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傅生若整日頂着一朵梅花於豆腐鋪子進入進出時,那梅花總讓她莫名覺得羞恥。按杜裳說笑的話她是想給傅生若點一顆守宮砂,但給傅生若陰差陽錯的給點了,也不過是從胳膊上移到了臉上,無甚大礙。
傅生若知道沒人知道那是守宮砂,但聽到有人誇“傅姑娘頭上那朵梅花可真漂亮”,她還是忍不住想找一塊牆將自己撞死,或找個洞將自己埋了。這是...這是多麼恥辱的事啊!
這日杜裳又去會情郎,傅生若瞧着她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出門。也不知是做給情郎的衣服還是別的什麼。但傅生若自覺認爲將杜裳想得過於賢惠淑德怕是一個大錯誤,那大包小包別是毒藥什麼的就算好了。
晚上杜裳回來時臉色陰沉沉的,衣服上又沾了許多泥印兒。傅生若愣了愣,沒說什麼,默默去找了一個盆子放在屋外。
杜裳還是照舊將那美麗的衣服脫下,傅生若進屋取過一件袍子遞給她。杜裳對她笑笑,這孩子越來越懂事了。
“孃親那衣服給...情郎了?”傅生若挑着指甲漫不經心的問。
“衣服?”杜裳解衣服的手頓了頓,轉而想起來,她輕輕噢了一聲。“你說那包袱?”她笑起來,之前的陰霾一銷而散。“情郎家有些老鼠,我那是去送耗子藥呢。“言罷她將沾滿泥巴的鞋子脫子脫下,扔進盆裡,和着外裳一把火燒了。
傅生若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她盯着那往上躥的火苗兒,看着它在那美麗的衣服一點點跳躍,四處輾轉,將它吞噬,化成醜陋的灰燼。
她不懂,杜裳每次都將自己打扮的美麗動人,卻每次弄得自己一生狼狽,而且自己分明看見過她的守宮砂,紅豔豔的一點。
當杜裳第五次會情郎時,傅生若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已經有半年了。這天傅生若去了鎮上玩,她知道杜裳每次回來都晚,恰逢這次鎮上有一個燈會便流連着回來晚了些。
她蹦跳着回來時遠遠見着竹林裡有一點燈火。她想着杜裳已經回來了,便加快着步子回去幫她燒熱水。走到屋前,金盆裡的火已經熄了。
傅生若嘟起嘴,杜裳這人做事真不仔細,一片袖子落在外面還沒燒乾淨。
真馬虎。傅生若想着,便去拾起那片衣袖。咦...這是...
傅生若心裡一慌,她着急的抓起那片衣袖咚咚跑到杜裳房裡。此時杜裳正拿手逗着牀上的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小嬰孩玩。
傅生若鬆了口氣,她沒事兒。但她還是捏緊衣袖,走到她面前質問道:“你受傷了?”
杜裳沒有回答她,而是舉起嬰孩的手朝傅生若揮了揮,還唸唸有詞。“豆腐,來,這是你姐姐,叫姐姐。”
“他不是我弟弟。”傅生若紅着眼,心裡一酸。“你受傷了?”無視嬰孩對她露出的軟糯的笑,她依舊不依不撓的問。
杜裳放下小手,貌若慼慼狀。“豆腐可是奴家的親兒子,小若兒怎能不認弟弟?”
“他不是你生的!”傅生若大聲駁斥,像炸了毛的貓,氣的都快要跳起來。她竟這般不在乎自己。
傅生若將手中的衣裳扔掉,正色道:“杜裳!”她討厭杜裳這個模樣,明明自己有事卻裝作嬉皮模樣。看似沒心沒肺,卻總是將心事壓在心底,拿刀子來一點點割碎自己。
杜裳無奈的挑了挑眉,終於收起那副嬉皮笑臉。她將嬰孩放下,指着傅生若扔掉的衣裳。“不是燒了嗎,你怎的還留着?”
傅生若眼裡涌過一股淚水,但倔強的忍着。“你受傷了...好多的血...”她抓住杜裳的衣袖,作勢要掀開。“嚴不嚴重?上藥了沒有?好多的血...會死人的。”
杜裳捉住她的手,將她拉着坐在自己旁邊。她撫着她的頭髮,將她的頭攬進自己懷裡,她緩緩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最不惜的便是命。哥哥中了醉夢魘,我於門中偷藥已是死罪,能苟活至今已是運氣。”
傅生若不贊同這種說法,她擡起頭,倔強道:“正因如此,孃親才更該珍惜性命。”
良久沉默,只聽得那小娃咿咿呀呀的嘴裡吐着小泡泡,發出綿綿之音和兩人淺淺的呼吸。
杜裳吸了一口氣,轉移話題道 :“若兒去將衣服燒掉罷。”末了她凝着屋外又道:“以後再無人看了...”
傅生若一愣,她不知該說什麼。杜裳她難道失戀了?那孩子難道...她看向牀上的孩子,突然小娃兒發出一聲啼哭,響徹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