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暗算
同一時刻,翠微山下。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停車場裡,車門打開,頭髮凌亂的徐公子下了車。
他神色古怪,揹着一個黑色單肩包,步履有些搖晃,在停車場來回走了一遭。妙希的奧迪A6停在一個不大顯眼的位置,他找到了這輛車,渾濁的眼神驟然變得狠毒起來。
........
覺山寺那間房子裡,無影子吞吞吐吐講了很久,俞凡打開手機,把它所講的全錄了音。妙希擔心它有所保留,俞凡便讓她又唸了七遍咒語,無影子在太極圖上死了不知幾百幾千次,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無影子“暈死”了過去,俞凡看看妙希,又看看禪澄等一衆和尚,他們都極力壓制着內心的激動,再也沒什麼比親眼看到仇人伏法更令人痛快的事情了。
最後,俞凡收起了手機,道:“禪澄大師,這裡你輩分最高,該怎麼處置無影子,由你決定吧。”
禪澄咧開大嘴,發出一聲暢快的大笑:“好,俞天師既然叫我做主,那我就不客氣了。這種殺害法師,殘殺無辜的惡靈,我們佛門也不必再講慈悲,來人!”
覺明覺空排衆而出,拱手道:“弟子在。”
“用法索將無影子綁了,投入淨意塔中,永世不出。”
“是!”覺明覺空激動地雙手顫抖,一左一右,用佛手印困住無影子,將它押走。
“淨意塔?”俞凡感到脊柱一陣發涼,暗道:“和尚真急了眼,比惡鬼還狠哪!”
淨意塔就是前文所說的那座白塔,外表普通,實際上法力絕大,專門鎮壓難入輪迴的厲鬼大妖。鬼妖一旦投入其中,就像進了地獄,永受靈力風火折磨,不得鎮守者同意便不能出頭,比死可怕千倍。以無影子的罪孽,原本不必這樣處置,但禪澄委實恨極了它,所以破格做出這個決定。
妙希一拉俞凡的袖子,道:“俞凡,咱們也去參觀一下。”
“...好吧”俞凡瞧着她興奮的表情,吐了吐舌頭,心想:“內心隱藏着這麼可怕的暴力慾望,還好意思說我戾氣深重!”
一行人到了那座小院,封閉院門後,禪澄親自作法,開啓淨意塔的封印,用三十六道法索將無影子牢牢捆住,投入了塔中。
淨意塔一開一關耗時極長,事情做完了,已是下午四點,禪澄精疲力盡,走到俞凡面前,突然膝蓋一曲,跪了下來,拜道:“阿彌陀佛,禪澄拜謝俞天師大恩!”
覺空覺明等一干僧人也好像早已盤算好了一般,齊刷刷跪倒在地,一起高聲道:“阿彌陀佛,貧僧等拜謝俞天師大恩!”
他們都修爲高深,聲音洪亮,一時在山間遠遠傳了開去。
俞凡料不到會有這一下,連忙擺手,扶起禪澄:“佛道本是一家,大師實在言重了。”
禪澄又給他磕了個頭,才站起來,他大手一揮,指向後面的弟子徒孫們,誠懇地道:“俞天師,我們之前有過小小的不愉快。這要怪貧僧,貧僧身爲佛門弟子,可一個‘嗔’字卻總也泯滅不了。說老實話,直到現在,我見天師你小小年紀,道法卻如此高明,心裡還是很不服氣的。但不服氣歸不服氣,俞天師生擒無影子,對覺山寺恩重如山,以後天師如果有需要我們的地方,我等衆人,萬死不辭!”
說完,對俞凡又是一禮,他身後的和尚們也伏拜道:“阿彌陀佛,我等衆人,萬死不辭!”
俞凡被衆和尚像神一樣奉拜,第一次上山時的屈辱算是徹底洗刷了,但他這數月來飽經憂患,已經比那時成熟了不少,他連忙謙遜地推謝一番,心裡閃過一個惡趣味的念頭:“一羣和尚說什麼‘萬死不辭’,這不跟黑`社會一樣了嗎?佛經上說現在是末法時代,果然沒錯。”
不過,他抓住機會,對禪澄道:“禪澄大師,無影子的話你也聽到了,骨魔在鬼蜮修煉百年,鬼術已經到了無影子無法理解的程度,這次它要出世,單憑我一人之力恐怕難以阻擋,還請大師幫幫忙。”
禪澄毫不含糊地道:“好,我等隨時聽憑俞天師安排。”
俞凡心中一喜,不由自主抓住了妙希的小手,對她笑道:“真是太好了!”
禪澄不是傻瓜,他早已發覺這兩人氣氛微妙,他是個很現代的和尚,立刻嘿嘿一笑:“原來二位已經曲諧,金童玉女,龍章鳳姿,真是可喜可賀。”
妙希臉上透出一片紅暈,禪澄忽然正正顏色,道:“妙希上人,敝寺上下,日前對你多有不敬,禪澄在此向你道歉,請你海涵。”說完俯下頭來。
妙希頓時想起當初爲了師父葬禮而在這兒受的屈辱,見禪澄這麼個大人物向自己低頭認錯,心裡說不出的痛快,連連推謝了一番,又用愛慕的眼神瞧着俞凡,心頭甜滋滋的:“如果沒有這小壞蛋,我哪能找回這場子?女人最大的福氣就是能找個好男人,這話果然沒錯!”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朝廂房走去,禪澄熱情無比,非要請俞凡和妙希吃齋飯,他們倆早就餓了,便沒有推辭,吃過飯,兩人告辭下山,這時,天已經全黑了。
收拾了無影子,妙希心裡說不出的痛快,一路緊緊挽着俞凡的手,到了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她看看左右沒人,趁俞凡不備,突然舉起他的手,親了一下,俞凡不禁愣住了,她兩條胳膊像水蛇一樣摟住了他脖子,臉緊貼着他的胸膛,悠悠地道:“俞凡,親愛的,師父的仇終於報了,我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俞凡寵溺地拍拍她的脊背,道:“你師父的仇,其實只報了一半。無影子不是承認了嗎,它來天京毒殺法師,目的是爲骨魔出世掃清潛在的障礙,骨魔不除,這個仇就不算報完....”
