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和吸血殭屍之間的區別,俞凡沒有解釋給他們聽,一席話說完,他平靜地看着那個女人,和她身後的村民。
可憐天下父母心,那女人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兒子是吸血鬼這一點,她掙扎着站起來,伸手指着俞凡,怒叫:“你騙人...”
她太悲傷了,話音未絕,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這時,那個蒼白青年大喊一聲:“媽!”跑了過來,伸手去扶她。衆人都注意到,他的腳步比剛纔着急,有些晃悠。
俞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搖頭道:“你被吸血鬼吸走太多血了,扶不起她來。”
然後對老朱使了個眼色,老朱會意,彎腰把那女人扶起來,送回到村民當中。這時,村民裡絕大多數人都被俞凡懾服了,其中,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跨出一步,急急問道:“法師,像柱子這樣的就是被吸血鬼咬了嗎?那村裡還有好幾個,他們該怎麼辦?”
俞凡瞧了瞧手裡的柱子,他受着他的罡氣蒸騰,十分痛苦,眼神非常恐懼,不斷徒勞地掙扎着,裸露的皮膚都變成了潮紅色。俞凡哼了一聲:“這些人,都是被害死的人的親屬吧?”
“嗯嗯!”老頭忙不迭地點頭。
“他們是不是夢裡夢見死去的親人回來找他們,而且親他們的脖子。”
老頭一愣,一個比較年輕的女人突然哭了出來:“是的!三星期前,我侄子被害死了,死的時候,屍體又白又瘦。最近幾天,我弟弟總夢見他回家,管他叫爸爸,親他的脖子,現在我弟弟也變得跟柱子一樣蒼白,但他更虛弱,躺在牀上起不來。法師,請你幫幫他!”
俞凡看了柱子一眼,徐徐道:“你也做了類似的夢吧?”
被吸血鬼吸過血的人,慢慢就會精神混亂,幸虧柱子還沒到這一步,他莽撞歸莽撞,但並不是傻瓜,知道俞凡要幫他們,咬牙道:“是...我是夢見過,弟弟回來...”
俞凡嘆息一聲,鬆開了手,柱子也跌倒在地上,好像一灘爛泥,只能無力地喘息着。
妙希瞅了柱子一眼,十分憐憫,道:“俞凡,如果你不管他,他恐怕挨不過三天。”
俞凡沒有回答,對村民們道:“你們想不想救那些被咬的人的命?”
“當然想!”衆人異口同聲。
“你們一共有多少戶人家?”
“大約三百一十戶。”那個老頭回答說,他頭腦很清楚。
“這麼多?”俞凡皺了皺眉頭,把桃木劍插進腰帶裡,掏出所有天師符,略微一數,總共也不過一百來張。他拿出八十張,朗聲道:“我們三個,這就去找那些吸血鬼。但爲了以防萬一,這些符紙給你們,今晚用來辟邪。”
“這是道門天師符,一共八十張,我會畫成辟邪符,一般的吸血鬼見了,自然都會退開。你們拿回去,貼在八十戶人家的窗戶上,然後所有人,都躲進這些人家裡,直到明天。”
“記住,必須貼在窗戶上,因爲吸血鬼只能從窗戶進屋,不能從門進屋。而且,吸血鬼進屋前,一定要得到屋裡人的邀請,所以今晚,如果有人在窗外要你們邀請他進屋,你們絕不能答應,明白了嗎?”
村民們完全沒聽說過這些事情,但這個時候,信以爲真無疑是唯一的選擇,於是他們齊聲答應:“明白了。”
俞凡知道他們的心思,冷笑了一聲,又把最後兩點重複了一遍,然後拿出硃砂筆,一一畫好靈符,交給那個老頭,讓他去發,最後道:“明天早上,我們自然會帶着給那些人的解藥,去找你們,到那時候,能不能救得下他們,就要看你們的了!”
他說完,又拿出陰陽盤,測定陰氣的方向,正是在教堂的方向,他再不說話,徑自朝教堂走去。妙希和老朱緊緊跟着他。
林子漸漸變得更密,槐葉密厚,正午的陽光灑下,也成了一道道粗粗細細的光束。三人都有些累了,老朱揹着一個揹包,包裡有面包雞蛋礦泉水等食物,他們坐在一棵槐樹下,飽餐一頓。老朱忍不住問俞凡道:“凡哥,你才說,吸血鬼只能從窗戶進屋,而且必須經過邀請,這是爲什麼?”
