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闌院花廳裡,蕭煌和蘇綰本來不想給君黎酒的,但這人似乎真的瘋了,一直拼命的拍桌子,大有沒酒就大鬧/
氣得蕭煌差點讓人把他扔出去,不過最後被蘇綰阻止了,蘇綰看君黎瘋了似的樣子,沒辦法只得讓人去給他準備了一罈酒過來。
有了酒君黎終於不鬧了,他自斟自飲,也不拍桌子也不鬧事。
一邊喝一邊傻呵呵的笑着,事實上雖然他很痛苦,恨不得一醉解千愁,可是心裡卻明鏡似的。
想解都解不了的感覺,這種感覺太痛苦了。
蘇綰望着他,看到他眼裡的痛苦,知道他雖然喝得很兇,狀若瘋子,事實上他並沒有醉。
“君黎,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害得你這樣的又不是武賢妃娘娘,我相信你母妃若是知道你纔是西楚國的皇子,她的孩子,一定會很難過,會補償你的,所以你這樣難受,沒必要。”
“難道你真打算白便宜了蕭燁不成,他頂着你的太子身份,在西楚耀武揚威的,享受着你母妃的寵愛,享受着皇上的寵愛,而你卻在這裡喝悶酒,這樣有意思嗎?”
蘇綰每說一句話,君黎的臉色便紅了一分,他嘴裡發出如小獸般憤怒的吼聲,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大口酒,把手裡的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
“我能怎麼辦?我現在能怎麼樣,現在我就算去和她說,她會相信嗎,相信我纔是她的兒子,而蕭燁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君黎最怕的不是自己曾經所受的苦,而是武賢妃會不認他。
她不知道蕭燁不是他的兒子,一直以來寵愛的是蕭燁,現在忽地有人告訴她,她的兒子另有其人,她怎麼會接受。
或者該說她不會相信的,她也許會當他是瘋子。
君黎想到這些,心痛得無法呼吸,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他,好難過。
這麼多年,他一直有一種苦在心裡沒辦法說,人人都道他是嘉妃的兒子,是皇帝寵愛的兒子,可是隻有他知道,他的母妃一直以自己生病爲由,很少理會他的事情,小時候,他想見自個的母妃,又哭又鬧的,後來他的奶嬤嬤不忍,帶着他去見了那個高貴美麗的女子,可是她冷冷的看他一眼後,下令人仗斃了他的奶嬤嬤。
從此後他再也不敢提到去看她的事情,而她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見一見他。
現在想來,每次她見他,只不過是給別人造成一種假像罷了。
那就是嘉妃很寵他這個兒子,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的。
而自個的父皇更是對他不理不踩的。
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是不是不是父皇母妃的孩子啊,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可是現在的真相卻是,他真的很可能不是父皇和嘉妃的孩子,而是西楚的皇子。
蕭燁呢,享受着自己的一切,受盡了武賢妃娘娘的寵愛,現在更是受盡了承乾帝的寵愛,而這一切,本來都是他的啊。
君黎想到這一切,忽地憎恨起來,眼裡放出狠光,手指緊握起來。
北晉國皇帝,嘉妃,這一切都是他們惹出來的,他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蕭燁不是他們的孩子嗎,那他就讓蕭燁死無葬身之地。
