼的英靈走到窗前,仰望天空中皎潔的圓月,金杏的妖瞳盛滿白銀的光色,然後他慢慢合上了眼。
“未知永遠是最可怕的。”
哪怕成爲英靈,夏目還是樂意像人類那樣休息的。所以在因爲礙手礙腳被肯尼斯丟出來之後,他摸摸鼻子回到了自己本體所在的房間,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了一個春捲。
然後他做夢了,夢到了淺櫻之裡。
但是夢境中沒有紛飛的櫻花,只有漫無邊際的大水,本來精緻輕盈的宮殿像蒙了一層煙靄一般沉重,琉璃瓦也閃耀着灰濛濛的光。
夏目站在宮殿的迴廊上,向裡面探了探頭,禮貌的叩響了大門,空洞洞的敲門聲迴盪,卻很久很久沒有人迴應。夏目只好說了句失禮,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喲~”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以他的敏銳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背後有人!夏目腳步一頓,淡定的回頭,金杏的妖瞳驟然一閃,一瞬間爲對方的容色驚豔。
這無疑是個完全符合妖狐定義的妖怪,一襲孔雀藍和服,漆黑的長髮散亂的披在身後,眉眼帶笑,這笑也帶着幾分勾魂奪魄的魅惑,可是夏目卻絲毫不敢靠近一步。這隻妖怪氣場張揚得近乎鋒利,尤其是發間露出的一雙狐狸耳朵,是與黑髮融爲一體的墨色。
玄狐,第二代天狐是隻玄狐。
皮毛如夜色般漆黑,是爲北斗七星的化身,妖狐中最爲詭譎難測的存在。
“怕我?”玄狐輕輕的笑了,身上流轉的魅色愈發讓人移不開眼,他向夏目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臉頰,“小東西,我有什麼可怕的……”
夏目沒有閃避,無畏無懼的與玄狐對視,那雙金杏的妖瞳竟然讓玄狐指尖一顫,頗有些狼狽的狼狽的收回手。
到底是天狐,他很快又恢復了從容,長髮輕輕一蕩,越過夏目走向宮殿深處,夏目亦步亦趨的跟着他,穿過長長的迴廊,極盡靡麗的孔雀藍在他眼中閃耀着,像水的漣漪。
“你跟天照有什麼關係?”玄狐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他,夏目甚至無法從他的語氣中揣測出什麼,搖了搖頭。
“我沒有見過天照大神,但是月讀神說過……很像……之類的……”
“豈止是像!”玄狐冷笑一聲,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夏目。
“千姬死了吧?她那樣的性格不死纔怪……你……”
“請收回您之前的話!”夏目擡頭,金杏色的妖瞳中掠過一絲怒火,顏色愈發絢麗,“千姬是個內心強大又溫柔的人,也盡到了爲王的責任!請您收回前言!”
千姬在夏目心中的地位極重,況且死者爲大,死之後再評頭論足未免太過分了!
玄狐看着他,突然俯下身,距離近的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一邊使用着敬語一邊出言頂撞,還真是可愛……”頓了頓,他毫無徵兆的向夏目的眼睛吹了一口氣,看他猛然閉眼淚都快出來了,愉悅的彎起脣角。
“看在你的份上,我道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