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對,的確沒有離開的方法。”
再次出現在門口的金暘和應天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長嘆一聲後,金暘便說出了自己的發現:“沒有找到大門,院牆之外翻出去,也依舊是這棟宅子,像是人們常說的鬼打牆。還有,月亮的光影和位置一直沒有改變,我想我們應該是,徹底被遊魂困住了。”
柳暮雪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發現,仔細想想,這羣人的確不像是傻子。難怪之前金暘和應天雄沒有凨天齊的尖叫聲吸引而來,原來是去調查這件事了。
不過,她對接下來會遭遇什麼已經不感興趣,爲今之計,最要緊的事還是保護好韓無情的安全。
之前的廂房由老管家安排,如今管家已經不見蹤影,高忠義和凨天齊之間的矛盾也是自廂房開啓,原先分給韓無情的廂房柳暮雪已經不敢帶他去,後來唯一能夠想到的安身之所便是蘇澤言之前帶她去的主人房。但主人房便是曾經趙誠住的地方,這一去也不知道屋子裡暗下殺手的不明兇手,會不會對韓無情發起攻擊。
柳暮雪心裡很矛盾,這時也想不到別的方法,將韓無情帶入房間中,她點燃了燭火,想要出去探查一番,看看金暘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卻又不放心將韓無情一個人留在這裡,只好坐在他身旁怔怔道:“韓叔叔,有一句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着。不管曾經有什麼仇、有什麼怨,你欠了趙家人多少,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何苦壓在心頭不放呢?”
“不是我壓在心頭不放,是午夜夢迴時前來找我索命的冤魂不會放過我!”他被柳暮雪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只能靠着椅背思緒苦楚的說,“你就殺了我吧,香蘭和玉寶已經等了我兩年,我不能再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
“怎麼就渾渾噩噩了?”
柳暮雪實在不明白韓無情的想法,天下人無不想進入朝陽宮學習絕世武藝,韓無情已經比旁人幸運,爲什麼這時候還會想到尋死?就算他心中有愧,卻也不是隻有這麼一種彌補的方法。
“這些年有祭奠過趙家人的亡靈嗎?”
“有。”
“心裡可有好受一些?”
韓無情搖搖頭:“只會更加痛苦,看着它們來找我和身邊人索命……”
柳暮雪還是有些不敢確信:“我並不相信世上有鬼,所以對方纔的情況有過懷疑。在金暘和應天雄離開之後,甚至懷疑他們是尋找寶物的下落。不過聽他們方纔所言,似乎此處的確有些古怪,韓叔叔就沒想過先調查清楚這裡的情況,再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嗎?”
韓無情狐疑的望着她:“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有那樣一件寶物存在,可以實現常人無法實現的願望,爲什麼不嘗試找到寶物的下落,開啓第三次的許願,藉助寶物的力量復活趙家人?”實然這話柳暮雪自己也是不信的,可爲了給韓無情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她也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和神秘寶物存在,耐心開導道,“只要找到了寶物,復活了趙家人,再和他們道歉,不久等同於洗清了一身罪孽嗎?”
聞言,韓無情神情猶豫,覺得柳暮雪所說倒也是個可行的辦法,只是剛剛走到門口的蘇澤言聽聞這話,便頓住了腳步,輕聲緩言的說道:“如果寶物中帶有的是天賜神力,這的確是個可行的辦法,但若是其中本身就存在着一股邪惡力量,用這個辦法復活趙家人真的合適嗎?”
