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子瀾陪我一起收拾行李。他靠在二樓的門框上半信半疑地問我:“你確定那個吳主任能替你保守秘密?”
我搖搖頭。“所以纔要明天一大早走啊。我根本沒奢望他能保守秘密,但只要他能保守到明天我走後再說就謝天謝地了。”
我想起和吳主任的約定。我讓吳主任和江海說在骨髓庫裡,找到了另一個和小蘑菇配型一樣的捐贈者,可以做移植。但是這名捐贈者在外地,已經聯繫上了當地的醫院,捐贈後,醫院後將血液冷藏送來,不影響移植。因爲現在的骨髓捐贈已經建立了一個全世界範圍的骨髓捐贈數據庫,很多外地捐贈者都是這麼捐贈,不足爲奇。吳主任顯然有些爲難,因爲按醫院的程序,這些相關化驗、檢查都是要入病歷的,而我的各項檢查報告要想不公開,不爲人知是違反醫院程序的。
我和吳主任商量後我手寫了一份授權書,要求不公開捐贈者的資料,如果公開需要找我的律師林子瀾申請,吳主任這才勉強同意。
“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能不能打消他們的懷疑就靠你林大律師了。”
“你不去踢足球還真是可惜。”林子瀾一臉無奈。
“這本來就是私人律師該乾的工作。”
“幹工作需要動力,你沒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嗎?”
“何爲重賞?”
“有些人需要金錢的驅使,有些人需要以感情爲動力,我是後者。”子瀾一本正經地看着我。“甄臻,等我辦完這個案子,和我去倫敦吧?”
我遲疑地看着子瀾,我不知道自己殘破的心是否真的還可以再接受一段感情?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裡是否還能再容納一個人?人在困厄的時候,最容易接受別人的愛,也很容易拿一顆破碎的心去愛別人,但是當情形好轉以後,就會發現,別人是在真愛,自己卻不是。
“這對你不公平,子瀾,你知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子瀾。
“一個人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爲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只求真愛過。 ”
我感謝子瀾一路走來的默默相伴,但是我就是固執地徘徊在前塵往事裡,無法自撥,我怕自己辜負了子瀾,也辜負了老師和師母。
“你不必急着答覆我,阿斯頓馬丁的副駕永遠都爲你保留。”
林子瀾的手機響起,揚聲器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律師,你好,我是江海,醫院的吳主任給了我你的電話,我想向你瞭解一下給我女兒捐髓者的情況。您是捐贈者的律師,能否請您提供捐贈者的手機或者是否可以約見一下捐贈者,我想當面向她表示感謝。”江海很客氣。
“江總,你好,這位捐贈人是幾年前就委託我辦理的此事,她是我父親的學生,叫方華,我的母親把她介紹給我,我們從來沒
有見過面,我在國外一直是用郵箱和她聯繫。做爲捐贈者,他委託我和我的父母,密切關注您女兒的病情,如果您的女兒需要捐贈讓我們發郵件給她。那天我在甄臻這吃飯看到您女兒留鼻血,就上網查了一下關於白血病的情況,給她發了郵件。至於她如何捐贈,這是醫學問題,吳主任應該比我更清楚。”子瀾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那能否把她的郵箱告訴我,或者是否可以聯繫到她,我希望能見她一面。”江海在另一頭非常焦急。子瀾用了免提,所以我聽得非常清楚。我隨手寫了一個以前的工作郵箱給子瀾,子瀾照着唸了一遍。
“林律師,如果您有任何關於捐贈者的消息請您務必和我聯繫。”
“好的,江總,我一定會。”
掛了電話,子瀾看着我,“你認爲他會相信嗎?”
子瀾的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江海。
“接吧。”子瀾從桌上拿起手機遞給我。
我用免提接起,傳來江海遲疑的聲音。
“甄臻?”
“江總?”
好久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聽劉奶奶和我說了上午的事情,我——很報謙。”
“沒事江總。”
“你……還好嗎?”電話裡是江海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很好,江總。”
“明天上午,吳主任要給小蘑菇進行骨髓移植,如果小蘑菇能看到你,她一定很高興,你能過來嗎?”
