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區。
靠近中央圖書館的普羅斯佩科特公園,是布魯克林區的一個豪華別墅區。在美國,別墅的概念和在中國不同,在中國的城市裡,凡是獨立的房子都算是別墅,兩三百平米就算,但這樣的房子在美國是普通的中產階級的住房,甚至還有車庫、草地。在美國稱得上別墅的,至少都是面積數千平米的大房子,房子還不止一棟,有巨大的車庫、單獨的游泳池,甚至還有直升機坪。在普羅斯佩科特的別墅區裡,基本都是這一類的豪宅。
易小刀和寧小刀坐在蘭博基尼裡,觀察着周圍的地形。這是夏侯的一處房子所在,也是他住的比較多的房子。
別墅區的房子都很矮,但地勢並不低,所以在別墅區裡面,是找不到制高點的。
易小刀將目光放遠,越過了普羅斯佩科特公園,看到了另一側的中央圖書館。圖書館人流量大,而隔壁的弗拉特大廈則有十幾層高,是距離普羅斯佩科特別墅區最近的高點。
“你真的讓百合姐走了?”寧小刀看着東張西望的易小刀說。
“從弗拉特大廈的樓頂,到夏侯的別墅,至少也有1500米,就算在光線極佳的白天,這個距離也太遠了。”易小刀自顧自地說着,沒有接寧小刀的話。
“1500米,對百合姐來說並不遠。”寧小刀再次將話題帶到百合身上。
“在無障礙的情況下,1500米都已經接近狙擊的極限,因爲彈頭根本不足以穿透玻璃形成殺傷力,更不用說是別的障礙物。任何一個殺手都不會這麼做。”易小刀說。他之所以這麼囉嗦,就是要引開寧小刀的注意力。
“如果增加槍管的長度,使彈頭獲得更高的轉速,就能達到更遠的射程。”寧小刀說,“你不去送百合姐?”
“那只是理論上的,實際上並不是槍管越長射程就越遠。風阻和重力是決定射程的重要因素。”易小刀說。
“我的問題你一個都沒回答!”寧小刀終於受不了易小刀的顧左右而言他了。
易小刀的目光又巡視了一圈,才轉到寧小刀的臉上,“我可不想因爲這些兒女情長的私事,再聽你的教訓了。”
“百合姐的事不是私事……”寧小刀說。
“我想我們還是做好充分的準備,幹掉夏侯就撤吧。”易小刀打斷了話題。
寧小刀不作聲地看着易小刀,好一陣子,才換上憐惜的語氣,說:“師兄,我那天不該那麼說你。我知道在那幾個女人之間你難以抉擇,我當然也怕影響我們的計劃,但是我沒想到,阿嬌走了,你和百合姐鬧翻了,而宋曉藝又毫無音信,結果你竟然是孤身一人。”
易小刀一直靜靜地聽着,最後才嘆出一口氣,說:“在一年前,我也是孤身一人,現在只不過是回到了過去而已。”
“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和百合姐能在一起,畢竟你們經歷了那麼多的艱難。現在,百合姐要跟納卡走了,你難道都不想留下她麼?”寧小刀說。
易小刀將手搭上方向盤,看着眼前的路面,“天要下雨,她要嫁人,這種事勉強不來的。這就是天意,也是緣分,知道了嗎,小女孩?”
“我看是你自己不夠愛百合姐,你還是‘一顆紅心,多手準備’,難道就不怕最終顆粒無收嗎?”寧小刀嘟着嘴巴說。
“有句老話你聽過沒有?”易小刀打火發動了車子。
“什麼老話?”寧小刀煞有興趣地問。
“隨緣。”易小刀說完,狡黠地一笑,絕塵而去。
弗拉特廣場由於緊靠中央圖書館、普羅斯佩科特公園、普羅斯佩科特別墅區,於是形成了一個高檔休閒廣場。出現在這裡的人,素質都比較高,當然,也相對比較富裕,那些黑人、小混混,是不會跑到這裡來鬼混的。
春日的陽光很好,已經有些刺眼,廣場上已經撐開了遮陽傘,人們坐在椅子裡,或是靜靜地看書,或是甜蜜地低語,或是悠閒地上網,也有人在這裡小憩片刻。
寧小刀對這裡的環境非常向往,央求易小刀停下來享受一下。
易小刀眼皮都不擡,說:“我們兩個有什麼好享受的?下次你讓葉小刀帶你來。”
寧小刀眼珠一轉,嬌聲道:“其實你也還有機會,你看,你身邊的女人都了,說不定我又會回頭看上你呢!”
“你說什麼我也不會停車。這種小伎倆也能誘惑我?”易小刀一語中的,絲毫不留情面。
“你”寧小刀氣得杏眼圓瞪,“幸好我及時醒悟,沒有跟你在一起!”