迎着柳暮雪和韓無情詫異的目光,他領着神情恍惚的凨天齊一步步、步入室內:“十年前,他們所有人可是親眼目睹趙婉怡死而復活的。”
“可你剛纔不是說,趙婉怡的冤魂已經消失了嗎?”柳暮雪不解的皺緊眉頭,“而且我剛纔碰到她的時候,的確感覺她像一個死人,後來,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嗯,你觸碰到的的確是趙婉怡的鬼魂,因怨而顯形,所以碰到時能察覺一部分實體。”
“可我手上沒有鬼印記,而且她後來也消失了。”
柳暮雪張開自己的雙手,實在沒看出自己與旁人有何不同。
但蘇澤言的表情此刻卻變得有些爲難,緩緩解釋:“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並不能解開趙家的謎團,所有事因神秘寶物而起,要詳查此事,還是要知道那寶物究竟從何而來,又被趙誠收藏在了哪裡最爲要緊。”
“是高忠義,是高忠義說破的!”在蘇澤言的揣測下,凨天齊再次開了口,狼狽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道,“我們根本不知道此事,是趙誠有一次同高忠義喝酒無意說破。他說他家女兒,也就是趙婉怡,自幼得了一種怪病不能見陽光,一旦見了便會渾身長滿發紅的血泡。他請了不少名醫爲趙婉怡看病都沒有效果,連百藥谷的神醫對此也是束手無策,還爲着趙婉怡的這個病,險些傾家蕩產。可突然有一天,趙誠就像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喝酒吃肉,再開賭莊,還收集不少女兒家喜歡的東西給他的小女兒趙婉怡。高忠義本來就同他有私交,曾經給趙婉怡看病時,趙誠還找高忠義借過錢。後來便是趙誠還錢時邀高忠義喝酒,高忠義就問他碰到了什麼好事這麼高興,趙誠對他還算信得過,就同高忠義說了實話。說是帶着趙婉怡從百藥谷回來的路上無意間得了一個可以實現願望的寶貝,他用來治好了趙婉怡的病,剩下的兩個願望還不知用來做什麼。高忠義一聽有這等好事,回頭便找我們商量,後來去趙家的那天晚上,我們也沒料到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顯然,事情比柳暮雪當初設想的還要負責,這趙誠手中開着賭莊,必定也會請打手看管生意,仔細想想,也並非什麼忠義之輩。只是事情發生的那天,正是趙婉怡的生日,趙誠邀請高忠義前來,本是想讓女兒對高忠義曾經的慷慨相助表示感謝,哪裡知道高忠義還邀請了金暘和應天雄作伴,而韓無情和呂展喬他們則是趙誠自己請來的。
此時,韓無情也接着凨天齊的話繼續說下去:“那是趙婉怡第一次見外人,應該是十幾年沒有見過陽光的緣故,她的肌膚很蒼白,頭髮又長,看起來就像是個女鬼,我見到她時還被她嚇了一跳。”
“是啊。”凨天齊連忙點頭附和,“她原本看起來就不正常!”
“後來呢,你們又是如何想到要奪寶的?”
“後來高忠義就讓趙誠把寶物拿出來看看,只當是開開眼。”凨天齊說着便再次長嘆一聲,“我也以爲是真的開開眼,並沒有想到之後高忠義和金暘他們的計劃,突然就聽見趙婉怡發出一聲大叫,說我們是來殺人奪寶的!”
“是了,當時我們並沒有動手,反而是趙誠和他的家人先慌了起來,所有人那時都在舉行奪寶大會的內堂中,只聽見趙婉怡一人在堂中大叫,叫趙誠殺光我們,不然寶物的事情泄露出去就會有人來搶奪,那時,趙婉怡就會死!”
柳暮雪越聽這話越覺得奇怪,怎麼寶物被奪走,趙婉怡就會死呢?而且,她怎麼會有種這場紛爭是由趙婉怡挑起的感覺?
除了她之外,韓無情和凨天齊也有同樣的感覺,兩人相視一眼後,便又繼續說下去:“似乎那時趙誠很在意趙婉怡的感受,心裡只有這個小女兒似的,對趙婉怡的話言聽計從,趙婉怡讓他殺了我們,他猶豫了一會兒便將所有家丁都招來了,我們全被困在了大堂中,正是因爲如此,高忠義才說什麼一不做二不休,要我們殺光他們逃出去。”
在聽到凨天齊的說法後,韓無情也是點頭認同:“旁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的確只曾想要逃出去,便在最短的時間內挾持了趙誠,但趙誠被挾持後,趙婉怡依舊冷笑說我們逃不出去,後來、後來高忠義他們便開始大開殺戒。”
“如此說,高忠義邀請了金暘和應天雄,算是有備而來,或許他們想要看看是否真的有這樣的寶物存在,纔會提出先看寶物的請求。可後來趙婉怡和趙誠表現得如此緊張,所有人便確信了寶物的存在,因此兩邊相鬥,趙家人便全部死在了你們手中。”柳暮雪一邊說着一邊分析,越想越不對,“可爲什麼趙婉怡會表現得如此緊張?還說沒有寶物,她就不能活?難道,那寶物就在她身上,這也是高忠義當年如何殺也殺不死她的原因?”
