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格殺勿論
濱河路上，一輛警車停在一處立交橋下，喬正林坐在警車裡，等着手下的消息。前面不遠處，就是玉田區人民醫院。
王武坐在駕駛室裡，趴在方向盤上，看着前面醫院外面同僚的身影。時近凌晨，幾個警察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就像躺在地上睡覺。
“喬哥，易小刀會不會出關去了？”王武有氣無力地問。
喬正林摸着下巴說：“他們有人受傷，易小刀不可能貿然出關，而會去醫院。”
王武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可是我們從西山區一路走過來，已經找了十家醫院了，一點線索也沒有。”
喬正林說：“線索這麼容易被找到，那人人都可以當警察了。”
王武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如果他不去醫院，而去黑診所呢？”
喬正林搖搖頭，很有把握的說：“從現場留下的血跡來看，傷者傷勢嚴重，易小刀應該會找大醫院搶救。”他沒有想到，傷者已經不治，易小刀根本沒去醫院。
王武說：“但是這樣逐個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人都累死了，最主要的是徒勞無功啊。”南華的白天悶熱，到了這時，總算涼爽下來，清涼的夜風從開着的車窗吹進來，陣陣睡意襲來。
喬正林一巴掌拍在王武的肩頭：“你一直坐在車上還喊累？”
王武嘿嘿一笑，打起精神。
這時，王武的手機響起。
王武接通電話，聽了幾秒鐘，馬上轉頭說：“喬哥，化驗結果出來了。”
喬正林精神一震，說：“回警署！其他人繼續排查！”
王武的睏意也消散了，通過對講機轉達了喬正林的命令後，啓動警車，朝警署飛奔而去。
南華市警署。
會議室裡。
牛壽通和秘密小組的人已經等着了，喬正林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跟牛壽通打了個招呼，牛壽通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
大家坐下，關了燈，鑑證科的小馬打開了幻燈機，放出了化驗的照片。
小馬清了清嗓子，說：“我先簡單地概括一下，從化驗的結果來看，現場找到的子彈就是四二八兇案的兇手留下的。”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是衆人的心還是一下子懸了起來。
小馬接着詳細解釋：“我們在A現場，也就是日月灣十三巷二十七棟和二十二棟裡，一共找到了三顆彈頭，其中兩顆打在門上和牆上，彈頭已經嚴重變形，但依然可以證明與我們找到的子彈不是一個型號，是屬於二十二棟四樓樓梯轉角處的死者發射的。第三顆彈頭也就是在死者身上發現的子彈，確切地說，是在死者身後發現的。因爲彈頭穿透了死者的頸部，然後打在身後的樓梯上，死者因此而喪命。經過化驗，這顆變形的彈頭與現場找到的子彈都是7.62毫米瑪格努母狙擊彈，最重要的是，他們和賈安邦身上的子彈是同一型號。”
喬正林聽完，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易小刀與此案有關？”
小馬換了另一組幻燈片，說：“這是死者中彈後的照片和彈頭在其體內運行軌跡的模擬圖。從死者的屍體姿勢來看，雙腿彎曲，左邊膝蓋部位有灰塵，可以推斷死者是蹲在地上，左膝跪地開槍的，但他沒有射中目標。如果他是站着的，那麼頸部中槍後，死者立即失去自主控制能力，會按照之前的姿勢直挺挺地倒下去，而不會雙腿彎曲。”
喬正林點了點頭。
小馬將一張模擬圖放大，說：“看，這是彈頭在死者體內運行的軌跡圖，彈頭從他頸部的右前方射入，從左後方穿出，如果死者的頸部當時是筆直的話，那麼這個彈頭運行軌跡與水平面的夾角是六十度，從死者所處的四樓位置計算，六十度的放射線上沒有任何建築——直指天空了。但我們根據死者的身高、他瞄準的目標、以及一般人託槍的姿勢，可以推斷出，死者在射擊第二發子彈的時候，頭部前傾了約十五度，也就是說，子彈是從右上方四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射入死者體內的。根據現場的勘測，二十二號樓與二十七號樓之間相距十八米，而二十二號樓的四樓與二十七號樓的九樓的垂直高度是十七點五米，這兩點之間的連線的水平夾角很接近四十五度，也就是說，子彈很可能就是從二十七號樓的九樓發射的，而那裡剛好就是易小刀的家。”
聽了小馬的分析，喬正林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接着問：“那麼是否可以推斷兇手用什麼槍？”