易小刀不以爲然地一笑,油門一踩,蘭博基尼從廣場外面飛速駛過。
突然,“吱”地一聲,易小刀猛地踩下了剎車,蘭博基尼的制動系統非常好,不到五米就剎住了。可惜寧小刀整個人撲向了擋風玻璃,要不是眼疾手快撐住了前面的儀表板,非得將玻璃撞裂不可。
“易小刀!你怎麼回事?你也太小氣了吧?”寧小刀驚魂未定地大吼。
但是她沒有聽到易小刀接話,扭頭一看,易小刀正側頭看着自己這一邊的窗外,兩眼癡呆。她順着易小刀的目光看去,沒什麼特別的。這裡是廣場邊緣,挨着草地,幾把遮陽傘下,一些看起來很富態的男女或坐或躺,怡然自得。
寧小刀伸手在易小刀眼前晃了晃,易小刀驚醒過來,但眼神更傻了,竟然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寧小刀不知所以,乾脆穩坐車中,靜觀其變。
只見易小刀繞過車頭,走到最近的一把遮陽傘不遠處,停了下來。
寧小刀仔細一看,那把遮陽傘下坐着一個女子,側面朝向這邊,此時正回頭看着身後的什麼東西。她一頭披肩黑髮,紮了一個小小的髮飾,看上去俏皮可愛。
易小刀在那裡站了兩分鐘,遮陽傘下的女子都沒有注意到他。過了一陣,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她趕緊探身到身後,彎腰抱起什麼,順勢轉過身來。
寧小刀這纔看清那個女子的側面,眼睛很大,鼻子不高,下巴小巧,側面輪廓非常漂亮,典型的東方臉孔。而她的手裡,正抱着一個啼哭的嬰兒,她低頭看着嬰兒,一臉的憐愛,右手輕輕地拍着襁褓,可惜那個嬰兒並不配合,兀自哇哇大哭。
寧小刀轉過目光去看易小刀,他就那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又看不到臉孔,不知他怎麼突然對一個有孩子的發生了興趣。
寧小刀自然不認識那個抱嬰兒的女子,但易小刀卻熟悉不過,以至於他還只是看到背影,就認出她來了。他走過去,卻不敢上前,直到那個女子彎腰抱起一個孩子,他如遭雷擊,徹底呆了。
從她的側面,他也正式確認了,眼前這個有點富態的女子,抱着嬰兒的女子,坐在弗拉特廣場曬太陽的女子,就是一年不見的宋曉藝!
當易小刀看到宋曉藝在這裡出現時,就預感到什麼。他沒有雀躍地奔過去,而是先觀察了一番,等到看到那個嬰兒,他懵了。
一年時間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了,熟悉的人變得陌生,昔日的少女變成了母親。
易小刀不知道如果自己走過去,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會發生什麼,他心亂如麻,頭暈眼花,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涼意從心底升起,遍佈全身。
分別時宋曉藝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宋曉藝依依不捨的神情還歷歷在目,正因爲那些記憶,使得他不惜冷落了百合,也要遵守自己的諾言去找宋曉藝。他現在終於找到了,但此情此景,他該如何面對?
也許,轉身離去纔是最好的辦法。自己當初的承諾,在一個已經結婚生子的女人心裡,只怕早就忘光光了,自己又何必還耿耿於懷?
想到這裡,易小刀艱難地挪動腳步,準備退去。
這時,廣場裡大步走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直奔宋曉藝而來。
易小刀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他,沒錯,正是Cruise,就是當初爲救宋曉藝順帶着救了易小刀的那個美國佬,也是易小刀把宋曉藝託付給他的那個美國佬。
此時,他一手拿着一支奶瓶,另一手端着一杯咖啡,疾步而來。他看到了易小刀,但時間隔得太久,他只覺得眼熟,想不起是誰了。而且,餓得哇哇叫的嬰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易小刀,馬上走到遮陽傘下,把奶瓶遞給了宋曉藝,然後把咖啡放在桌子上。“給你的。”
“謝謝。”宋曉藝衝着Cruise嫣然一笑,然後熟練地拿起奶瓶,開始喂嬰兒,啼哭的嬰兒見到了奶瓶,立刻就不哭了,大口大口地吸着奶嘴,一雙天藍色的眼珠子在宋曉藝的臉上掃來掃去。
易小刀被宋曉藝的嫣然一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她熟練的餵奶動作更是讓易小刀渾身冰冷。他想轉身而逃,但腳步有點不聽使喚,仍舊杵在那裡。
寧小刀似乎也看出了點眉目,竟然也沒有來拉他一把。
Cruise在遮陽傘下坐下,目光再次投向易小刀,然後他輕輕碰了碰宋曉藝的手臂,朝這邊努努嘴。
易小刀本能地想閃,但閃不動。眼前的情景對他心靈的打擊絕對是摧毀性的。
“什麼?”宋曉藝不知發生什麼,扭頭朝這邊看來,臉上還保持着看着嬰兒的笑意,手裡的奶瓶仍然在嬰兒的嘴上。
但是,她的笑意很快就僵在臉上,像看着外星人一樣看着易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