君黎想着嘴角扯出血腥的笑意來,擡頭望着蘇綰瘋狂的叫道:“我不會放過他的,我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蘇綰看他這樣,心裡不好受,溫聲說道:“君黎,我會幫你的。”
君黎聽了蘇綰的話,微微的有些怔神,呆愣愣的看着蘇綰,想到了蘇綰之前曾經救他,幫他解掉寒毒的事情,他想不出來,蘇綰爲什麼對他這樣好。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蘇綰想到了前世,輕笑出聲:“因爲我當你是朋友,君黎,不要懷疑我,我是真的當你是朋友的。”
“好,謝謝你了。綰兒。”
君黎心裡升起一抹柔軟,哪怕蘇綰最後是騙他的,他也認了。
花廳裡,蘇綰望向君黎說道:“之前蕭煌已經命人進宮去查探武賢妃娘娘身邊的人,說不定可以從她們的嘴裡得到什麼消息,。”
蘇綰話一落,門外虞歌走了進來,飛快的稟報道:“世子爺,世子妃,進宮查探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武賢妃娘娘身邊的人。”
蕭煌揮了揮手,示意虞歌把人帶進來。
這被帶進來的是兩個婆子,臉上蒙着黑布,嘴裡塞了布條,手腳被捆綁住了,不停的掙扎着,兩個人心裡嚇死了。
究竟是哪個喪天良的綁架她們啊,她們都這麼大的歲數了,不會是什麼變態的,劫了她們過來想幹啥。
嗚嗚,我不要啊。
我的清白啊。
兩個人胡思亂想之後,頭上的黑布,嘩的一聲被人扯了下來。
這兩個嬤嬤從武賢妃是小姐的時候,便在武賢妃身邊當管事僕婦,現在仍然是武賢妃身邊得用的人。
十分的忠心,因爲這兩個人的家人,都在永昌候府裡,就連她們的兒女都在永昌候府裡。
如若她們膽敢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她們的家人就全都死路一條。
兩個婆子眼睛一見光,便愣住了,眼光落到了蕭煌的身上。
整個人手腳冰冷,怎麼是蕭世子,蕭世子讓人抓她們過來做什麼。
不會想殺了她們吧,她們可是知道,太子殿下一直和蕭世子做對的啊。
兩個婆子前思後想之後,撲通一聲跪下來,哀嚎聲不斷:“饒命啊,世子爺饒命啊。”
蕭煌不耐煩的冷喝:“閉嘴,有事問你們,問什麼說什麼,若是膽敢撒一句謊,就殺了。”
兩個人抖簌了一下,臉色說不出的蒼白。
蕭煌沉聲問道:“你們是武賢妃娘娘身邊的人,可記得當年太子殿下出生時的情況,把當時的詳細情況說出來。”
兩個婆子不知道蕭煌問這個做什麼,一時沒敢回話。
蕭煌幽冷的說道:“看來你們是不想活了,那就拉下去打死,而且不但是你們兩個人死,你們身後的家人也沒有必要留着了。”
這一說嚇到了兩個婆子。
她們相信,蕭煌說到做到,說殺了她們背後的家人就定然會殺,所以兩個人趕緊的說道。
“娘娘當年生產的時候,差點難產而死,不過最後被御醫救了過來,只是當時太子殿下身上一片青,御醫看到說,殿下在母體裡感染了寒氣,情況不太好,而且就算眼下躲過去,只怕以後也不會太好。”
一個嬤嬤說過後,另外一個接着說道:“不過其中詳細的過程,我們並不清楚,因爲當日負責娘娘生產的是她的奶嬤嬤,可是賢妃娘娘生產後不久,那奶嬤嬤便生病去世了。”
蕭煌和蘇綰二人相視,這分明是怕奶嬤嬤泄露出什麼,所以纔會動手腳殺了那個奶嬤嬤的。
蕭煌望着下面的兩個婆子。
“你們和那個奶嬤嬤都是從永昌候府便跟着賢妃娘娘的,按照道理,那奶嬤嬤若有事應該會和你們說,你們給本世子好好想一想,那奶嬤嬤臨死之前的一段時間可曾和你們說過什麼。”
“說過什麼?”
兩個人努力的想着,搖頭:“沒有說什麼啊。”
“讓你們仔細想?”
