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幾天,我們並不幸運,就算之前找到屬於周彤的東西,給方警官帶來了死亡;發現原本應該出現在李思錢包裡的照片,給我帶來了危險,我和周君博也是希望可以找到什麼的。
但是,沒有,同樣的東西在那段時間並沒有出現。
眼前的三泉鎮和我們之前來到這裡時,沒有任何區別。即便是在晚上也沒有聽到任何古怪的聲響,更沒有看到任何恐怖的場景。方警官之前告訴我們的那些情況並沒有出現,我和周君博每天可以做的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走遍三泉鎮每個角落,企圖發現些許線索,幾乎將地上的垃圾收集到了一塊兒,也沒有發現任何具有價值的東西可以幫助我們尋找到孩子的下落。
是的,那時我們收集到的東西只是垃圾,就連屬於其他失蹤者的東西也沒有找到。後來周君博提議等待,說不定我們靜靜等待下去,就會有線索再次主動找上我們。
我明白他的說法,卻不知道是否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事後回想,那段時間沒有崩潰,已經算是一個奇蹟。靜靜等待時,周君博提議搬進蘋果屋。彤彤手機視頻中出現的蘋果屋,很有可能是條線索。但那段時間雖然我們待在三泉鎮,住的卻是自己帶去的帳篷,並沒有想過直接搬入三泉鎮度假村的屋子居住。不過後來周君博有這個想法時我也沒有拒絕。一來是因爲,他救過我的命;二來是因爲我也存有私心,想過如果住在蘋果屋真的能夠尋獲關於周彤的線索,或許可以通過她,找到李思的下落……
我們那時便是這樣,通過一個希望養活另一個希望,通過一條線索獲取另一條線索。周君博難能的冷靜,開始整理那間屋子,整理得很仔細。慢慢的我就明白了,他不是冷靜,而是不想錯過任何一條線索。整理乾淨一間屋子看似是爲了居住時更舒適,可實際上他卻是希望可以通過整理屋子裡的東西,找到周彤曾經在屋子中出現過的痕跡。
但很可惜,屋子裡的雜物與周彤毫不相干,唯一讓我們有所發現的是,度假區的屋子居然是通電通水的,可我們之前並未發現這個情況。
周君博說不可能,這裡已經廢棄許久,不可能通電。除非鎮上有獨立的電力系統,但這些年又是誰在維修和養護?
我不懂這些情況,只能聽他的分析。他大概是想找到獨立發電機的位置吧,最後也不了了之。
那段時間就是這樣,很多事有些想法,卻不知該如何下手。我和他在收拾乾淨的蘋果屋中鋪了兩張墊子當牀,別的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堆放在牆角,白天黑夜輪流守着,我守白天,他守晚上,不願錯過任何一個有可能帶來線索的時刻。
一切平靜持續到7月3日那天晚上,在精神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大多時候輪到周君博守夜,我依舊無法入睡。
外面下着小雨,悽悽瀝瀝的聲音。遠處傳來的雷聲不大,不足以打破三泉鎮的寧靜,慢慢形成一種自然的節奏,闖入我思緒。
周君博那時正坐在牀墊上整理一些資料,我看到其中某些白紙上畫着圖形,像是驅魔辟邪一類的法陣。
沒過多久,清晰的流水聲便闖入耳中。
是的,像流水劃過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擡眸朝窗外一看——屋外夜色漆黑,只有雨水沿着圓形蘋果屋的外牆滑落。
一開始,我並沒有察覺詭異之處,但周君博卻突然站起來盯着窗外劃過的雨水,皺緊了眉頭。
‘不該是這樣的。’
‘什麼?’
‘重力。所有東西會受到重力的影響,自由落體。’他回頭看着我說,‘你看窗外的雨水,是順着外牆滑落。就算黏附在外牆上的雨滴會緊貼着牆面,但其他雨水不會將屋子包圍成原形!’
