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從那本菜譜後面傳來了一個故意壓低的聲音。
“開始了嗎?”
這個聲音,我認定是在詢問我,因爲他的周圍並沒有其他進快餐店來吃飯的顧客。
我楞了一下,擡眼看着對面坐着的這個人。
這時候他才把菜譜放了下來,露出他那蒼白的眼眶,這個人身上套着一件像被多次洗滌、長期日曬而褪了色的生命保障套衫。
但我並不認識他。
我就坐在他的正對面的座位上,心裡想着:他大概比南極冰川裡的冰岩芯還要古老吧。
老人微微張開了嘴脣,臉上帶着幾分不滿,也許是他猜到了我心裡在想什麼吧,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老人皺巴巴、土黃色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這張臉紋絲不動,猶如一具佈滿老年人深深皮皺的黏土面具。
如果說他果真在思考什麼問題,那估計他最親的親屬也沒法揣摩出來。
因此,我就只有坐在那兒等着老人繼續說話。
我十分清楚,一位年事如此之高的老人有權讓別人等待。
老人最後終於把自己無神的目光轉向我,說道:“你好,我是緹奇?米克?諾亞的父親。”
“父親?”我有些意外。
“是的,”老人說道,“我有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們……告訴你們這些陸地上的人類,你們必須瞭解我的女兒在這件事中所作出的犧牲。”
我對老人的身份並沒有懷疑。
因爲,他沒有任何理由在這裡欺騙我。
所以,我問道:“關於諾亞方舟的覺醒計劃對您的女兒……天空之城的城主有什麼傷害嗎?”
老人皺皺眉頭,把弄着手中的杯子,說道:“其實……也不能完全說是傷害。”
“那您說說的犧牲是?……”我疑惑道。
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的女兒,在那艘諾亞方舟覺醒之後,會失去她所有的記憶。”
我驚訝道:“她自己知道嗎?”
老人道:“當然知道。”
“那爲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因爲她是我們空島人的首領,天空之城的城主。如果那艘戰艦不能覺醒,靠閃?諾亞的血統也不能永遠守護住這座天空之城!”
我喃喃道:“您把這件事告訴我的原因是?”
“我只是希望,”老人說道,“在你們這羣陸地上的人當中,有一個人,哪怕就一個人也好,他能夠了解我女兒忍受着多麼大的痛苦在完成這個計劃。”
良久的沉默。
……
在公元前六世紀,古希臘人帕蒙尼德認爲,人的記憶是由明暗、冷熱兩種物質構成的混合體,只要混合體沒有受到干擾,記憶就是完整的,一旦混合體發生變化就會出現遺忘現象。
公元前五世紀,古希臘人迪奧澤尼提出了另一種看法。
他認爲記憶是由使體內空氣保持均勻分佈的東西所組成的,與帕蒙尼德一樣。
他也認爲一旦平衡遭到破壞,就會出現遺忘現象。
在記憶問題上提出重要概念的第一人是公元前四世紀的思想家柏拉圖。
他的理論被稱爲“蠟板假說”。
柏拉圖認爲,人對事物獲得印象,就象有棱角的硬物放在蠟版上所留下的印記一樣。
亞里士多德在公元前四世紀末,提出了一個較爲科學的概念。
今天我們所認爲的一些的大腦的功能,在他那時主要被當作了心臟的功能。
他認識到了心臟的部分功能與血液有關,而記憶則是以血液流動爲基礎的。
遺忘的發生主要是血液流動減緩所致。
而諾亞方舟的覺醒,需要的不僅僅緹奇?米克?諾亞的記憶。
在把記憶輸送給諾亞方舟的同時,緹奇?米克?諾亞身體內的血液也會隨之失去一小部分。
但,就是因爲這一小部分,會讓她所擁有的記憶混合體就會被打破平衡。
一旦平衡遭到破壞,她的記憶就會消失。
但老人告訴我,她爲我們所做的事都是自願的。
……
七點整了。
這家“阿里巴巴”快餐店賣的是一盒盒雅客QQ糖形狀的顆粒食物,雖然這些食物咀嚼起來的口感都差不多,但它們每一粒的滋味都不一樣,有牛肉腰花的味道、奶油的味道、新鮮橙汁的味道、南瓜餡餅的、檸檬蛋糕寶的、ru脂鬆糕的、寶彩聖代的……這些“QQ糖”在我口中咀嚼起來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我用影子先生送我的拉普達現金卷買的最普通的快套餐,竟然有四十多種不同的口味。老人已經離開了快餐店,而我在這家快餐店裡一直坐到了這天晚上十點鐘才起身離開。
十點半,我和其他人在雲山下集合了。
我們又一次看見了那座白塔樓。
那隻消失已久的帶着我們來到天空之城的金色鳳凰,居然在白塔樓的頂端盤旋。
純白色的塔依然很高,又尖又長,甚至高出了那些山的暗影。
它在金色鳳凰翅下兩個巨大火球的光輝裡,在四周濃厚的暗黛山色裡,像是一根又細又長的亮線。
我仰望亮線,彷彿仰望一個沉默的希望。
我的同伴之中當然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正處在花樣年華的美麗少女,會在十日之後失去她的全部記憶。
聖泉園中。