蕭煌冷喝,兩個嬤嬤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什麼似的飛快的說道:“我記得夏嬤嬤曾經說過一件事,她說她記得太子殿下生下來,手臂處有一處紅胎痣,有點像蓮花。不知道後來怎麼沒有了,她說可能是她眼花了。”
這嬤嬤說完後,君黎擡手便摸向了自己的手臂,沒錯,在他的左手臂下方確實有一處紅色的胎痣,好像一朵紅蓮花。
現在看來,他真的是武賢妃娘娘的兒子,而蕭燁卻是北晉國皇帝和嘉妃的孩子。
他們使的這一招瞞天過海之計,分明是想吞掉西楚,然後把西楚和北晉國合二爲一。
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君黎眼光冰冷至極,冷芒森森,陡的擡手狠狠的朝着桌子砸去。
兩個嬤嬤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再次撲通撲能的磕頭:“別殺我們,不要殺我們。”
她們壓根不知道蕭世子問這事做什麼。
蕭煌望向虞歌,揮手示意他把兩個人帶下去先關押起來,待到人帶了下去。
君黎才憤怒的大罵起來:“這些喪心病狂的傢伙,竟然處心積慮的謀劃了這麼多年,太可恨了。”
蕭煌望向蘇綰說道:“那接下來該讓武賢妃知道自己現在的兒子並非她的親生兒子了。”
蘇綰點了點頭,眼睛耀起亮光,花廳一側卻響起了一道壓抑的聲音。
“能不能緩緩?”
蕭煌和蘇綰掉頭望過去,看到君黎一臉青白的說道,蘇綰看出他很緊張,大概怕武賢妃娘娘不承認他這個兒子吧。
蘇綰飛快的開口:“爲免夜長夢長,再生出什麼不必要的意外,我認爲立刻讓武賢妃娘娘知道這件事爲好。”
君黎不吭聲了,最後一咬牙說道:“好。那我們立刻進宮。”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如若自個的母妃不認他,那他也死心了,從此後他再不理會紅塵俗事。
君黎這樣想着,心倒是鎮定了很多。
蘇綰卻望着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溫聲說道:“我們進宮前,還需要做一件事。”
她說着往外走去,經過君黎身邊時,一臉不懷好意的說道:“你跟我來。”
蕭煌可就不高興了,冷眸瞪了君黎一眼,自己搶先跟着蘇綰往外走,不滿的問道:“璨璨,你讓他跟着你做什麼?”
蘇綰伸手拉了蕭煌,掂腳在他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起來,很快蕭煌愉悅的笑起來,不停的點頭:“嗯,嗯,不錯,這主意妙。”
蕭大世子掉頭望向君黎,臉色說不出的好看,再沒有之前的惱火生氣了。
君黎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夫妻倆狐狸似的神容,只呆呆的想着自己的心思,雖然他極力的保持着平靜,可是心裡還是很害怕很不安。
直到他跟着蘇綰走進了偏房,她在他臉上塗抹,他才知道她要幹什麼。
君黎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了出來:“蘇綰,你敢。”
“嘻嘻,別動別動,我這是爲了幫你。”
“這裙子這麼短,怎麼穿。”
“誰讓你長這麼高了,將就將就吧,反正一般人都往上面看,誰也不會往上面看。”
“我想揍你,怎麼辦?”
