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站在大廳的門口,眼看着我在曲音的槍下一步一步走向電梯,在電梯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衝着江海蒼白地笑了笑。我想起納蘭容若那首最著名的絕世名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但最後往往是‘何事秋風悲畫扇’。
也許江海和曲音;江山和我大概都只能是這種結局吧。
進了電梯我才知道,這是夜總會的專用電梯,曲音有電梯鑰匙,這電梯可以直通30層,平時這電梯只通1-5層,樓上的住戶只能坐到負一層停車場。因爲中間不停,電梯很快就到了頂樓。出了電梯便是樓頂的電梯間,正對面的牆上,焊着一排鐵架的消防樓梯,直通樓頂天台,曲音用槍指了指,我便先爬了上去。
剛到樓頂天台,曲音便鎖上了天台的消防鐵門。寬闊的天台上陽光明媚和樓下陰冷黑暗的夜總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站在這裡,忽然感覺天是那麼藍,陽光是那麼美好,秋風是那麼柔和,原來歲月靜好,平凡真實的活着也是一種幸福,只是我明白的太晚。樓頂的防護圍欄很低,站在樓頂天台的邊緣向下看去,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幸好我沒有恐高症。
“曲音,三年前,你在高速上,因爲超速駕駛,遮擋號牌,導致一輛大貨車急轉方向,引起了五車連撞,造成一輛黑色私家車翻到路邊,車內兩人當場死亡,你可還記得?”我紅着眼眶質聲斥問曲音。
“哼,一定是那個娘炮告訴你的吧?早就知道他靠不住。”曲音深不以爲然。
“你從來就沒有爲你自己的失誤而良心不安過嗎?”我看着滿不在乎的曲音,我不知道象曲音這種富二代活在世上除了給別人製造痛苦,除了花錢炫富,他們還有什麼價值。
“又不是我撞的人,是那個大貨車司機,技術不行,活該他倒黴。”看着無可救藥的曲音,我真的感覺,她的出生只是爲了給這個世界代來死亡,她就是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
“象你這種人不下地獄天理難容。”
“哼下不下地獄你說了不算,就算是要下地獄,我也要拉上你。你以爲你誰?救世主?還是警察,你管得也太寬了吧?這些事,你犯不着和我算帳吧?”
“三年前就是因爲你的超速,導致正在高速正常行駛的2919私家車,攔腰撞在了急打方向的大貨車上,側翻在路邊,車內兩名人員當場死亡,車裡的兩個人是我的父母……”我想起了那日在醫院裡,父母鮮血淋淋地躺在冰冷的牀上,那一幕到死我也不會忘懷。
“曲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天你我就了斷恩怨。”我快步衝上前,準備搶下曲音手中的槍。曲音並沒料到當年2919裡的人競然和我有如此深的淵
源,略有遲疑,便沒注意到我的舉動。我和曲音在樓頂天台糾纏在了一起,抵死相拼。曲音穿得是高跟鞋,我好在穿了雙平底鞋,打起架來佔了點小光。本就是在30層的樓天台邊上廝打,平時向下望去還頭暈目眩,更別說此時亂作一團的以命相拼了,踉蹌之下曲音並未站穩,被我一腳跺在了地上,但因爲我用力過猛,自己也倒退了好幾步,差點從護欄邊摔下。
江海和林子瀾從樓頂天台凸出的通風口,猛地跳了進來,顯然剛纔的對話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甄臻,你別衝動,你不能因爲你父母的事就和她以死相拼,這不值得。”林子瀾在旁邊焦急地看着我。
“曲音,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索性沒有釀成大禍,如果你願意,以後你可以隨時來滿庭芳華看小蘑菇。”江海站在一邊安撫着曲音失控的情緒。
“回頭?我還有回頭路嗎?我不想回到那個連名字都和這個女人一樣的地方。”曲音用一隻手拉開了拿槍那隻胳膊的袖子,露出了一條滿是針眼的手臂,看着甚是麻人。
“江海,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三年來,我爲了得到你的心無時無刻不受着煎熬,不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能接受我,我住在那寒徹肺腑的滿庭芳華,你知道每一個孤獨的夜晚,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和我做了四年的夫妻,你可曾真正的瞭解過我?知道我喜歡的花是什麼嗎?我喜歡的顏色是什麼嗎?我的生日又是哪一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可是你的心裡只有這個賤女人,你寧願日日在外地開發市場也不願回家,你躲着我,不見我,你知道嗎,就是想吵架都找不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漫天要價只是不想和你離婚而已……”曲音向江海哭訴着,這是我這輩子聽到從曲音嘴裡說出的最真實的話。