那些年輕的空島衛兵依然在門廊處駐守着。
白塔樓的後殿中,影子先生和其他的內務人員正耐心地坐在一大排電視監視屏前。
在覺醒計劃的進行過程中,白塔樓周圍要保證絕對的安全。
否則,在傳輸記憶的過程中,緹奇?米克?諾亞城主的生命會受到威脅。
影子看着各種圖像在眼前閃過,這些圖像是監視這個龐大的白塔樓的幾百個有線攝像頭傳來的。
一幅幅圖像不間斷地從屏幕上掠過。
一條裝飾華麗的走廊。
一間私人辦公室。
幾間經濟型的皇家廚房。
圖像從影子先生眼前閃過,他今天沒有喝酒,因爲影子想盡量不讓自己走神。
快到十一點鐘了,快要換班了,但他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真是位忠於職守的人,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嘉獎的。
但前提是十日之後,緹奇?米克?諾亞城主還能記起他的名字,還能記起他所做的一切。
……
影子先生顯然在監視器的顯示屏裡看到我們已經到了後殿中。
他叮囑了下過來換班的空島守衛,就趕忙出來迎接我們。
這時的冥想光帶從西到東一層層渲染出恢宏的色彩,從熔銅般的金黃,漸漸變成通透的玫瑰色,然後過渡到細膩的淺紫色,最後是深沉的灰藍色。這樣一幅壯闊絢麗的油畫鋪展在我們的眼前,佔據了我們的視野,令我感覺全部身心都要融化在這夢幻般的光帶之中。
但我現在已經清楚的知道,這幅冥想光帶並不如我們想象中的完美。
它並不能像哈利·波特中的冥想盆那樣子,共享一個人的記憶,不管多少人去分享都沒有問題。
它是將一個人的記憶完全剝離之後,傳輸給另外一個人或者一個有着靈魂物質存在的容器裡。
從今天開始,冥想光帶的控制權交給了影子控制,看他的樣子多少有一些緊張。覺醒計劃的主角——緹奇?米克?諾亞正靜靜地站在諾亞方舟的最前端,這時候我才發現這名少女的身材非常高挑,換上旗袍的她更顯出一種皇室成員的高貴,並且展露出一雙修長的美腿,和設計精絕的諾亞方舟站在一起,倒真有一種香車配美女的感覺。
除了變幻莫測的冥想光帶以外,整個後殿還是跟我們先前看到的一樣,仍然是來樣子,裡面悶熱悶熱的。影子小心地跨過地上的電線,陪着緹奇?米克?諾亞來到了光帶正前方的坐椅上。
影子輕輕地將緹奇?米克?諾亞額腳垂下的水綠色髮絲撩開,我發現這位少女緊閉着雙眼,似乎已經完全的失去了自我意識。僅有胸部的微弱起伏還表示着這軀體中仍舊燃燒着一星生命之花。
我並沒有想去阻止這次覺醒計劃,因爲我知道這位天空之城的城主已經下定了決心。
既然連他的父親也勸不住,那就更不用說我這個來自陸地的陌生人類了。
又有幾個內務人員從後殿的側門進來,他們應該是來協助影子先生的。
“不,別放那裡。放在應激模式觀測器裡。”緹奇?米克?諾亞的聲音從牆上的一個揚聲器中傳了出來。
“已經注射了麻醉劑……您……您還能看見?”影子忍不住問。
“我的眼睛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緹奇?米克?諾亞勉強笑了笑,簡單地回答,“快動手。”
影子打開了控制箱前的那個透明的圓筒形容器,讓緹奇?米克?諾亞正對着它。
“接下來該做什麼?”影子身邊的一個內務人員忐忑不安地說。
“該城主戴好測量電極,關上殿門。”影子說,“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這個年輕的內務人員一邊動手,一邊還是忍不住門:“那城主的記憶……”
“你看不出來嗎?城主她在前幾次的記憶傳輸中,本我意識已經受到了損傷,如果不繼續傳輸的話,意識會無法在這個軀體中生存下去。”
不知道影子具體是怎麼開動了儀器,沒見他有什麼動作。但從龐大的控制箱中傳來了讀書跳動的聲音。冥想光帶上浮現出了藍色的掃描光環圍繞着少女的頭部一遍遍地上下移動起來。這個時候,後殿的側門又一次打開了,一位老人推門而入,正是緹奇?米克?諾亞的父親。
影子走到老人的跟前,淡淡地說道:“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繼續下去,這也是挽救城主意識的唯一選擇。”
“爲什麼會這樣,我可憐的女兒啊……”老人楞楞地看着坐椅中緊閉着雙眼的緹奇?米克?諾亞。
藍色的掃描光環令她的容顏帶上了幾分慘淡。
“通過掃描,我將獲得城主的全部記憶和情感數據。我將會把這些數據全部儲存在諾亞方舟的電子元件中,這樣城主她就能夠保持自我意識,繼續活下來。
這些話被葛裡菲茲聽到了,他驀地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大叫起來,“不!可是——等等……你們不能——我是說……”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葛裡菲茲。”我低聲說道。
“孫,你一開始就知道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的父親在快餐店和我說明的。”
“這麼說,這個少女的記憶和意識將會分成兩個獨有的部分?”