這一次君黎話剛落,另外一道聲音冷酷無情的響起:“你可以試試看,若是你動了璨璨的一根手指頭,看我如何把你的十個手指一個個削下來。”
“那你還不快讓你的女人住手。”
蕭煌沒好氣的冷哼:“我女人親自給你動手,你還挑三挑四的,你偷着樂吧。”
他這心裡還酸着呢。
房間裡,蘇綰很快替君黎打扮好了,只除了個子有些高,別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他不是女兒身。
娥眉輕蹙,星眸如月,白晰的肌膚,因爲惱怒,而染了淡淡的米分,滿頭的烏絲挽成鬆鬆的隨雲髫,髻上簡單的插一枝搖曳的碧玉簪,整張面容說不出的清雅淡然,眉眼竟然分外的像宮裡的武賢妃娘娘。
現在若是把他和武賢妃擺在一起,沒人會相信,他們兩個人沒有關係。
這也是蘇綰的目的,就讓武賢妃娘娘看看,這個人和她有多像。
蘇綰朝上望的時候,眼裡滿是欣賞,可是往下看的時候,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因爲裙子實在太短了,還有因爲君黎是男人,肩膀比較寬,女人的衣服穿上身後,緊繃繃的,實在是不怎麼協調,可是這大晚上的她們要到哪裡給他找一身合適的女裝啊。
所以將就一下吧。
君黎看蘇綰笑起來,立馬臉黑了,擡手便想脫掉身上的衣服。
蘇綰趕緊的阻止他:“別脫,挺好的啊。”
“明明又短又小還說挺好的,我覺得你的眼睛一定有問題。”
“你倒底還想不想認母妃了。”
蘇綰幽幽的來一句,這句話果然止住了君黎的動作,他雖然沒動,不過倒沒有脫衣服。
蘇綰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心裡對於武賢妃是渴望的。
這些年,他在北晉國一定過得不開心,所以他此刻一心渴望着武賢妃。
蘇綰想想他這麼些年所受的苦,心裡忍不住替他心疼。
今晚,她一定要讓武賢妃相信,君黎纔是她的兒子,若是武賢妃真的承認了這樣的事。
那麼君黎就會得到母愛,他就不會那麼苦了。
蘇綰如此一想,更堅定了自己要幫助君黎的心。
“走吧,我們進宮去。”
蕭煌沒有反對,只是大手卻霸道的伸出來抱住了蘇綰,不讓她隨便亂蹦。
一行人一路進宮去了。
宮裡,武賢妃住的宮殿內,並不平靜,因爲兩個嬤嬤失蹤不見的事情驚動了武賢妃,她坐在寢宮裡命令人趕緊的去找找看。
好好的兩個大活人怎麼不見了。
寢宮裡,只守着兩個宮女,其他人全被武賢妃給攆出去找人了。
這樣一來,寢宮裡便沒什麼人了。
蕭煌和蘇綰飄然而進,一擡手朝着寢宮裡的兩個宮女下了藥,那兩個宮女眨眼昏迷了過去。
寢宮裡,武賢妃受驚的往牀後一縮,沉聲喝問:“什麼人?”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進寢宮來的人是蕭煌和蘇綰。
看到他們,武賢妃並沒有慌張,只是眸光深邃的望着蘇綰,這個女人過去她一直對她很好,她以爲她會是她的兒媳婦,因爲兒子喜歡她,所以她也認同了她,可是沒想到最後她竟然不高興嫁給自個的兒子。
這不管換成哪一個做母親的,都高興不起來。
武賢妃眼神冷冷,臉上神容也是嘲弄的,望着蕭煌和蘇綰兩個人說道。
“你們兩個人深夜進宮,這是打算劫持我嗎?不過我告訴你們,就算你們劫持我,也別指望謀害我的兒子,我不會害我兒子的。”
武賢妃一臉的堅決,擺明了是坦護着自個兒子的。
窗外立着的君黎聽着明明該是自個的母妃,現在卻坦護着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的父皇母妃還是害了他們母子分離的仇人。
君黎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不過想到待會兒自個就可以認母妃了,他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甚至於很緊張。
寢宮裡,蕭煌望向武賢妃,冷冷的說道:“娘娘想多了,我可沒有劫持娘娘威脅太子的打算。”
“那你們深夜闖進本宮的寢宮做什麼?”
武賢妃聽到蕭煌的話,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責問蕭煌。
蕭煌脣角微勾,淡淡的說道:“我來是讓賢妃娘娘見一個人的。”
他說着朝着窗外拍了拍手。
屋外一道光影飄然而進,很快站在了寢宮的燈光之下,武賢妃一臉奇怪的望過去,這一望忍不住受了驚,指着君黎好半天說不了話。
因爲這個人和她長得十分的像,這是怎麼回事?