說着,他朝着門口走去。剛剛伸手擰門,就發現門打不開了。
蘋果屋是紅色的,裡面的外牆也是。雖然我們來的時候蘋果屋的外牆紅漆有些剝落,但裡面的牆壁經過打理,依舊如新。
屋內是躍層格局,面積雖然不大,但一樓的位置原本應該是用來做客廳的,左邊的樓梯可以通往沒有封閉的二樓,樓梯後便是小小的洗手間。而二樓的位置應該是用來做臥室,那裡有一扇大窗戶可以通向屋外,做了一個小陽臺。
發現房門無法開啓後,周君博就立即通過樓梯去了二樓。沒想打二樓的窗戶也無法打開,傍晚開始下雨時我就將窗戶關上,沒想到現在卻因此徹底被困在這間屋子內……
後來我也試過幾次,一樓的兩扇小窗戶也無法開啓。屋子裡的燈光雖然明亮,但透着窗外雨水,反而將屋子裡鮮豔的紅色外牆映出一片血紅的詭異之色。
可怕,很可怕,還有一絲冷意,在屋中集聚。雖然如今我和周君博依舊住在這間屋子裡,可這間屋子帶來的恐懼從未停止。那天晚上,我們幾乎被困在屋子裡整整一夜,儘管沒什麼大事發生,但天亮的時候,小雨停歇,我和周君博突然聽見嘎吱一聲,不知什麼力量將房門開啓,和外牆顏色一模一樣的紅色小門就這樣緩緩隙開了一條縫隙,好似預示着我們已經可以離開般,從屋外透來一陣陰冷的風……
周君博走了出去,就站在房門門口,沒有再往前邁出一步。沉靜的背影對着我,周身傳來一種警惕之氣。
在遇到危險時,彼此產生的情緒是會相互影響的。那時我感覺到周君博有可能發現了什麼,便立即走到他身後,朝屋外看去。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經過一場小雨洗禮之後,整個三泉鎮和我們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荒涼之色褪去,一切恢復如新。遠處隨風飄揚的草地不見絲毫雜草,就連度假區原本堆滿了垃圾的地方也沒有發現任何贓物。
‘你知道雨水是如何形成的嗎?’周君博突然問我這句話。
我當然知道雨水是怎樣形成的,但這件事和三泉鎮的改變有關係嗎?
腦海中冒出這樣的念頭,但周君博卻十分肯定的說,‘三泉鎮的水質有問題,古怪的地方應該在水中。’
‘可我們明明已經走過這裡所有的地方,沒有發現你之前說的水庫,也沒有發現發電機……’
‘是啊。’他接着我的話說下去,無奈苦笑,‘現在恐怕連原本地上的污水也沒有了,那些黑水……已經全部融入這片土地。’
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卻帶着我離開了蘋果屋,沿着三泉鎮又走了一遍。
這裡依舊寂靜,但真的沒有發現之前出現在地面凹陷處的積水。曾經在這件事上遭遇過一次危險,我沒辦法忽略這件事。這次來到三泉鎮,每走過一個地方,看到那些黑水,我都會十分小心。
可現在,所有黑色積水消失,地面上一片綠草。石板路上的裂縫全部消失,乾淨、整潔,如同修建之初。
看到這個景象,我徹底驚訝,周君博卻比我冷靜,只是沉默着不說話。
後來回到蘋果屋,我才感到飢餓,問周君博吃不吃什麼東西,他卻拿着本子記錄——
7月3日:雨水洗禮後,三泉鎮恢復如新,三泉鎮的古怪之處可能與三泉鎮的水質有關。
這條線索和之前發現的死亡暗示一樣重要,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遵循着這條線索,發現了許多失蹤者曾經來到這裡的證據。
7月4日,我和周君博在去三泉鎮外的村鎮購買飲用水回來之後,在進入三泉鎮後沒多久發現了一個黑色的髮夾。髮夾是細長的,上面有金色精緻的雕花,看上去價值不菲精品首飾應該屬於外來者。但我和周君博找了許久,除了我們之外,三泉鎮內並沒有其他人,於是周君博認爲或許這個黑色髮夾屬於曾經失蹤在三泉鎮的人,因爲上面佈滿了灰塵和其他污垢,但三泉鎮依舊是乾淨的。
