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瑜的眉擰成一個結,立刻將景淼打橫抱起,往門外衝去。
藍妙猛地撲上去,緊緊抓住修瑜的胳膊,驚慌地看着臉色凝結成寒冰的修瑜,語氣哀婉,“瑜,你不可以丟下我,海帆還沒有找到,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海帆怎麼辦啊?”
修瑜的腳步停住了,看向苦苦哀求着自己的藍妙。藍妙一張臉蒼白着,淚水積蓄在黑白分明的眼中,晶瑩剔透,搖搖欲墜,整個人無助地攀着他的胳膊。
記憶中,她也是常常這樣跟在自己的身後,可憐巴巴的樣子。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手,不敢還手,總是哀求的神色,用一雙清澈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讓人心生憐惜,忍不住出手幫這個無助的弱小女人。
因爲憐惜她跟自己的遭遇一樣,在家族裡不受人重視,所以他也格外對她好一些。他對她好,隨着他們長大成熟,也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
可是現在,他卻對着這張自己憐惜了多年的臉,生不出半點多餘的情緒來,即使是平常出於習慣而出手幫助她的想法都沒有。
藍妙的手指抓緊修瑜的衣服,用力地收緊,再收緊,彷彿這樣就能把修瑜此刻散發出的飄忽感覺收攏在她的手裡,好像這樣就能挽留住他。
她努力讓自己的淚蓄積在眼底,打着轉兒,不掉下來。每一次這樣,修瑜都會答應她的要求。尤其是她的手上還有修海帆這張王牌。
藍妙後悔了,後悔自己剛纔怎麼就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讓自己這麼多年扮演的弱者形象毀於一旦,尤其是毀在修瑜的面前。
“我會打電話請少卿來。”
修瑜毫無感情地說出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抱着景淼,步履匆匆地朝着樓下奔去,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藍妙的視野裡。
藍妙抓空的手還僵硬地懸着,不敢相信修瑜居然就這樣走了,就連她搬出了修海帆這個王牌都沒有起作用!
……
景淼縮成了一團,緊緊捂着自己的肚子,彷彿這樣就能抱住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緩住下腹那種讓她恐懼的下墜感覺。
下身的溼熱感,一點點蔓延至了大腿根部。
景淼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不要,寶寶,你絕對不能離開媽媽,再堅持一會。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緊緊攬住了她的肩膀。
“別怕。”
修瑜磁性的聲音,沉着冷靜。
景淼微微睜開眼,感覺到窗外刺眼的紅光一閃而逝。她不知道修瑜駕着車,正在以一種近乎玩命速度朝着醫院裡狂奔,一路不知道連闖了多少紅燈。
她只覺得時間這樣慢,爲什麼還沒有看到醫院。
她吃力地伸出一隻手,揪住修瑜的褲子,用盡力氣揚起臉,湊近修瑜。
發覺景淼有話說,修瑜主動俯下身,將耳朵貼到景淼的脣邊。
“求求你,救他……他是……是……”
“別說了,你需要休息。”
修瑜快速打斷景淼,方向盤一轉,車子立刻停了下來,“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他立刻將臉已經蒼白如紙的景淼抱下了車,急救通道路燈下,映照出車子白色坐墊上一灘鮮紅的血跡。
他的心一沉,抱着景淼,往急救室裡飛奔,醫生護士們早已經準備好擔架,立刻將景淼推進了手術室裡。
修瑜被人隔絕在急救室外。
手上還殘留着鮮血的溫度,修瑜緩緩握緊雙手。曾經他非常厭惡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是當他看到景淼臉色蒼白,驚懼而又無助地哀求他的時候,他緊張地忘記了一切。
想到她緊張心痛的樣子,他心底的一角也隱隱抽痛起來。她就這樣在乎這個孩子嗎?
酸澀和心疼交織,複雜的情緒翻騰,修瑜發泄似的一拳砸在了走道白色的牆壁上。
……
景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一直有個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在附近,叫着她,“媽媽,媽媽。” 景淼跟着那聲音,一直跑,一直想找出那個叫自己媽媽的孩子來,最後在一個懸崖邊看到一個稚嫩的小孩子。
她直覺那個就應該是自己的孩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女孩,興奮地衝上前,那個孩子卻忽然轉過臉來,白嫩的臉上居然什麼都沒有!
沒有五官,什麼都沒有,平整的一張臉!
她嚇得呆在了原地。
那個孩子臉上緩緩滲出兩道血淚,“媽媽,你不是本來就不想要我嗎?我現在就要走了,反正你和爸爸都不要我。”
那個孩子陰森一笑,跳下了懸崖。
她驚恐地尖叫起來,“不要!”
景淼尖叫着醒來,氣喘吁吁,剛纔那個夢境太真實了,太恐怖了。
“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張淘淘一臉關切的看着景淼,嗔怪地將景淼按下去,“快躺好!別亂動,你這手上還打着吊針呢!”
景淼心有餘悸,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觸手的是平坦的小腹,心立刻就涼了。滾燙的淚水立刻就掉了出來,孩子沒有了,她這輩子都沒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那個孩子說的對,她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那個孩子不要她了,懲罰她永遠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張淘淘被景淼忽然涌出來的淚嚇到了,以爲她哪裡不舒服,急忙按住了牀頭的急救按鈕。
“淼淼,哪裡不舒服?別急,醫生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