“爲了度過這漫漫長夜,開始我躲在滿庭芳華里默默哭泣,後來是酗酒,最後爲了麻痹自己我開始吸毒,這胳膊上的每一個針眼,都是我想你的一個夜晚,江海,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面對自己最愛的人曲音聲淚俱下。
“小音,一切都是我的錯。”江海沒有回答曲音的問題。
“好,你寧願看着我死,也不願意說愛我是嗎?”曲音絕望地看着江海。
“小音,毒癮可以戒掉,婚姻可以重來,但是生命只有一次。”江海和林子瀾同時慢慢地向前邁着腳步。
“你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讓你們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張人見人愛的臉。”曲音朝着江海和林子瀾移動的地方連開了兩槍,還好沒有命中。
“江海,原來我在你的眼中競是如此不堪?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最愛的那個人給我陪葬,我得不到的,誰也
別想得到。”曲音扭曲地大笑着,向我扣動了扳機。離我稍近的江海縱身一躍,擋在了我的身前。
槍響的那一刻江海渾身是血的在我面前倒了下去,我甚至都沒有看清那槍是打在了什麼地方,我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抱住了倒下的江海。
“江海……江海……”我只感覺江海的身上,到處是血,一瞬間便染溼了外套。我哭着喊着叫着江海的名字,老天爺啊,你是不是在懲罰我,懲罰我不該回來,不該再次攪動江家兄弟平靜的生活,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曲音就不會因我的出現而喪失理智;是我,是我的心不甘,情不願,害了江海。我以爲遠遠地看着自己所愛的人,隱姓埋名地生活在他的身邊,便會歲月靜好,誰知卻是無妄之災……我的眼淚瘋狂地落在江海的臉上、身上,和那汩汩冒出的鮮血混在了一起。
“方華……別哭……”江海終於在我的喊叫中恢復了一點意識,努力地擡起滿是鮮血的手擦了擦我臉上的淚珠。
“方華……別恨我……那年我故意和你若即若離,是因爲……是因爲我發現我哥比我更愛你,懂你。從小到大我哥都讓着我,我偶然發現他送你的桃花,我才知道,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他對你的守護和愛任何人都及不上,我以爲……我以爲你和他在一起會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所以……所以我才故意疏遠你,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繼續愛你……曲音的出現,讓我將錯就錯,我以爲我結了婚,你就可以和我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誰知道……”鮮血順着江海的口中流了出來。
“江海……你不要說了……”我抱着江海,眼看着他一身一臉的血卻手足無措,只能追悔莫及地看着他,我曾經以爲他是個無情無義,始亂終棄的公子哥,我曾經以爲他永遠都在追求得不到的東西,誰知他競是這天下最重情誼之人,他成全了自己的兄弟,卻誤了自己的終身……而我競然從來不曾瞭解過他!
“如果……如果我今天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方華,這把鑰匙……你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是我找人買下的,這也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江海舉起染滿鮮血的鑰匙,交到我的手上,再一次讓我淚溼衣襟。
“方華……從你回來,從我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我便知道,你就是方華,所以這把鑰匙我一直帶在身上,希望有機會能親自交到你的手上,今天……終於如願了……方華……別恨小音,她也只是個可憐的人……她欠你的,我替她還了……”
“不,江海,我不要你這樣還,我要你以後慢慢還給我,江海,你醒醒……”江海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方華……別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