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我們需要重新認識。樸先生?”我向樸智奇笑着伸出了手。
“這只是我家族的生意之一,我今天正好來參加你的頒獎,沒有這個身份,組委會不讓我進。”樸智奇偷偷笑着告訴我。
“這位是?”林子瀾被樸智奇的身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位是治療我的那位韓國醫生樸智奇。”我向林子瀾介紹。“這位是林子瀾,我授業恩師的大兒子,倫敦——最受女人歡迎的林大律師。”我看了一眼林子瀾,故意誇張了介紹。顯然林子瀾對我的介紹很不滿意,糾正道:
“林子瀾,甄臻的私人律師、經紀人、翻譯、男保鏢。”
“原來是護花使者。”樸智奇雖然是個韓國人但對中國文化了解透徹。
“這孩子總是沒個正形。”師母責怪地看了一眼林子瀾。
“啊……今天治療你的人和癒合你的人都到了,不知道那個傷你的人會不會出現呢?我還真是挺好奇……”林子瀾此言一出,衆從皆驚。先是師母變了臉,怒目而視林子瀾,接着是樸智奇瞪着他韓國標準的單眼皮,最後是老師林風眠一動不動地看着林子瀾。三人不約而同的眼神倒把林子瀾看愣了。
“林老師,林師母,好久不見。”身後如驚天霹靂一般響起一聲熟悉的男低音。我拿着香檳酒杯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心突突地跳着。原來倫敦地也是邪的。
老師和師母對視了一眼,他們並沒有想到江山會在此出現,倒是林子瀾看出了我的驚慌失措,上前攬住了我微微發抖的身體,微笑地問:
“媽,這位是……?”
“噢,我來介紹,這位是西安山海集團總裁江山,山海也是國內知名的珠寶品牌,也是你爸爸工作室的大客戶,這位是“伊麗莎白”品牌家族代表樸智奇先生,這個是我兒子林子瀾,一直在倫敦從事律師工作,”師母按照身邊的順序先後介紹着,唯獨沒有提及我,突然象是想到了什麼,補充說“看我,把今天的主角給忘了,甄臻,這次金匠精珠寶大賽三項大獎獲得者,也是我的乾女兒。”
江山跟據師母的介紹同幾人一一握手問好,輪到我的時候卻略有遲疑地看着我。
“甄臻小姐剛纔在臺上的獲獎感言我在臺下深受感動,你很象我的一位故友,特別是聲音。”
我向江山友好地展開招牌式的嫵媚一笑,並不說話。我發現他的目光瞬間迷失在我的微笑中。
“甄小姐佩戴的這套《桃花緣》和我曾有些淵源,前些時日,我也曾爲
此到林老師處登門拜訪,卻與甄小姐錯失機緣,沒想到今日在此得見。幸會!”