她並沒有女兒啊,永昌候府裡也沒有這樣的小姐,就是武嬋長得也和她不太像。
反倒是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人,長得與自己很像。
“這是怎麼回事?”
蕭煌揮手示意蘇綰把君黎帶到一邊去,卸掉君黎臉上的妝容。
蘇綰和君黎自到屏風後面去整理。
蕭煌則望向武賢妃,緩緩的說道:“賢妃娘娘,我想問你一件事,當年你懷太子時,是不是曾被人謀算過。”
武賢妃不知道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不覺得這話有什麼毛病,點頭。
“是的,我被宮裡的一個妃嬪給下了藥,還是寒毒,所以這麼些年,我的身體一直不好。”
“不但是我,燁兒的身子也一直不大好。”
武賢妃想到這個,便覺得虧欠兒子,自己是個無能的母親,所以纔會害了自個的兒子。
“聽說娘娘生產後不久,娘娘的奶孃夏嬤嬤便生病去世了。”
武賢妃有些警戒了,擡頭望着蕭煌,沉聲說道:“你們究竟想說什麼。”
“聽說當年太子出生時,手臂之上有一處紅色的胎痣。”
武賢妃搖頭:“沒有,我燁兒身上沒有。”
“娘娘,我再問一句,你被人下寒毒,按理太子殿下身上也應該染上寒毒,可爲什麼太子的身上卻沒有寒毒,只是身子有些虛弱呢。”
武賢妃的臉色有些難看了,手指緊握起來,瞪着蕭煌:“蕭世子,你究竟想說什麼?”
“娘娘生太子時,體內有寒毒,可是太子卻沒有,娘娘生了孩子後,一直陪着娘娘生產的夏嬤嬤卻生病死了,夏嬤嬤臨死前還說過,太子生下來時,手臂之上明明有紅蓮胎痣,可是現在的太子手臂上卻沒有。”
武賢妃臉色越來越白,蕭煌並不理會她,繼續說道:“還有太子長得和娘娘一點都不像。”
“不。”
武賢妃已經明白蕭煌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她驚懼的搖頭,不敢置信的搖頭。蕭煌依舊往外說:“娘娘生太子時,這所有的症狀,本世子倒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看到過,他體內有寒毒,手臂之上有紅蓮胎痣,而且他和娘娘長得特別的像。”
蕭煌說完後,武賢妃終於想到之前那長得和自己十分神似的人,臉色陡的白了,搖頭說道。
“我生的是太子,並不是公主。”
這一點她奶嬤嬤可是告訴過她的。
蕭煌沒有說話,屏風之後的人走了出來,一身青衣,長髮垂肩的端王君黎走了出來。
他一出現,武賢妃便愣住了,因爲看過他之前的容貌,現在再看,發現這人真的和自己挺像的。
難道他,他竟然一一一一。
武賢妃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她拼命的搖頭:“不,不會這樣的,不是的,這個人一定是你們找來算計我的,對了,你們和我兒子有仇,所以纔會這樣處心積慮的算計我和他,他是我兒子,不會是別人的,不會的。”
如若蕭燁不是她的兒子,她對他的一腔母愛,卻是錯付非人。
怎麼會這樣,不會的。
武賢妃臉色發白,呼吸急促,她身子本來就不好,如何承受這樣的事情。
君黎看她這樣,真正是心疼至極,一種血脈相連的心痛,溢在心中。
他走到武賢妃的牀前,溫聲安撫她:“娘娘,你彆着急。”
武賢妃擡手一把推開了君黎的手:“你是騙我的,你們都是騙子,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君黎的臉上滿是受傷,身子一軟,下意識的退後。
蘇綰看他難受,自然不好受,臉色一下子冷了,望向君黎說道:“君黎,把北晉國的皇帝畫像畫下來,讓她看看。”
她之前曾聽蕭煌說過,蕭燁和北晉國的皇帝竟然有些相像。
君黎有些木然,心裡痛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只覺得自己被所有人都遺棄了,北晉國的父皇母妃,還有這裡的母妃。
他們都嫌棄着自己,憎惡着自己。
君黎聽到蘇綰的話後,默默的去畫畫,一切都是機械動作,完全沒有自己的靈魂。
蘇綰則望着牀上的武賢妃,冷冷說道:“我身爲大夫,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如若你在懷孕前,中了寒毒,那麼胎兒是一定會感染上寒毒的,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只是身子不好,而端王君黎體內是帶有寒毒症狀的,他的寒毒還是我帶他前往青霄國解掉的,這種毒不是那麼容易解掉的,懂嗎?”