一聽這話,凨天齊和韓無情臉上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似乎覺得柳暮雪的這個推測很有可能。
但蘇澤言卻在這時擺擺手,否認了她的說法:“真正的趙婉怡已經死了,十年前高忠義如何殺也殺不掉的不是趙婉怡本人,而是寄居在趙婉怡體內的魑。”
“魑?”
“不錯。魑魅魍魎的魑便是一種山林異氣所生的精怪,它們可以隨着附身之物隨意化形。百藥谷生在山林的山谷之中,附近的山林極具天地靈氣,生出幾個精怪妖族不足爲奇。好的精怪例如人蔘精,的確有治病救人的本事。但作惡的精怪卻會操控人類的思想,迷惑人類的理智,驅使人類作惡爲患,這種精怪便稱之爲魑,是一種極其可怕的生物,以操控人類爲樂,有時也會吸取他們的陽氣。”
說着,蘇澤言便緩緩轉身,將清澈的眸光移向門外如死沉寂的夜色之中,輕輕吸了口氣道:“此處鬼氣雖重,但魑的戾氣更重,十年前趙誠被這精怪迷惑之後,一定是帶走了屬於魑的某樣化形之物回到了此處。那東西,有可能是一截樹枝,有可能是一塊石頭,更有可能是種在這院子裡的任何一株植物,想要去分辨就必須找到這股戾氣的來源。不過,暮雪有句話是對的,這魑的精魂有可能就在趙婉怡身上,它並不是幫趙誠救治了趙婉怡的病,而是附身於趙婉怡,操控她挑起了你們之間的爭鬥和殺戮。當高忠義一劍刺死趙婉怡時,其實真正的趙婉怡就已經死了,可魑還活着,活在趙婉怡體內,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來。想必,十年前你們逃走的時候,誰也不敢回頭看這趙婉怡究竟死了沒有吧?”
此話一出,凨天齊和韓無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蘇澤言說得對,當初他們的確不敢回頭看一次又一次站起來的趙婉怡究竟是個什麼怪物。加之她皮膚蒼白,頭髮烏黑拖地,即便是白日裡見着也覺得跟見鬼似的,何況那時已是深夜,還是在經歷了殘酷的殺戮之後……
他們一直認爲那時趙婉怡就已經化作了厲鬼,想要殺了他們復仇,可如今聽蘇澤言這麼一說,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名爲魑的精怪。
不過,柳暮雪卻是不信這話,瞅着蘇澤言英挺的側臉笑了起來:“你們這些愛讀書的文雅公子是不是都特別迷信書中的神鬼故事?恐怕最喜歡的還是傳說中的狐狸精吧!”
“胡說八道!”她看着蘇澤言嚴肅的回過頭來,像家中長輩一樣屈着手指敲她的頭,雖然力度不重,但他的眼神卻是極爲認真的,“你就是看書看得太少,纔會不記得這樣明顯易認的精怪。”
什麼看書看得太少,分明是她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好不好?
不過這次經歷了這些事之後,她倒是對神鬼故事感興趣起來,揉着發疼的額頭緊盯着蘇澤言說:“既然你這麼肯定,怎麼解釋方纔出現的趙婉怡?難道我們看見的是真的趙婉怡的魂魄,魑的精魂卻還未出現?”
蘇澤言一本正經的點着頭,微微頷首垂下眸去,再次移動腳步走回室內:“自是如此,否則,眼前的狀況也不會如此簡單。”
簡單?