“骨髓移植?太好了,找到捐贈者我就放心了。不過明天上午我約了一個重要客戶,可能去不了。”
“就算是爲了……小蘑菇,這個孩子從來沒叫過別人媽媽……你可以改期嗎?”
面對江海的邀約和小蘑菇期盼的目光,我真的不忍拒絕。我咬了咬牙,忍住了即將掉下的眼淚說:“江總,我儘量過去。”
“我和小蘑菇都希望明天能見到你。謝謝你,甄臻,你能回來真好。”
掛斷電話,我的眼淚也悄然落下,這一走,和江山、江海恐怕再無緣相見,這一走前塵往事將和我再無任何關係。我收拾好所有的物品,江山託老師轉交的那幅畫像靜靜地躺在箱子裡,我把它捲起,藏在箱中的一個角落裡。關上行李箱,也再次關上了我滿滿的記憶……
最早一個航班的飛機是七點整,子瀾爲了送我住在了春霽芳華的書房裡,凌晨五點子瀾就開車把我往機場送。
“什麼都不要想,回深圳等我!”子瀾把我送到安檢口才不放心地走了出去。
臨上機前我給江海和江山發了條短信。
“兩位領導,承蒙多日照顧,第一階段工作已結束,春霽芳華的鑰匙我放在大門口的小麒麟下面。我已回深圳,祝一切安好,甄臻。”合上手機,正準備
關機,卻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甄臻?”這聲音競是曲音。
“你是哪位?”我小心地尋問。
“曲音。”
“你有什麼事?”我冷淡地問道。
“沒事當然不會找你,小蘑菇她想你了。”電話裡傳來小蘑菇的哭聲。“媽媽……”
“曲音,你什麼意思?”我心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瀰漫開來。我按下了手機電話錄音。
“什麼意思?我就是想讓小蘑菇知道,誰纔是她的親媽。”曲音不陰不陽地話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今天是小蘑菇骨髓移植,你不要亂來耽誤了孩子的病情。”我有些懷疑曲音的心智是否還正常,一個母親怎麼會在如此重要的時候用自己女兒的生命開玩笑。
“對了,我還真要感謝你,兩次給我的女兒捐獻骨髓。”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暗暗咬着牙,糟糕,千算萬算怎麼把曲音給忘了,知道我和小蘑菇骨髓配型的除了江家人還有曲音……
“你這個賤人還真是陰魂不散。當年搶走了我的老公,現在還要來搶我的女兒?你真不要臉。”曲音開始氣急敗壞。
“對不起我沒空聽你講故事。”我準備掛斷電話和曲音這樣的人沒什麼好糾纏的。
“要想讓小蘑菇今天做手術,一個小時之內自己趕到龍棲湖邊。”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神經病。”我決定不予理會曲音的無理取鬧。
“是嗎?如果我告訴萬麗你就是方華,那你會不會來?”
“神經病。”我不知道曲音到底想幹什麼。
“你可以不承認,可是你捐髓的數據不會有假吧?如果我把這化驗報告拿給萬麗和他二叔看,告訴他們江山和你早就暗通有無,你猜,萬麗和江山的婚約會不會受到影響?你覺得萬秘書長還會相信江山嗎?山海的業務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影響?”
“曲音,不管你有多恨我,多恨江海,小蘑菇是你的女兒,不要耽誤她今天的治療,用孩子的命去滿足你自己的私慾,你不認爲你太自私了嗎?”
“我自私?哼,每一個子女不都是父母的殺手鐗嗎?做子女的早晚都要回報父母,只是早晚的問題。小蘑菇只是提早盡了該盡的義務而已。”
“曲音,你真是恬不知恥,你說的是人話嗎?”聽到曲音的歪理邪說我氣得恨不得跳到電話的另一頭再扇她幾個大耳光。
“當然是人話,我父親也是這麼要求我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這種沒有人性的媽天理難容!”但願這輩子我再也聽不到曲音扭曲靈魂裡惡毒的聲音。
“好,既然你這麼關心她,你就來把她抱走好了,我就用小蘑菇的命賭你會不會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這個變態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