她停了一下後又說道:“還有夏嬤嬤爲什麼會死,因爲有人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所以她纔會被人殺死的,她不是生病死的,她是被人殺死的。”
“夏嬤嬤臨死前,曾經懷疑過,她明明看到太子殿下生下來後,手臂處有一處紅蓮胎痣,後來怎麼沒有了?”
蘇綰說完喚了虞歌進來,虞歌把兩個婆子帶了進來。
蘇綰望向其中一個婆子,冷聲說道:“說吧,把你先前說的事情說一遍。”
那嬤嬤望向牀上的武賢妃,看到武賢妃娘娘臉色一片慘白,這嬤嬤有些心疼,也不敢看武賢妃,只敢小聲的說道:“娘娘,夏嬤嬤臨死前,確實懷疑過,說太子殿下生下來時,手臂處有一處紅蓮胎痣,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沒有了。”
武賢妃聽到這個,身子輕顫了起來,拼命的搖頭:“不,不是這樣的。”
蘇綰又沉聲說道:“還有太子長得與你一點也不像,他連皇上都不像。”
蘇綰剛說完,君黎已經畫好了畫像,拿了畫像走過來。
蘇綰一伸手接過了畫像,畫像上的男人正是北晉國的皇帝,容貌俊逸,雖然人到中年,但依然可以看出,他和太子蕭燁長得有幾分相似。
蘇綰拿着畫像,遞到了武賢妃娘娘的面前,扔到她的手裡。
“好好看看吧。”
“你幫別人白養了多少年的兒子,難道最後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認了。”
蘇綰特別的生氣,她只是看君黎離過,心裡不好受。
武賢妃低頭看着手裡的畫像,看到畫像之上的北晉國的皇帝,確實與自個的兒子長得有那麼一點相像,可是她並沒有見過北晉國的皇帝啊,如若是他們騙她的呢。
武賢妃這樣想,臉上也表現出來了,蘇綰直接冷諷道:“娘娘若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帶你前往北晉國走一趟。”
武賢妃聽了蘇綰的話,心一凜,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涼徹骨的寒意,這寒意使得她一陣陣的眩暈,身子發軟。
君黎雖然先前被武賢妃傷到了,可是血脈親情,使得他很心疼武賢妃,這份心疼,是從前在嘉妃娘娘面前沒有過的。
現在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武賢妃就是他的母妃。
可是她似乎並不願意認他啊。
君黎想到這個,心痛起來,只是看武賢妃往牀上倒去,他還是心疼的衝了過去,扶着她。
武賢妃擡頭望着他,喃喃道:“你真的,是我的兒子,你纔是我兒子嗎?”
武賢妃失聲大哭了起來,君黎陪着她傷淚,母子二人竟然大哭了起來。
寢宮裡,蘇綰看到武賢妃不再抗拒君黎,心裡總算舒緩一些,身子往後靠,靠到蕭煌的懷裡。
蕭煌伸手攬着她,無奈的嘆口氣,這丫頭,雖然面對敵人心狠手辣,可是對她好的人,她卻是想方設法的想幫助的。
寢宮裡母子二人哭了一會兒,武賢妃終於忍不住失身喚道:“兒子,我的兒子。”
蘇綰看武賢妃認了君黎,終於笑了起來。
她望向蕭煌溫聲說道:“我們走吧。”
把這裡的空間讓給人家母子二人,現在他們倒是多餘的了。
兩個人領着手下退了出去,順帶的也把兩個嬤嬤提了出去。
蕭煌和蘇綰臨離開後,狠狠的警告了那兩個嬤嬤,今晚的事情最好當不知道,若是隨便說出去,那就別怪他們收拾她們兩個。
兩個婆子立刻點頭,哪裡敢說出去,直到蕭煌和蘇綰全都走了後,兩個人才敢彼此相視,一臉的驚悚。
這是什麼戲碼,爲什麼北晉國的端王殿下卻成了我們娘娘的兒子,那太子殿下呢,他是誰啊?北晉國人嗎?