7月5日,周君博在靠海的地方發現了方警官之前提供照片的海盜船船屋,但之前我們並沒有發現這三間屋子。周君博猜測應該是在雨後出現的,至於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依舊判定與水質有關。而在船屋附近,他找到了一個黑色皮質公務包,裡面裝着的各種資料可以證實公務包主人身份。通過與方警官留下的資料對比,發現公務包的主人的確已經失蹤,很有可能也是失蹤在三泉鎮內。與公務包主人同時失蹤的還有他的妻子,巧合的是,我在前往遊樂園附近,企圖尋找到李思存在的痕跡時,發現了這位失蹤者妻子的小行李箱,裡面裝着的東西也證實了她的身份。
7月6日,我們在三泉鎮入口處的商品區發現了一輛小轎車。可怕的是,這輛小轎車後座安置着嬰兒座椅。我無法想象一個小孩被三泉鎮吞噬的情況,就像李思和周彤失蹤的事,讓我和周君博感到驚慌。但周君博卻發現,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們找到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多。大雨後的第一天,我們找到一枚髮夾。大雨後的第二天,我們找到一對夫妻的東西。而第三天,我們卻發現了極有可能是一家三口出行的證據。這一點,在後來的發現中也得到了證實。
7月7日,最先意識到的不是尋找到四位失蹤者的物品,而是發現三泉鎮的地面發生了變化。之前下過雨,雨後一切恢復如新。按理說,恢復如新後的三泉鎮經過風吹日曬會慢慢囤積灰塵,但它卻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衰退、老去,生出了雜草,生出了裂痕,東西再次變得老舊,只是沒有我們初來這裡時那般荒涼。
7月8日,慢慢習慣了發現屬於別人的東西,習慣了發現三泉鎮日漸衰退的變化。每天做的事不是記錄發現,便是尋找物品。可惜的是,我和周君博在這一天找到了屬於五件物品,卻沒有任何一件與李思和周彤有關。
或許有關,我們也無法判定。我只瞭解李思,周君博只瞭解周彤。可和他們一同出發的還有別的學生、老師,很有可能在這些被發現卻不知身份的物品中,的確有那麼一件物品屬於相關失蹤者,但我們,卻無法確認此事。
7月9日,隨着三泉鎮建築的變化,三泉鎮的空氣也在變冷。夜晚總能聽見一些難以解釋的沙沙聲,像是風吹草動的聲音,又像是有人在屋外行走。很多次我和周君博出去查看,都沒有發現任何情況,但就像某種預兆,提醒我們有什麼東西即將出現。於我心底,其實最爲詭異的情況是來到這裡之後,如此詭異的地方卻沒有任何蛇蟲鼠蟻。我以爲會有很多老鼠,或者是什麼可怕的蟲子。但沒有,這些生物都沒有。周君博說,某些動物的聽覺和嗅覺比人類更敏銳,如果一個地方沒有動物,那麼,人類就應該小心。
7月10日,大雨之後的第七天,如果不是周君博特別關注這個數字,我想,我大概又一次會遇到致命危險。
回想起那時的情況,周君博和我第二次來到三泉鎮時,他帶來了兩箱書,用行李箱裝着。一開始,我認爲箱子裡裝着的書籍可能與三泉鎮有關,但後來我才發現,同三泉鎮有關的各種資料加起來不足一個文件袋,周君博帶來的行李箱中,裝着的都是和驅魔有關的書籍,從古至今,各種類別。
遇上這件事之前,我和他都是無神論者,沒有宗教信仰,但遇到寺廟也會進去拜拜,求個心安理得。
但李思失蹤後,我從未去過寺廟,唯一迷信的事便是在周君博的帶領下去找了問米婆。他後來告訴我,他也是在周彤失蹤後才關注這些事的,以前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也從未想過恐怖的事會降臨到家人身旁。
是的,那天晚上我們遇見了鬼。
並不是十分可怕的情況,但對我來說,就像又一次驗證了問米婆的說法,我比周君博更容易遭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