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一把幹6柴油燈枯
那律師還是正兒八經。“老爺子臨走前想見您一面。所以麻煩您去換身衣服。穿得正式一點。我在車上等您。”
“啊。”聞譽的心立刻漏跳了半拍。他抓着自己的襯衫領子直鬆脖頸。“等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立個遺囑而已麼。有錢人都興搞這套。怎麼還跟“臨走前”這種滲人的詞搭在一起。有些不妙。
這種感覺讓聞譽感到煩躁。他也不管溫軟是否在忙。直接就打了電話過去。他格外需要她的意見。“喂。是我。”
“知道是你。大白天的用氣聲跟我說話的也只有你了。”溫軟在化妝。聽不得聞譽這種講話低八度的音。“在做什麼壞事。”
“老婆。你能對我說三遍‘你很成功你很棒’嗎。”
“……”聞譽的情緒太反常了。以致於溫軟原本想吐槽他都沒張得開口。還徐徐地告訴他。“你很成功你很棒。乘以三。”
聞譽:“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想說自然會說。”溫軟把電話換了一下手。用詞很到位。“不說晚上見面我就打到你說。現在。去做你該做的事吧。你很棒。自信起來。”
聞譽一直以爲親人不認他是因爲嫌棄他無所作爲。認祖歸宗純屬給人家丟臉。他在歐陽老爺子那裡總是天生低上一大截。明明從不在乎的。卻仍是想要讓那人對他點頭認可。
出發之前。他給自己各種心理疏導。這次的見面。與上次夜裡搬貨的自己可有着大不同。那麼。那人又會說什麼呢。
見到面。依舊是在那棟老宅子的書房裡。歐陽先生瘦得像一把乾柴。仿若油燈即將枯盡。連上次見面的半分狀態都不及。
但這位遲暮的老人。仍衣着光鮮。好好的打着領結。坐在書桌前。
在來的路上。聞譽硬是從律師嘴裡問出內情。知道老爺子並沒狗血得患上什麼絕症。人老了。器官都漸漸衰竭。小病都難以招架。
“何況老爺子的心事太沉重了。也影響他的身體。”律師是這麼說的。
聞譽想。也許他就是老爺子的心事。他看着眼前如一副活骷髏的老人。心中一黯。竟覺得酸楚。再經歷輝煌的人生再有錢的人在面對死亡時。都無一例外。顯得很脆弱。
“你們出去。”
“家庭醫生就呆在這裡行嗎。他得跟您寸步不離。”管家在建議。
老爺子的臉頓時就垮得比倫敦大橋還低。“我說出去。”
“歐陽先生。請不要動怒。我們這就出去。”看似醫生的男青年開口相勸。他從頭到尾都籠罩着一層厚厚的祥雲。好像生怕情緒不對會惹得病人更加牴觸。
就剩他們倆的書房裡。顯得冷清又悲情。
歐陽老爺子臉很紅。皺着眉頭。呼吸急促。說話都比較費力。“我不想承認你……是因爲我根本不想相信你過世的父母……指的就是他們。我不相信。絕不相信。”
一個老人。得知自己的女兒女婿都已經不在人世。他只想自欺欺人。聞譽硬是不敢多話。手腳都沒地擱了。整個人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給你留了筆錢……錢不多。但是創個業還是夠的……娛樂圈很亂。我大半輩子……該見的該玩的都經歷過了。你不要被女人騙……”
“您照顧好自己吧。我生活還算寬綽。不缺錢。”繼而。聞譽又指指自己胸口說。“我這有人了。就是因爲亂。我才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在娛樂圈裡闖。”
“你心裡是有目標的……上次見你……就感覺到你……內心很有力量。”
“家族遺傳。”
他至始至終沒叫他一聲外孫。他也至始至終沒叫他一聲姥爺。兩個人以最成熟緩慢的方式進行會談。沒有輩分之差。像多年不見的朋友一樣。
朋友。這個詞可真好。簡直可以囊括一切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