小馬皺着眉頭，說：“目前國際上比較通用的狙擊槍都是使用12.7毫米槍彈，使用7.62毫米槍彈的狙擊槍已經不多，從死者中彈後血液噴濺的痕跡來看，子彈的威力不是很大，但在夜晚光線很暗的情況下能命中死者的頸部，其精度很高，綜合分析紅花會殺手——我們先假設可以確定開槍的是紅花會的殺手百合而不是易小刀——的用槍習慣，我們推測兇手用的應該是英國AI公司生產AW狙擊步槍。”
“AW狙擊步槍？”喬正林一邊思考着一邊說，“這是AI公司AW系列槍族的最基本型，其最大特點就是首發命中率高，這倒和殺手的要求不謀而合。如果兇手用的是這種槍，那麼在追捕的過程中，對我們人員的威脅是很大的。”
牛壽通一直沒有作聲，此時說：“兇手只有一支槍，雖然易小刀不好對付，但他應該是沒有槍的，就算他有槍，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完全可以壓制對方的火力。必要的情況下，我們將對目標進行殲滅。”
喬正林說：“牛頭，幾個小時前我們已經損失了好幾個人員，這樣貿然行動，只怕傷亡還會增加。你看，我們是不是申請一下，從軍區借調幾個狙擊手來協助我們抓捕。軍方的狙擊手技術過硬，裝備先進……”
牛壽通打斷他的話：“你是不是嫌上次省廳越過我們破了南華的大案，我們丟臉丟得還不夠嗎？”
喬正林說：“我只是——”
牛壽通根本不給他機會說話：“好了，不用說了。通知重案組的全體警員，立即待命！”
王武小心地說：“現在是凌晨……”
牛壽通眼睛一瞪：“把他們給我叫起來，馬上回警署！”
王武說：“是。”
出了會議室，衆人紛紛回到辦公室，泡了一杯咖啡，一邊喝咖啡，一邊等着外面同事的消息。
正等着，牛壽通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行人。
牛壽通有些緊張地大聲宣佈：“各位同僚，市長來看望大家了！起立，敬禮！”
大家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聽到“起立、敬禮”之後立刻條件反射站起來敬禮。然後仔細一看，那一行人爲首的正是南華市的市長甄治國。
現在是凌晨一點多，市長白天那麼多時間不來看望大家，深更半夜來看望？
牛壽通說：“市長看到大家爲了抓捕四二八刺殺案的嫌犯，徹夜忙碌，所以特地趕來慰問大家。下面，請市長給我們說幾句！”
衆人立即鼓掌。
甄治國擡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後說：“同志們，你們辛苦了！我謹代表市委、市政府、市人大以及全體市民，對大家的辛勤勞動表示衷心的感謝和親切的慰問！”
衆人鼓掌。
甄治國繼續說：“四二八槍擊案不僅讓我們南華市損失了一位好領導，而且給我們的和諧社會帶來了極端惡劣的影響，所以，我在此號召大家，爲了維護社會的和平與廣大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鼓掌。
甄治國接着說：“由於犯罪持有槍械，是極端危險分子。因此，爲了保證警察同仁們自身的安全，我們允許大家在必要的情況，格殺勿論！包括一切與犯罪分子有關的、妨礙抓捕罪犯的人員，都一視同仁，決不姑息！”
鼓掌。
甄治國最後說：“謝謝大家。”
然後甄治國進了牛壽通的辦公室，把喬正林叫了進去。
市長說：“你就是喬正林？”
喬正林說：“是的。”
市長說：“你對我剛纔說的話有什麼看法？”
喬正林說：“市長爲了全體市民着想，用心良苦。只是，對犯罪分子格殺勿論，我不敢苟同。”
市長說：“哦？說說你的看法。”
喬正林說：“犯罪分子的罪行應該是由法律來定的，他所受的懲罰也是以法律爲依據的。我們抓捕犯人的目的不是槍斃犯人，而是以一種稍微極端的方式教育犯人，讓他們改過自新。如果格殺勿論，那麼犯人就失去了改過自新的機會。”
市長說：“你的這個觀點不錯。但是爲了保證警務人員的安全，你們可以擊斃犯人。你的能力不錯，如果這次你能抓獲犯罪分子，我一定重重獎賞你！”
站在一旁的牛壽通聽到這句話，心頓時涼了一截，他知道市長對他是失望了，所以當着他的面誇獎喬正林，一方面是給自己最後的警告，另一方面也可以拉攏喬正林。
喬正林趕緊說：“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是我們警察的基本職責，萬萬不敢接受獎賞！”
市長說：“有過要罰，有功就要獎嘛，獎罰分明纔好。”
喬正林還想說，王武砰地推開了門，看到市長在裡面，馬上又要退回去。
喬正林臉色一沉，回頭問：“什麼事？”
王武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有人報料說，玉田區的清風茶樓發生了槍戰，我看很可能就是易小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