我主動伸出手與江山盈盈一握,露出淺淺的笑容並不說話。手上那枚開得正旺的桃花戒握在江山的手中卻扎得他微微一震。
“甄小姐,我得先祝賀你如願以償獲此殊榮。”說完舉起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看着我。
我舉起懷,微微泯了一下。我的酒精過敏即使是幾乎沒什麼度數的香檳也會讓我奇癢難奈。所以我並不敢碰,只是象徵性泯了一口。江山放下空杯,從身邊的桌子上拿起第二杯。
“這第二杯,我祝賀甄臻小姐復舊如初。”說完再度一仰頭把香檳一飲而盡。我仍然舉起杯示意後泯了一下。
“這第三杯,祝賀甄小姐即已長成大樹,早日白頭到老!”我感覺江山的每句話都頗有深意,他一定對我的身份起了疑心。這個世界上可以有人長得很相似,但一模一樣的一副聲音卻無法掩示。他看着我端着的酒懷,一張口第三杯香檳一飲而盡。這世上除了江山和江海沒有人知道我有嚴重的酒精過敏,人人都感覺香檳不醉人,卻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着面前的香檳,江山的三杯祝賀酒,如果我都無動於衷,似乎太說不過去,也會讓江山加深對我的猜測,我需要打消他的疑慮。
我仰起頭,把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禮貌性地再次衝着他展開嫵媚的一笑,轉身拉着林子瀾就走。我需要儘快把自己藏起來,因爲用不了幾分鐘,我的臉上、胳膊上就會出現大片的紅疹子,就會徹底暴露方華的特點,我必需馬上離開酒會。
“甄小姐,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上次你給舍弟設計的《愛蓮說》非常成功,我也很喜歡,你的設計風格非常適合內地市場,我正想和令師談談長期把你派到我公司專項設計的事,至於設計費你提條件便好。”江山顯然沒有讓我離開的意思,我知道他是想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
我拉着林子瀾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他的手腕。他輕輕拍拍我的手,摟過我的肩膀,笑着說:
“江總裁,工作室的業務,都是我父親的學生王棲風主持,甄臻只設計不談業務,您有需求可以和家母談,樸先生剛纔說要給甄臻介紹幾個韓國媒體和客戶,我們就先失陪了。”林子瀾的反應很快,藉口找的也充份。樸智奇早就心領神會,衝江山笑笑,和我們一起向會場門口走去。
剛走到電梯門口,我就看見自己整條胳膊變得通紅,上面一片一片紅班點象螞蟻一樣密佈,尤其胳膊上那條傷口奇癢難擋,象千
只螞蟻在啃蝕我的身體,我掀開輕紗的水袖,露出一條紅色的蜈蚣,鮮紅地趴在我紅一塊白一塊的手臂上,甚是刺目,我剛伸出手去撓了一下,卻被樸智奇一把抓住,
“你這樣撓會讓傷疤再次潰爛。既然知道自己有嚴重的酒精過敏爲什麼還要喝酒?”樸智奇皺着眉看着我。“看好她,不要讓他抓破傷疤,否則那傷疤永遠也好不了。我去買藥。”樸智奇把我交給林子瀾,便匆匆向酒店外面走去。而我被林子瀾一路抓着回到了房間。
剛一進房間,林子瀾便一把掀開那長長的用來遮擋傷疤的薄紗水袖,那條醜陋的蜈蚣便裸露無遺。很久……很久……林子瀾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面帶凝重地問道:
“你穿這麼保守的禮服是爲了掩示身上的傷疤是嗎?告訴我,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條這樣的傷疤?”說完便突然擼起我全部的水袖。
水袖下面,橫七豎八遍佈着那場事故的痕跡,在酒精的刺激下,一條條傷口越發的深紅,象被戳破的魚網套在我的胳膊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林子瀾忽然一把拉下我肩頭的衣服,左肩上、後頸上,一片片手術縫合過的印跡,撲面而來,和我完美無暇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慌忙拉上衣服,一把甩開林子瀾的手,低下頭。身體的秘密突然被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全部窺破,我有些尷尬。
“很難看,沒嚇着你吧?”
“甄臻……你告訴我,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是誰?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我簡直不敢想象,你這麼弱小的身軀,競然承受了如此大的痛苦?”他站在那裡,無比痛心地看着我,象是突然發現一件完美無暇的藝術品上一道不可彌補的瑕疵,這對於一個喜歡收藏藝術品的人而言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情。
“我並沒有你眼中那麼完美,而是遍佈瑕疵。”我看着林子瀾失落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
“維納斯之所以讓世人傾倒,正是因爲她的殘缺之美,而你的美不是因爲殘缺,是在經受了地獄極刑之火的垂煉後,仍然能開得如此絢爛。在地獄裡有一種紅色的花叫,叫彼岸花,也稱爲RedSpiderLily。代表了死亡之美。花如血一樣絢爛鮮紅,鋪滿通向地獄的路,它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在黃泉路上大批大批的開着這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被喻爲“火照之路”,也是這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當靈魂渡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你就是我眼裡的彼岸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