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樹林裡,夜鴉嘎嘎地飛過,應和着嗚嗚的夜風吹起的樹梢的沙沙聲,頗有幾分鬼故事裡的驚魂。
黃志帶着商隊所有的人,除了保護祝蘭臺和衛英的五六個人之外,其他的都沿着堆積着貨物拴着馬匹的場地來回地巡邏,時刻準備抵禦敵人的進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深沉的夜色猛地變得更加黑暗,黎明,就要來了。
“兄弟們,這個時候是最緊張的時段,敵人極有可能趁着我們筋疲力盡、警戒放鬆時來發動進攻,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黃志看着東方黑得像是濃墨潑了一般的天空說,“現在,我們更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敵人的突然襲擊!”
“是!”所有人整齊有力地回答,絲毫沒有因整夜巡邏而帶來的精神不濟。
東方的天空更加地黑沉沉了,偶爾有幾隻工作了一夜的夜梟飛過天空,撲棱棱地想要打破這靜得像是被死亡籠罩着一般的夜色,卻只是徒勞。
輕微的腳步聲漸漸地靠近,一下一下,摩挲着地上的青草和旁逸斜出的樹枝,沙沙作響。
黃志刷地將長劍拔出了一些,商隊的其他人見此,像是得到了召喚一般,立刻繃直身子,拉緊神經,緊緊地盯着腳步漸來的方向。
衛英在帳子裡照看着中了迷香昏睡的祝蘭臺,對於外面發生的狀況一無所知,直搗聽見帳篷外的守衛輕聲拔劍時劍身和劍鞘摩擦的聲音,才意識到危險的迫近。起身,衛英將自己枕邊的匕首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手裡。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黃志的眉頭也越皺越緊,怎麼聽,這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那麼其他人呢?兇殘狠厲的敵人怎麼會只派一個人過來?難道是想誘敵深入,趁自己和商隊其他人鬆懈時再奇兵突出,一舉摧毀整個商隊?
想到這裡,黃志只覺得渾身一激靈,對身後的兄弟擺擺手,五個人立刻出列,抽出長劍,一步一步地靠近腳步聲的聲源方向。
撲通,撲通
衛英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心裡分外緊張。這是她第一次隨商隊出行這麼遠,還身負保護未來主母的重任,沒想到就碰上了這種倒黴的狀況將鋒利的匕首抽出來,衛英悄悄擋在帳篷入口,將祝蘭臺擋在身後。
腳步聲幾乎近在耳邊,前去查看的五個人刷地抽出長劍,利落地砍了下去。
寂靜的夜空,被長劍劃破,兵器在空中交接時,發出陣陣火花,在漆黑的黎明之前,分外耀眼。
“別!是我!”一聲焦急的呼聲。
恰在此時,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幾乎是眨眼的瞬間,東天變得明亮起來,一團火紅的圓球,下一刻已經跳出金紅的朝霞,噴薄而出!
黃志見來人利落地左右騰挪,上躥下跳,險險地避開了五把利劍的圍追堵截。熟悉的鳳氏一族特有的標記——一隻展翅欲飛的金鳳凰的圖騰,在來人的左肩上栩栩如生。
“住手!”黃志急忙地喊住正在酣戰的五人,飛奔上前,一把拉開來人,堪堪地避開了正要落在來人頭頂的長劍。
“怎麼是你?!”黃志看着來人訝異,“你怎麼來了?主公呢?”
鳳博雙手不停地撫着胸口,表演得活靈活現,像是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一樣:“嚇死我了嚇死我!”鳳博動作裡全是驚恐害怕,雙眸裡卻漾着笑意。
“好了鳳博!”黃志笑着捶了一下鳳博的肩頭,“你就別演了!身爲主公的貼身護衛兼小廝,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本事嗎?”
鳳博見被拆穿,也不再玩笑,正色道:“主公已經在洛陽地界了。就是因爲主子聽到敵方的計劃不知道爲什麼稍有延誤,所以讓我來通知你們,免得你們因爲擔憂,不敢前行。”
“主公怎麼跑到我們前頭去了?”黃志皺眉,“這樣的話主公會先跟敵人交手,替我們擋了災,倒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這不是正好合了敵人的意嗎?”
鳳博正要說話,卻被不遠處的帳篷裡衛英的話打斷:“祝姑娘,你醒了!”衛英歡快的聲音自帳子裡傳來,接着是祝蘭臺迷迷糊糊的類似囈語的話。
“呶,聽見沒有?”鳳博笑着指了指帳篷的方向,說:“主公是怕傷到祝姑娘,所以才臨時改變計劃,改由我們打頭陣。”
“主公真的中意祝姑娘?”黃志擰眉,他記得祝蘭臺現在還只是在考察期,加上上次祝蘭臺被鳳浪挾持時鳳崇不在意的反應,祝蘭臺沒有理由這麼快就轉正啊?
“主公的心思,咱們怎麼會明白呢!”鳳博說的含糊,“不過,主公打頭陣或許受傷,跟因祝姑娘受傷而沒有當家主母可能面對的狀況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主公心思細着呢,比我們知道輕重!”
鳳博這麼說的時候,言語語調裡對於鳳崇有着高度的崇拜和忠誠!作爲第三代家生子,鳳博一出生,就被教育成鳳氏一族的族長的死士,爲了主公可以不息殞命!
“那些人又被鼓動着鬧起來了?”黃志擰眉問。
鳳博無所謂地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估計那人也就那些本事,鬥不過主公,就從主公的終身大事入手。主公倒是不在意這些,不過眼下時局雖然屬太平盛世,那些門閥大族到底還是不曾真的安分;再加上家裡也有些看主公不順眼的人作怪,能少一事是一事。所以主公才這麼着急找個當家主母堵住悠悠衆口。”
說話間,見衛英撩開帳篷的簾幕走了出來。
鳳博趕緊往邊上的大樹後一閃,說:“估計祝姑娘一會兒也要出來了,我在這裡委實不是很方便。就這樣,我先去前面找主公,你們記得腳程快一些,咱們早點兒在洛陽地界匯合。主公說了,那人如此執着,這麼多年都不肯放棄,可見這次的刺殺舉動只是不得已暫緩,而不是放棄。黃先生,主公說了,狼來了的謊言說多了,誰都可能被麻痹。這次對方暫緩計劃,說不定也是一個鬆懈我們的伎倆。”
黃志點頭,說:“這個我明白。你回去轉告主公,就說我會繼續讓弟兄們保持警戒,絲毫不會鬆懈,直到敵人來襲!”
鳳博點頭,嬉笑着指指剛從帳篷裡出來,幫着衛英一起收拾帳篷的祝蘭臺說:“最重要的,是保護好祝姑娘!主公可是發話了,這次商隊帶的所有的財物比起來,也沒有祝姑娘重要!”
黃志點頭,一臉的凝重。
鳳博見沒有什麼要轉達的了,就抱拳跟黃志告辭,轉身沒入茂密的樹林中。
黃志回頭看着正跟衛英言笑晏晏地收拾行李的祝蘭臺,鬆了口氣,只怕祝蘭臺一晚酣睡,都不知道自己曾經面臨着怎麼的生死時刻;神色一肅,黃志握緊劍柄,擔憂地看着祝蘭臺,只怕最近兩天,會面對更加殘酷的廝殺,希望她可以幸運地毫髮無傷吧遠處的祝蘭臺,對於這一切曾經發生、正在發生以及將來可能發生的慘烈戰況,懵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