她聽得頭都快炸了,還叫簡單?
原以爲挑事的是七大門派,沒想到最先挑事的就是趙家,而且還是在趙婉怡的唆使之下兩邊才交手的。如果真的還有一個魑徘徊於這間宅子內,那麼接下來會發生的局面便更加無法預料。
想到此處,柳暮雪便再次看着韓無情追問:“之前說高忠義在樹下殺了趙婉怡,後來把所有人的屍體搬上了木板車,又說趙家人並沒有從這棟宅子裡消失,可是將他們埋在了宅中某處?”
韓無情點點頭,不過接下來的話卻是看着蘇澤言說的:“如此說來,其實我也有疑點。趙家人不少,趙誠的幾個妻妾、孩子算起來也有十人,加上奴僕和貼身使喚的丫頭小斯,少說也有三四十人,而且當時跟着趙誠的一羣打手也在堂中用膳,前後與我們交手的人不少,趙家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附近的人卻未曾聽見打鬥,即便江州如今人煙稀少,卻也不至於像個死宅般沒人聽見一絲聲響。”
蘇澤言緩緩點頭,認同他的說法:“魑的惡念便是殺戮,你們相鬥,殺的人越多,死的人越多,它便越興奮。不過這一次情況卻不像是因魑而起,首先,黃昏我們來到私宅時見到的那位老管家便不是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說到這句,凨天齊不由瞪大雙眼:“對了!你們還不知道這件事!高忠義曾經來過趙家多次,今晚來找我喝酒時便告訴我對那位老管家的長相十分熟悉,似乎是曾經趙家的人,他懷疑是這老管家設的局!”
“局不可能是他設的,不過替趙家人報仇的心思卻是有的。”蘇澤言一邊踱步一邊分析,“若真是趙誠曾經認識的人,他甚至不需要與這老管家見面,只需託夢給他,便可安排這次的計劃。如今正值鬼節,外面又傳是七月初一此處私宅有了人進出。以趙誠當年開賭莊的門路想必也收攬了不少奇珍異寶,只要這老管家按照他的託付前去收藏之地查看,發現了這些東西的存在,便會相信趙誠的話,加上老管家也有一顆想替主人復仇的心思,不管趙誠是人是鬼,只要託夢於他就會按照趙誠的意思安排奪寶大會的事,給七大門派分別送去邀請函。當然,爲了不引起各位的注意,這次奪寶大會還吸引了其他世家公子。他們收到的不是邀請,而是共同經歷了一個遊戲。”
“遊戲?”
“不錯,是遊戲。而且,這個遊戲還要從一個月前開始說起,我也是因爲知道了這個遊戲,纔會來到此地。”
環環相扣的佈局,是柳暮雪沒有想到的,她甚至沒有想過其他世家公子前來此地的原因。
原以爲蘇澤言來此也是個有秘密的人,甚至懷疑過他是想要替趙家人報仇,解開當年殺戮的真相,沒想到他和其餘來到此地的世家公子一樣,是被一個神秘的遊戲吸引而來。
“一個月前,煙雲十三國各國世家中都興起了一個遊戲,這種玩法從哪裡傳來的沒人知道,卻和我們平常玩的接對聯、填字遊戲相同,是一種文人間交友的愛好。”說完這話,他便從袖中掏出一本硃色皮的書遞入柳暮雪手中,讓她翻看,“遊戲的方法就在其中,過程由書中要求所定,完成之後會解密一條線索,線索指向另一個謎題,興華船舫。”
聞言,柳暮雪驀然一怔,想起之前來到江州靠岸時看到的船舫,不禁恍然道:“我記得那些世家公子坐的船似乎都是興華船舫的,難道這家船舫還有什麼秘密?”