妙希仰起臉來,堅定地道:“親愛的,去殺骨魔,我一定跟你去,你不能甩了我。”
俞凡嘆了口氣,說:“我實在不想你去冒....”
“險”字尚未出口,他突然聽到,左側十幾米外一輛汽車後面,發出一聲可疑的“咔噠”聲,非常微小。
電光火石間,他直覺地感到了危險,大喊一聲:“躲開!”立即兩手抱住妙希,朝後倒去,兩個人的身子被車頂遮住,就聽槍聲大作,“砰!”一顆子彈擦着奧迪的車頂,帶着火花穿過俞凡剛剛站立的地方。
“我去!”
俞凡把妙希壓在了身下,倆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居然有人用槍來暗殺他們,會是誰呢?
兩人對望一眼,心裡立即就有了答案,除了那個接近癲狂的徐公子,還能有什麼人?而且,俞凡馬上進一步想到,官主任已經向檢察院報告了地下室的發現,那些錢肯定不乾淨,徐公子的父母已經進去了也說不定。如果真是這樣,他不來找麻煩,才奇怪呢!
一個念頭尚未轉過,就聽西側有一個人站了起來,手裡“卡啦”一聲,朝奧迪車瞬間開了四槍,三顆子彈射穿玻璃,沿着斜線打在地上,呈品字形,最近的一顆擦破了俞凡手肘的毛衣。
這一剎那,俞凡和妙希都切實感到了恐懼,法師修爲再高,直面子彈也只有死路一條。俞凡當機立斷,學電影裡那樣,抱着妙希就地翻滾,滾到旁邊一輛本田車後面,這是他們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他們換到這裡,這個槍手至少要調整一下自己的位置,才能繼續攻擊。
但這段時間一定很短,因爲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連開四槍,而且距離相差無幾,這傢伙顯然是槍法高手。
槍聲震動了遠處小屋裡的門衛,刺耳的警鈴立即響起,緊接着幾個人衝出來,一邊往這裡跑一邊用對講機喊人。俞凡聽到警鈴聲,卻是一拍大腿,暗罵道:“握草,鈴聲這麼大,我聽不到槍手的聲音了!”
本田車後面決不能久待,俞凡急中生智,想起一招嶗山幻術,伸手拿出兩張紫符,從自己和妙希頭上各揪了幾根頭髮,分別卷在兩張符紙裡面,唸了幾句咒語,朝奧迪車一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靈符在半空中化成兩個和他們身材差不多的人影,自顧自地往奧迪車走去。
但就在兩個幻影走到奧迪車副駕駛的門外時,就聽一個人猛跑過來,出現在奧迪尾部外,對着幻影打出一道綠色鬼火,幻影頓時湮滅,那人隨即舉槍對準了俞凡,看身影正是徐公子,他用一種詭異的聲音笑道:“俞天師,這種小把戲騙不了我,你受死吧!”
話音剛落,手指一緊,扣動了扳機,妙希驚呼一聲,猛地直起身子,擋在了俞凡面前。
......
半小時後,林道靜的病房,一個護士給她送來一碗小米粥,見她還沒醒,就放在牀頭櫃上,轉身走了,走時關上了燈。
牀頭櫃上也放着雞血石耳墜,又過了一會兒,似乎確定周圍絕對安全了以後 ,右側那枚耳墜忽地放出紅朦朦的光,那個穿嫁衣的女鬼又鑽了出來,在空中對林道靜俯首道:“主人,事情辦妥了。”
林道靜陡然睜開眼睛,她的眼在黑暗裡閃着光,很有點嚇人。她問:“妙希沒有死吧?俞凡沒受傷吧?”
女鬼道:“回主人,俞仁安然無恙,妙希中槍後,他就用五帝錢殺了徐公子,妙希被一槍打中後心,現在在京西醫院重症監護室裡,生命垂危,俞凡已經亂了陣腳,這時只待主人出手了。”
林道靜用手捻着精緻的下巴,恨恨道:“可惡,老孃一時大意,竟然暴露了自己的玄陰之軀,好不容易給俞凡建立的信任,幾乎毀於一旦。爲了重新獲得這小子的信任,我只好兵行險招了....”
女鬼心裡一笑,知道她在避重就輕,表面卻奉承道:“我已經把這意念吹給了那家醫院一個醫生,他一定會告訴俞凡的,西南巫醫有拯救將死之人的辦法。俞凡肯定很快就要給你打電話,一旦主人出手治好妙希,俞凡那小子,還不是會被您耍的團團轉?”
林道靜點點頭,瞧瞧手機,美眸裡確實閃爍着急不可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