兩個人趕緊把臉埋在胸前,不能想不能說,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寢宮裡,武賢妃和君黎正抱着哭,外面忽地響起腳步聲,武賢妃趕緊的擦乾眼淚,吩咐君黎到屏風後面先躲着。
待到宮女太監的進來稟報過後,武賢妃揮手讓他們下去。
幾個人慢慢的退了出去,待到人走了後,武賢妃又喚了君黎過來,仔細的問他這些年在北晉國的情況,當她聽說自個的兒子是太監宮女帶大的,一顆心差不多都碎了,君黎趕緊的安慰她。
母子二人說了一會兒的話後,武賢妃想到了自個的哥哥永昌候爺,這事關係重大,還是立刻宣自已的哥哥進宮,看看接下來如何做這件事。
“你舅舅還不知道你的存在,我讓人宣他進宮,我們商量看看接下來這事怎麼做。”
君黎點頭同意了,武賢妃便喚了大宮女進宮,讓她立刻命人出宮去宣永昌候爺進宮。
永昌候爺來得很快,他進來後看到妹妹的寢宮裡竟然多了一個男人,還是北晉國的端王殿下,永昌候爺嚇了一跳,差點大叫起來。
武賢妃趕緊的阻止他大叫,待到永昌候安靜了下來,武賢妃才把君黎的身份介紹給自個的哥哥。
介紹完,武賢妃忍不住又哭了,只要一想到之前自個兒子說的話,她就有些心疼他。
永昌候爺愣住了,擡眸望向君黎,沒想到君黎纔是自個妹妹的兒子,他認真的細看下去,發現這個端王殿下長得與自己的妹妹還真有些相像,從前沒有往這方面想,倒不覺得像,現在往這方面想,真是越看越像。
永昌候爺眼眶微溼,望着君黎,微微哽咽着說道:“黎兒,你幸苦了。”
君黎本來還擔心永昌候爺,不接受自己個兒,現在看永昌候爺坦然的接受他了,他心裡說不出的高興,恭敬的走過來向永昌候爺行禮:“見過舅舅。”
永昌候爺招手,示意君黎靠前,他伸手拉着君黎的手,感概的說道:“黎兒,你長得與你娘可真像。”
君黎掉頭望了一眼牀上自個的母妃,心裡是高興的。
只是身後的永昌候,臉色忽地的一變,一隻手仿若雷霆閃電似的狠狠的朝着君黎擊了過去,一掌下去,君黎眼發黑,身子發軟,一瞬間,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慌,好似整個人快要被海水淹沒了一般,慢慢的往下沉,透心的涼,直至他整個的陷入黑暗,再沒有一丁點的感覺。
寢宮裡,武賢妃驚嚇的望向自個的哥哥,驚呼着叫出聲:“哥哥,你做什麼?爲什麼打昏他。”
永昌候擊昏了君黎後,生怕他醒過來,還伸手點了他的昏睡穴,讓他醒不過來。
等到做完了這些事,他才擡頭望向自個的妹妹,沉聲說道:“妹妹,你真是糊塗啊,眼下西楚已被太子掌控了,你認了他又能怎麼樣,難道憑他的能力還能翻了天不成,如若因爲他而使得西楚大亂,你就是西楚的罪人。”
“可是?”武賢妃望着君黎,眼裡泛起淚光,這是她的兒子啊。
“他是我的兒子。”
永昌候爺臉色黑沉的說道:“你兒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子殿下,難道就因爲他的幾句話,你對太子的母子之情就沒有了嗎?這麼些年你一直很疼太子殿下,難道真的就因爲這個人說了幾句話,便把你們二十多年的母子之情抵消了嗎?”