“不錯,船舫上有兩個秘密。第一個秘密是這船舫上有另一本解密書,解開謎題,就會發現江州私宅有傳世書畫一行字。通常世家公子們看到這行字,便想一探究竟,他們會認爲是某位不出世的名家弄出了這次活動,邀他們前去觀畫,絕不會想到在這次奪寶大會背後,還藏有玄機。”
聽聞這話,柳暮雪也點頭道:“是了,當初來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到這次奪寶是一次針對七大門派的奪寶,直到老管家要我出示邀請函,我方纔察覺有異。不過,你剛說還有第二個秘密,那麼,這第二個秘密是什麼?”
“第二個秘密關係到一個人,只要細細查探便不難發現,興華船舫的老闆名叫趙權,他和趙誠沒有親緣關係,卻曾是趙家的管家,也就是我們之前見到的那位老管家。”
一聽這話,柳暮雪頓時就明白了,原來這是個連環局,老管家趙權一邊用邀請函吸引七大門派,一邊用遊戲吸引世家公子混淆視聽,真是好計謀啊!
“我是一個江湖人,清楚江湖人的性情。若是我收到這樣一封邀請函,看到上面寫着血債血償幾個字,無論出於什麼情況也會親自前來查探一二。何況這件事涉及十年前的秘密,想必韓叔叔你們當時收到時,也擔心曾經的秘密泄露,所以斷不會讓門人跟隨,纔會獨身進入此地,查探奪寶大會的真相。”
韓無情點頭:“是,我的確是如此作想,想必其他人也一樣纔會將跟隨前來的門人留在宅外,這也無意造成了我們被困住的局面。”
“嗯,但對於世家公子,趙權也是一手的好手筆。”說這話時,柳暮雪怔怔看着蘇澤言,“他同樣瞭解你們世家公子的喜好,直接送去邀請函不如這個遊戲更加吸引他們的注意,而且,這樣也區分了你們之間的不同之處。有邀請函者,便是這次要剷除的目標,沒有邀請函的世家公子,便是奪寶大會結束後打算放走的人。”
說完這話,柳暮雪又緊張的看着蘇澤言繼續追問:“那麼屋子裡的兩個侍童呢?他們也是鬼嗎?”
她的猜測終於換來蘇澤言眼中讚賞的一絲微笑,緩緩點頭道:“不錯,他們是鬼,也是復仇行動中必不可少的安排和計劃。設想趙家人慘死此地,亡靈不願離開,意圖復仇。可他們白天不敢出現,只有晚上才能現身,所以奪寶大會安排在了晚上開始。而前來奪寶的衆人進入此地後,若出現的不是這兩個面生的鬼侍童,而是趙家別的什麼人,難保熟悉趙家人的高忠義會一眼認出。所以高忠義的死,很有可能是爲了提前滅口,讓我們所有人懷疑不到趙家人的復仇行動上去,就像開始時你們猜測的那樣,這是人爲,它們就能看到它們想要的自相殘殺的局面。還有,便是借你之手,殺光他們。”
“我之手?”
“不錯,否則何以解釋,趙婉怡明明有能力直接殺了高忠義,卻非得讓他中無息毒?”
經蘇澤言這般提醒後,柳暮雪明白了:“如果我們沒有出現在這裡,沒有因爲韓叔叔而留下,那麼,今晚被困住的人便是七大門派的掌門,只要讓他們互相猜忌,以爲兇手就在他們中間,那麼,他們遲早會因此寶物大打出手,自相殘殺。而你我的出現打亂了它們的計劃,老管家趙權在見到你我時纔會露出那樣爲難的表情,所以之後便打算將這件事和我扯上關係,如此一來,我懶得與大家爭辯,也會不聽當年真相,直接將所有人給殺了,當是給趙家人報仇……”
不過也是萬幸,萬幸她沒有這麼衝動。雖然一開始知道趙家人全部死在了七大門派掌門手中之後,柳暮雪的確有殺人的衝動,也認爲高忠義等人死有餘辜。可如今知道真相後,她心裡對凨天齊等人的行爲倒沒有之前那般厭惡,畢竟挑起紛爭的不是七大門派的掌門,而是趙婉怡,一個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可能……
“但有一點我還是覺得奇怪,你我出現在此或許對趙家的冤魂而言算是個意外,可這趙權是怎麼看出我們會壞事的,從一開始就打算攔着我們,不讓我們進來?”
