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君千紀的手輕輕碰到了自己的腳踝,然後頓了頓,整個大掌收過來握住了她小巧的足。君千紀的另一隻手正溫柔而輕緩地將纏着的水草給一點點解開。
水草在水下很乖張,只有順着它才覺得它滑溜,逆着它是休想得以脫身的。
鳳時錦一直都覺得君千紀很厲害,還沒有什麼是能夠難得到他的。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覺得腳踝上的水草鬆懈了去,君千紀的掌心將她的足往上推了推,她立刻便得到訊息往邊上游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岸,去到石墩旁撿了衣服不管三七二一隨手就胡亂往身上穿,穿得凌亂而慌張。
可等她勉勉強強穿好了衣服,回頭再來看時,怔住了。偌大的水池裡,荒涼得厲害,根本不見君千紀有從裡面爬出來。
鳳時錦跪在岸邊,溼溼的頭髮黏着脖子,她近看水面,除了細小的水泡以外根本不見君千紀的影子,好像他從水裡消失了一樣。
鳳時錦等了片刻,心裡止不住地發慌,連連叫了兩聲:“師父!”水下都沒有任何反應。她不由恐懼地想,師父是不是爲了救她而自己被水草給纏住了難以脫身?
這樣的想法一旦產生就如噩夢一樣揮之不去,瞬間佔據了她整個腦海。她來不及多想,生怕君千紀在水裡遭遇什麼不測,當即就又準備重新跳下水去救師父。
只是她纔將將往水下湊了湊臉,都還來不及起身,水面上突然波紋涌動,她睜大了雙眼瞧着。只見一個人影從她正下方的水面緩緩擡起,墨發柔順地貼在腦後,露出一張乾淨溼潤的英俊面容,微微仰着,恰恰與鳳時錦相對。就在咫尺快要貼上的時候,他彷彿意識了過來,剎地收住。
四目相對。鳳時錦皺緊了雙眉,眼裡的擔憂和恐懼不言而喻。君千紀呼吸微喘,刻意放慢了氣息,就是怕驚擾到她。鳳時錦下巴的水,無聲地滴在了君千紀的嘴脣上,順着他微抿的脣線往嘴角流淌了去。可她還是像受到了極度驚嚇一樣,
面對着君千紀一口一口地喘息起來,少女的馨香吹拂在君千紀的臉上,如夢如幻。
君千紀輕輕開口道:“我沒事。”
鳳時錦眼睛一酸,快要哭出來,忘了師徒間的禮儀,張口沙啞道:“你快嚇死我了。”
鳳時錦沒意識過來,君千紀也不開口說破,兩人便一直這麼近距離地面對面。等鳳時錦終於反應過來了,才連忙往後挪開身子,不及伸手去扶君千紀一把,君千紀便雙手撐着石面從水裡出來。
最終師徒倆都溼噠噠地回去。鳳時錦回房換了乾衣服,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半宿未眠,腦子裡亂哄哄地什麼都沒想,因爲什麼都理不順,但心悸了半宿怎麼都停不下來。後來她屏氣凝神,似乎也能聽見隔壁師父輾轉反側的聲音……
原本絕食反抗和親的蘇連茹突然之間好了,在宮裡安分了下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皇帝爲此頗爲滿意,知道蘇徵勤曾去她宮裡勸過她,以爲是蘇徵勤的勸說有了效果,對蘇徵勤讚賞有加。
和親的事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兩天後鳳時錦和君千紀一起返回京中,好像這場風雨已經暫歇了下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烈。
師徒倆下午纔到的國師府,沒想到夜裡國師府就迎來了一位從未登門的貴客——太子殿下蘇陰黎。
君千紀在正廳接待了他,鳳時錦主動分擔君千紀左右,親自煮了茶奉上來,爲蘇陰黎添了一杯,亦爲君千紀添了一杯,隨後規規矩矩地坐在君千紀的身旁。
蘇陰黎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見君千紀絲毫沒有要她迴避的意思。想來鳳時錦是君千紀的關門弟子,君千紀既然不讓她迴避,便是有意要她接觸朝中事宜的意思,反正往後遲早也是要接觸的,遂蘇陰黎也沒多在意。
幽幽燭火倒映着三人的影子,隨着燭光跳動,人影也跟着微微搖晃。
蘇陰黎手指輕輕撫着茶杯杯沿,先開口道:“本宮聽說這幾日國師帶着愛徒
回止陽山去採藥來爲皇上煉丹了?”
君千紀回答:“正是。”
蘇陰黎脣邊便噙了一抹極淡的笑,但整個人依舊透着一種陰沉的氣息,仔細看起來好像又沒有在笑,道:“那還真是可惜了,國師一走,這京中便上演了一場好戲。”他也不拐彎抹角,頓了頓又徑直道,“七公主原是皇上準備與北戎和親的對象,卻被府前軍機處的安國侯恰好帶人去蘭樂坊裡撞上了她正與蘭樂公子舉止親密,惹得龍顏大怒,下旨讓七公主遠嫁北戎。”
“哦?”君千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好似第一次聽說,頗感意外道,“竟還有這回事?”
蘇陰黎看了君千紀一眼,而後道:“上京剛逢科舉大考結束,京中魚龍混雜乃多事之時,在蘭樂坊發生了衝突爭執,安國侯帶人去平息事端這也無可厚非,可鬧事的只在蘭樂坊門口的街面上,安國侯卻也能將人帶進蘭樂坊去並上樓搜了二樓的每一間雅間,不知安國侯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可細細一推敲起來卻是有些牽強的,國師以爲呢?”
君千紀淡淡道:“太子殿下有惑,應是去問安國侯,在這裡可能無法得到答案。”
蘇陰黎不語,只是直直看向君千紀波瀾不驚的臉,那眸中神色幽沉彷彿能吸納世間萬物醜惡,看得鳳時錦心裡緩緩往下沉。蘇陰黎又輕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事實究竟怎樣,本宮也無從得知,今時到國師這裡來也不是來問這件事,而是另有一事所求。”
君千紀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我除了爲皇上祈福煉丹,倒也想不起還有別的能耐可言。”
蘇陰黎笑了兩聲,道:“國師這麼說就太謙虛了,若真是如此,我大晉無數百姓何以敬重國師至此?夜旋族是一個睿智的種族,我大晉皇室正是有了夜旋族的世代相助,才能百十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師用不着謙虛,委實是功不可沒。說起夜旋族,不知國師是否又知道,蘭樂坊的蘭樂公子同樣也是夜旋族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