武賢妃心抽了一下,想到太子蕭燁,她一個字說不出來,說實在的,她做不到,太子她是一直當親兒子疼着的。
“你認真想想,是這個人重要,還是太子重要。”
永昌候爺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君黎,沉聲問武賢妃。
這麼些年,太子對永昌候府一直不錯,所以永昌候爺是站在太子這邊的,即便現在知道端王君黎有可能是他的外甥,他也不打算認。
武賢妃心抽得更疼了,一句話說不出來,臉色煞白。不過眼睛瞄到地上的人時,她忍不住開口:“你要怎麼對他,你不會是想殺了他吧。”
永昌候爺詭譎的笑起來:“我怎麼可能會殺他呢,你放心,爲了不讓他出來搗亂,我把他關起來,不過不會傷害他的,我會好吃好喝的把他養起來,這樣一來,你不就等於有了兩個兒子了嗎?”
永昌候爺眼底精光四射,這個人在他的手裡,就是一個籌碼。
“可是你沒聽到嗎,太子是北晉國的人,如若他最後吞掉我西楚國怎麼辦?”
永昌候爺冷哼;“你真是婦人之仁,這麼些年太子都以爲你是他的親身母親,就算他是北晉國的皇子,那也要他認才行,再一個,有這麼個人在,如若太子真的膽敢認北晉國的皇帝皇后,我就讓他什麼都沒有,總之以後他的一切都拿捏在我永昌候府手裡。”
永昌候剛說完,忽地聽到窗外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隨之還有驚慌失措逃跑的聲音,永昌候臉色瞬間變了,身影一動,飄了出去。
寢宮裡,武賢妃不由得緊張極了,緊握着手,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寢宮地上的君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永昌候爺很快回來了,臉色十分的難看,呼呼的喘着氣,武賢妃飛快的問道:“誰,是誰聽到了我們的說話聲。”
永昌候爺沒說話,不過臉色越發的黑沉了,好半天才出聲:“是九皇子。”
“九皇子,他怎麼會進來的,竟然沒被人發現。”
這寢宮外面可是有人埋伏着的。
永昌候爺冷喝:“他很可能從狗洞什麼的鑽進來的,所以輕易避開了外面守着的護衛。”
“那怎麼辦?讓他聽到這些話,可就麻煩了。”
武賢妃心急起來,永昌候爺卻沉聲開口:“他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說出去的。”
武賢妃還在着急,待到醒神一臉驚駭的望着永昌候爺:“你,你殺了他。”
永昌候爺沉重的點頭,他也沒有辦法,那小畜生一定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所以驚嚇得跑了,他不能不殺他啊。
“你,怎麼能殺他呢,他纔是個小孩子啊。”
武賢妃哭了起來,永昌候爺瞪了她一眼:“婦人之仁,他都聽到我們說的話了,如何能留着他,若是讓他說出來,這西楚只怕亂套了,所以只能殺了他。”
“你殺了他,若是被人發現,查到怎麼辦?”
“不會有人發現的,你放心吧,我把他遠遠的給扔到了一座枯井裡,就算有人發現,也不會查到我們頭上的。”
“你一一一。”
武賢妃再承受不住,眼一黑昏了過去,永昌候爺望了望牀上的女人,最後什麼都沒有說,伸手提了地上的君黎,閃身往外走去,待到走了出去,他吩咐外面的兩個嬤嬤:“好好的侍候娘娘,這兩天不要讓娘娘見客,就說娘娘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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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黎真是個可憐的娃紙,親孃和舅舅都把他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