“什麼意思?”我皺了皺眉頭。
“你還沒有明白嗎?這是數字化生存!”
“數字化生存?”我有點不明白葛裡菲茲現在正在說些什麼了。
“數字化生存……我們美國的科研人員已經探討過這樣的可能性,之所以一直沒有完全變成現實,是因爲三個原因:首先,沒有足夠強大的記憶分離裝置;其次,人類還不知道如何獲取記憶;再一個,沒有人會想讓自己的意識和記憶分開。現在看來,這三個問題都已經不存在了。雖然我還不能百分之百的確認,但這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對於那位少女,她可能成爲全地球,不!可以說是全銀河系裡第一個能夠以獨立記憶和獨立意識的形態生存下來的人。”
“但是……這是否違揹她本人的意願,我不知道。我懷疑這是有人強迫她這樣做的,因爲這會給身體帶來相當大的痛苦,並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葛裡菲茲徒勞地要阻止少女的瘋狂行徑,然而他很快便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提出反對的理由。
因爲,現在停止記憶傳輸,就等於要了這名少女的性命。
“人的大腦是一個黑箱。全部的記憶就是黑箱的幻覺。”一旁的卡爾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說道着。“對於一個黑箱來說,只要確定了輸入和輸出間的對應關係,我們就不必理會箱子裡有些什麼。這也是記憶轉移的理論基礎。”卡爾繼續說道,“對於人腦來說,輸入的信息是有限的。人腦是被侷限在身體中的。它所能得到的任何輸入信息,都是經過感官過濾的外界概念。因此他們現在對這個少女進行的掃描分析,實質上就是將這些信號從她的大腦裡提取出來,並截取出相應的輸出。這個組長您做的……”
葛裡菲茲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說道:“卡爾,你剛剛說的新理論雖然很簡單,也很完美。但你忽略了一個重點,那就是人性所具有的光輝。所有的經典理論都需要以人爲本,不然這個理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可以說是因爲這個少女的獻身,才造就了記憶傳輸理論。”
卡爾若有所悟似的點了點頭。
藍色的光芒包圍着緹奇?米克?諾亞的坐椅,不斷跳躍着。這時候,緹奇?米克?諾亞的父親正竭力鎮定着自己的情緒,他向葛裡菲茲慢騰騰地走過來,接着顫聲說道:“按您剛纔所說的……所以……我的女兒她並不會因爲記憶的缺失,而失去自我意識,對嗎?”
葛裡菲茲恭敬地說道:“這是一個模擬。一個獨立的部分。古往今來,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意識和記憶獨立之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卡爾道:“組長,我想我知道。”
葛裡菲茲問:“怎麼說?”
“組長,你記得澳大利亞的空中戰艦IRONMAIDEN嗎?”
“我想想……是那艘……那艘在實驗中失敗的人類智能戰艦?”
“是的。”卡爾道,“澳大利亞三軍統帥西爾曼由於受到恐怖主義的襲擊而失去了行動能力,成爲了以機械代替身體的‘IRONMAIDEN’號空中戰艦的智能中樞,這位統帥其性格剛毅內斂,又深藏不露的特質也讓這艘空中戰艦的作戰方式捉摸不清。”
“可是,他們的最終實驗還是失敗了。”
“這倒是個遺憾,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組長,你不認爲現在這個情形和那艘空中戰艦非常相似嗎?”