他學乖了,不會再問“.....是真的嗎?”這種有辱俞凡尊嚴的問題。
但儘管這樣,俞凡還是瞪了他一眼:“這是一個古老的規矩。所有鬼怪,都和神明有契約。吸血鬼的契約,就是不能從門進來,沒有邀請也不能進來。”
“它們跟哪個神定下的這個契約?耶穌還是耶和華?這個世界,又到底是哪個神做主呢?是基督教的上帝,還是道教的三清,或者佛教的釋迦摩尼?”老朱的求知慾被激發,問起了終極問題。
妙希也瞪了他一眼,法師不問神明事,這是規矩。哪知俞凡這回卻沒有生氣,他淡淡一笑,回答說:“你真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想!”老朱斬釘截鐵地說。
“那就好好追隨我吧,等我將來封了神,自然就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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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樹林越發緊密,變得昏暗起來,異常寂靜,空氣裡開始有了一種詭譎的感覺。再往前走,林子慢慢又變得空曠,出現了一排古老的楓樹,異常高大,樹枝怪異的滲出一股紫色,在輕輕搖擺。
老朱對西方有點常識,輕聲道:“歐洲城堡附近多種楓樹,看來咱們很接近那座教堂了。”
但俞凡和妙希都沒有迴應他。他們穿過這排楓樹,面前是一道緩緩隆起的斜坡,坡面上也全是楓樹,靜謐而巨大,斜坡頂端,楓樹的縫隙裡,隱隱可見教堂污穢的花崗岩牆角。
楓林裡,地面上覆滿了一層厚厚的腐殖。老朱踏上去,有些鬆軟,但幸好還能禁得住他,他不得不放慢了腳步,俞凡和妙希都很奇怪地不理他,走在他前面,和他保持兩三米的距離。脆樹葉和小樹枝不斷被踩斷,發出“啪啪”的脆響,在這廣袤、靜謐、又有些昏暗的林中,聽起來真有些瘮人。
越往上走,腐殖越厚,老朱的腳步更慢了,腦門冒出了汗,伸手擦了擦,舉頭透過高空的枝葉縫隙望去,天空染上了一抹緋紅。
“咦?”老朱覺得很奇怪,現在最多是下午一點多,天應該是乾淨明亮的,爲什麼會有這種晚霞般的顏色呢?
他心裡一抽,嗓子裡好像有一隻毛茸茸的東西在蠕動,但看了看前面俞凡和妙希的背影,又放下了心。
他繼續往上爬,俞凡和妙希也在往上爬,仍然只用背影對着他。這時,一陣風吹過來,楓樹的枝葉摩擦着,發出沙沙的和聲。遠處的樹林,也發出神秘的咯咯吱吱的聲音。
突然,老朱聽見,身後有根樹枝“啪”的響了一下。
他本能地感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他,他心臟一緊,血液涌上了太陽穴,咬着牙猛地轉回頭,後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他不禁鬆了一口氣,這時,又有根樹枝“啪”的一響,就在他右腳跟旁邊。
他的心臟被突然涌起的恐懼攥住了,閉上眼睛,猛地朝左一轉,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腐殖跑出幾步,才把眼睜開,追上俞凡,抓住他的胳膊,喊道:“凡哥,有鬼!”
他驚恐不已,俞凡也轉過了身,但他的臉沒有五官,也是一個頭發黑密的後腦勺。
老朱感到體內一股東西直衝上腦袋,他昏厥了。
但就在此時,他聽到左邊隱隱有人清喝一聲,一根樹枝被快速地踩斷了,一個人抓住了他的後頸,繼而又重重錘了一記他的腦袋,他立即清醒過來,睜開了眼,眼前是俞凡和妙希眉頭緊皺的臉。
老朱心裡閃過一線光,突然胃部衝動,本能地往前跑了幾步,扶着一棵樹嘔吐起來。他吐了好一會兒,腦子終於變清楚了些,不停地大口喘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是着了吸血鬼的道兒。
俞凡走了過來,老朱轉過身,仍然不住喘氣,俞凡見他臉蒼白得嚇人,不由得慚愧道:“兄弟,抱歉,我剛纔太大意了,害你差點中了斯崔克那老殭屍的圈套。”
老朱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問道:“凡哥,到底怎麼回事?”
妙希也走了過來,依然蹙着柳葉眉,說:“我們倆一直在你身邊,走着走着,忽然發現你有點不對勁,我叫你你也聽不見,過了幾秒鐘,你好像被什麼嚇到了,左轉右轉,喃喃自語,然後突然閉上眼往前跑,還管前面一片空氣叫‘凡哥’,真嚇了我一跳。”
“這裡是不是被吸血鬼施了法術?”老朱這才知道,剛纔的樹枝聲是他們倆踩的,駭然問。
俞凡肅然搖了搖頭:“這裡沒有法術,但是有怨念,非常強烈的怨念。”
“怨念?”
妙希道:“對,我也感覺到了,這些楓樹很邪門,怨念不停從樹下散發出來。我猜,這片林子下面,肯定埋着許多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