蘇澤言垂眸笑笑,眸光瞅着一直被柳暮雪拽在手中的紅皮書道:“不管他打算用什麼理由阻攔我們,拿着這本書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這種可能。若是他不放我們進來,我便要問問他別的世家公子可以進來的理由。一旦我亮出身份,想必他就是不想讓我們進去,其他世家公子也會邀請我們進去。”
“那是你,你的才學本就名滿天下,可我還是想不通他究竟是怎麼看出我是個江湖人士的。”
柳暮雪沮喪的低頭看着一身墨綠的裙子,師父和左護法總說她性子太野,長大之後會嫁不出去,所有闖蕩江湖需要她拿出有魄力的一面時,她通常會身着黑衣、戴上面具,不讓人瞧出她的真實模樣。這次出來本也是遊玩,沒打算涉入江湖,就做了尋常打扮,自幼修煉琦年華功模樣和身形也都嬌小些,看起來和那些富家千金並沒有多大的差別,但趙權還是一眼認出了她是江湖人士,真是讓她自尊心受損。
不料這是,坐在椅子上呆立不動的韓無情依舊盯着她的背影揣測:“會不會,是冤魂看出來了,告訴了趙權這件事?”
柳暮雪還未來得及驚訝,就見蘇澤言點頭:“從我們登上船舫的那一刻,趙家的冤魂就已經知道了消息,早在昨晚它們就打算出手試探。”
是嗎?
她怎麼不知道?
不過仔細想想,她還是不要知道爲好。之前以爲高忠義的死是人爲,並不覺得恐怖。後來經蘇澤言這麼一說,她也漸漸懷疑這個世上有鬼。一旦認爲是遊魂出沒,心境也漸漸變得不同,想起之前趙婉怡出現的模樣便越想越恐怖,自顧自的搖搖頭想,她還是不要知道昨晚在船舫上發生了什麼爲妙。
緩緩間,柳暮雪發現蘇澤言的眸光一直在注視着她,那樣溫柔的神色即便是在這異常恐怖的地方,也能遺落下一道柔光,靜靜灑在她肅靜的臉上。
她是有心事,纔會稍顯遲鈍,可當她意識到蘇澤言一直在看她時,屋外已傳來袁如夢驚恐的尖叫聲。
擔心又有事發生的柳暮雪想也不想就衝了出去,只聽身後韓無情大喊:“暮雪,先給我解開穴道再走!”
該死!她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匆匆回頭時,便見蘇澤言緩而無奈的笑,輕輕搖着頭,如風和煦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入耳畔,激起了心間一片水花。
“多大了,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
什麼還是?他真有這麼瞭解她嗎?
替韓無情解開穴道後,柳暮雪便再次追上了蘇澤言不緊不慢的腳步,盯着他的側臉說:“通常自以爲是的男人都會惹女人厭煩的。”
她隨口一說,驟然見他眼中眸光暗了下去,像被寒風吹滅的燭火,連一片死灰都不剩的寂然道:“嗯,知道了。你別,別生氣。”
“我沒生氣,開玩笑的。”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蘇澤言這個人對她的吸引力,比這間宅子隱藏的秘密令她感興趣。見他如此模樣,就想再多說些什麼,可想到之前袁如夢發出的那陣尖叫聲,心情又再次變得複雜,只好拉拉蘇澤言的衣袖道:“真開玩笑的,我沒有生氣也沒有厭煩。您是王爺,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口無遮攔。誒,您就當我是童言無忌吧……”
沒來由的熟悉感在心間蔓延,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莫名的見蘇澤言腳步微頓,眼中有尷尬之色流露。
但此時他們已經走到袁如夢和呂展喬身後,沒機會繼續交流下去,柳暮雪也不知蘇澤言在尷尬什麼,便朝衆人目光鎖定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面暗紅的院牆,幽綠光影下暗紅如血,整個私宅彷彿永遠無法見到天明似的,被困在死寂的黑暗之下,只有衆人緊張的呼吸聲緊張的傳入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