葛裡菲茲沒有說話,但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我想諾亞方舟在獲得天空之城城主的所有記憶之後,所謂的覺醒,就是擁有着這位少女的靈魂。因爲靈魂,就是記憶、信息的載體啊!”
“那另一部分,意識呢?意識呢?”老人搶着問道。
“如果我推斷的沒錯。雖然失去記憶,但是獨立的意識還在軀體裡,您的女兒會和諾亞方舟產生一種密切的聯繫。”
“卡爾,你說的一點也沒錯。”葛裡菲茲轉身對老人說道,“在她的全部記憶和諾亞方舟完全融合的瞬間,您女兒的命運軌道就改變了,就像移動了自身的命運軌道,將其與諾亞方舟的使命合併。他們的宿命也將融合——從此以後,他們將分享同一個命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然而生、老、病、死是難以抗拒的,您女兒的生命之火熄滅的那一刻,只怕諾亞方舟也將從地球上消失。同樣,如果諾亞方舟在我們人類的手中隕落,您的女兒也會……”
葛裡菲茲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就着說道:“我剛纔說的這個……和古希臘的一種巫術很相似……在古希臘人的術法中,血是最重要的靈媒,它承載着言語難以形容的種種夙緣和力量。而以‘星魂’爲名的血誓,則是血系術法中最高的一種。這種術法現在已經罕見於地球之上了,不過,這種神秘的是術法只能把兩個有生命的人的命運緊密結合在一起,並不能作用與人和物體。”
我皺眉問道:“葛裡菲茲,你這樣的科研工作者,也相信巫術?”
葛裡菲茲安靜了片刻,說道:“其實,說是巫術,其本質是一種生物學。雖然可能已經失傳了,但我認爲靈魂是由蛋白質、DNA、RNA等生命大分子構成的生物體所產生的各種層次的一切生命現象,這些分子在血液裡都可以找到,如果用血液來產生人與人之間的密切聯繫,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應該也聽說過,人類的雙胞胎之間曾出現過類似心靈感應式的溝通方法。”
“心靈感應?那都只是些騙子和神棍的把戲吧?”
“大部分是的。但也有少數是真的。”
“沒有一個案例能夠經得起重複檢測。我知道你們科研小組擁有全美互聯網的資料,你應該知道。”
“是的。但心靈感應本來就不是被設計爲能夠重複的。”
“設計?你是什麼意思?”
“只是我的個人理論。”葛裡菲茲慢慢地說着,彷彿是在斟酌着詞句,“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從來沒有體會過心靈感應。似乎人類的心靈感應能力是一種刻意被壓制住的能力。有一種什麼規律使得心靈感應不能持續的出現,就算我知道的真實例子中也只是如火花般的偶然一閃。”
“我有些不明白的你的意思。”
“瞧,這就是人類沒有心靈溝通能力的後果。爲此我們人類不得不發明出語言文字等交流工具,而這些工具無一例外是粗糙的次品,假如心靈感應是一種普遍現象,那麼整個人類社會都會完全不一樣了。”
我剛想說這一點我自己當然知道,可是心靈感應是經不起科學檢驗的。
就在這時候,我自己就有過心靈感應的親身體驗。不過這是單向的,那個帶翅膀的小女生,來自異星球的小瑞亞就經常能看穿我的心思,哪怕我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她也能捕捉到。
這難道也是一種心靈感應嗎?
如果是,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孫,你可以選擇相信與否。但事實上,它在十日之後就會發生,只不過是獨立意識和獨立記憶之間的感應,但其原理和心靈感應這種溝通方式毫無區別。”
“你是說諾亞方舟在覺醒之後,會和少女無聲的溝通。不管我們在哪兒,她都能知道方舟的位置?”
“通俗的來說,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緹奇?米克?諾亞——閃?諾亞的後裔,空島人的首領,天空之城拉普達的城主。
付出巨大的代價來尋求這樣的結果,實在是非瘋狂者不能爲之。
我們這時候發現,少女在冥想光帶的藍色光環中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彷彿她身上的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似的,整個身軀都在顫抖,似乎失去了支撐自身的力量而搖搖欲墜;少女本來光彩照人的容顏變得有些蒼白,呼吸變得開始急促起來,她似乎還能有所動作,因爲我們看到她自己用雙手撐着椅子慢慢地坐了起來,動作艱難且小心翼翼,好像怕壓斷自己的哪根骨頭。
“百分之三十四點七,今天的部分完成了。”影子先生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我心裡這時候冰冷冷的,不是滋味。
這種痛苦,這名少女還要再忍受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