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剛帶着唐豆和楊燈二人來的地方叫做烏衣鎮,正處在皖蘇兩省的交界處,距離金陵市倒是不算很遠。
兩個小時後,唐豆和楊燈跟隨着吳寶剛走進了一棟老樓,順着殘破不堪的樓梯走上四樓,吳寶剛敲響了其中一個單元的房門。
過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鐘,房間裡才響起踢踢踏踏的聲音,隨後一個男人還沒睡醒的聲音傳了出來:“誰呀,敲個毛呀敲。”
“骰子,開門,我是鋼鏰。”吳寶剛對着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大聲喊道。
“狗x的。”屋子裡罵罵咧咧的扔出來一句,房門被拉開了,一個頭發亂糟糟穿着大花褲衩的男人拉開門直接返回屋裡,看都沒看房門外的唐豆等人一眼。
唐豆皺了皺眉,望着吳寶剛問道:“就這兒?”
吳寶剛賠笑點了點頭:“小唐老闆,就這。”
唐豆黑着臉不悅的衝着吳寶剛說道:“你進去告訴他把衣服穿齊整了,要不我們就不進去了。”
吳寶剛楞了一下,看到唐豆身邊的楊燈時恍然大悟,急忙賠笑說道:“小唐老闆稍等,我這就進去告訴這小子。”
吳寶剛罵罵咧咧進屋,屋子裡爭執了幾句,又是好長時間之後吳寶剛這才小跑着迎出門,衝着唐豆和楊燈陪笑道:“這小子就是個濫賭鬼,屋子裡亂糟了一點,小唐老闆和楊小姐別介意。”
唐豆似笑非笑的望着吳寶剛問道:“看來這地兒你來了不止一次兩次了吧?”
吳寶剛可是跟唐豆說過一得着信第一個就去找的唐豆,不過看吳寶剛和那個骰子熟稔的程度,可不像是初打交道的人。
吳寶剛訕笑着還要解釋兩句,唐豆已經拉着楊燈的小手走進了屋子。
這只是一處普通的兩室一廳住宅,看外面就知道這棟樓應該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只是屋子裡到處充斥着一股臭腳丫子和發酵啤酒混合的味道,差點沒把唐豆再次推出門去。
吳寶剛見到唐豆和楊燈皺眉,馬上小跑着過去敞開了門窗,衝着歪倒在沙發上正在罐啤酒的那個男人罵道:“骰子,你丫的沒事兒也把屋子收拾一下,這還能進得來人麼?”
那個骰子斜着眼掃了唐豆和楊燈一眼,馬上又將目光移到了電視的動畫片上,拿着酒瓶灌了一口,無所謂的說道:“我這裡就算是個糞坑,東西好你照樣把人往我這領,要看東西就看東西,廢什麼話。”
“得,你牛逼。”吳寶剛衝着骰子挑了下大拇指,擡腳踢開地上兩個酒瓶,衝着唐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小唐老闆,他的物件在屋裡,您進來瞅瞅。”
既來之則安之,唐豆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的拉着楊燈跟在吳寶剛身後進入一間臥室。
這個臥室中的味道倒是沒有外面那麼刺鼻,只是昏暗了一些,打開燈看到迎門的櫃子上擺放着一個老者的黑框照片,想必這就是外面那個不孝子死去的老爹了。
吳寶剛麻利的拉開窗簾,屋子裡更亮堂了。
吳寶剛笑着伸手指着木板牀上的幾個物件說道:“小唐老闆,楊姑娘,就是這幾個物件,您二位上眼。”
唐豆和楊燈早就注意到光禿禿的木板牀上擺着的那幾個物件了,此時聞聲也沒客氣,徑直走了過去。
木板牀上放着七八件物件,有兩幅卷軸,四件瓷器,還有一面銅鏡。
唐豆戴上手套,伸手拿起一個器形頗大顏色豔麗的觀音瓶,他也想借着這個機會檢測一下這一段時間跟周老和楊一眼學習的那些古玩鑑定知識。
看到唐豆上手,吳寶剛在一旁嘿嘿笑着挑起了大拇指:“小唐老闆好眼力,一眼就搭中了這隻康熙郎窯紅觀音瓶,這可是個好物件呀。”
唐豆擡起頭來看了吳寶剛一眼,吳寶剛急忙識趣的閉上了嘴巴,還往後退了兩步。
在別人看物件的時候胡亂插口乾擾別人,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唐豆拿起那個觀音瓶走到窗前向陽的地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走回來直接將那個瓶子又放回了牀上,衝着吳寶剛說道:“鋼鏰,你要是覺得這物件好,回頭我賣給你幾個,就按康熙郎窯紅的價錢給你打五折好了。”
“呃……”吳寶剛張了張嘴,陪着小心望着唐豆問道:“小唐老闆,你的意思是說這物件是後仿的?”
其實唐豆對吳寶剛並沒有太大的惡感,一個搭橋的,就算有些眼力應該也高不到哪兒去,如果換做以前自己還真有可能被他唬住,可是拜了周老爲師之後,鑑賞水平也是噌噌的上漲,再加上身邊還有楊一眼這位準老丈人不時提點,一般的贗品可過不了他這雙眼睛。
唐豆笑着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說。”
楊一眼傳授給他鑑別郎窯紅最簡單的方法,他剛纔一試就看出了端倪。
真正的郎窯紅由於含有高溫銅的比例較高,在自然光下呈深紫紅色或者深玫瑰紅色,只有在強光下才會顯示出鮮紅色,這是最簡單的識別方法。剛纔他故意將這個仿郎窯紅的觀音瓶拿到窗口陽光下,結果這個觀音瓶依舊是鮮豔奪目,這一回連其他的鑑定方法都不用了,唐豆直接判定這隻郎窯紅觀音瓶最多了也就是民國時期後仿的,搞不好還就是一件製作精美的現代工藝品。
唐豆承認自己鑑賞字畫的功底還不到,伸手將一個青花將軍罐的蓋子拿下來輕輕放在牀板上,雙手將那個將軍罐捧了起來。
鑑賞帶蓋子類的瓷器,首先要將蓋子取下來放平穩了纔會上手,避免發生什麼意外閃失。
吳寶剛看着唐豆沉穩的樣子,眉梢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麻痹,葛長貴不是說唐豆就是一個棒槌麼,看他現在的樣子哪兒像一個棒槌?一個棒槌能一眼看出那個郎窯紅是後仿的麼?
這時楊燈已經展開了一幅卷軸,卷軸上的字畫是一幅山水畫,題款是‘劉海粟’。
劉海粟先生是近現代著名的國畫大師,名盤,字季芳,號海翁。劉海粟先生堪稱近現代畫壇的叛逆者和先行者,1914年,他首先在自己創辦的美專中開設了人體寫生課,受到社會各界的非議,甚至將他列爲三大文妖之一,一是提倡性知識的張競生,二是唱毛毛雨的黎錦暉,第三個就是這位提倡一絲不掛的劉海粟先生。
對於劉海粟先生,楊燈是非常尊敬的,可是,這幅題款劉海粟的這幅山水畫卻讓她皺了皺眉,在空中模仿了半天畫作的筆意,面現不悅的將那幅立軸捲了起來放到一旁。
這時,唐豆也將手中的將軍罐放了下來,望向楊燈。
楊燈輕輕向他搖了搖頭,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唐豆皺了下眉,兩人將剩餘的幾個物件一一過目,唐豆起身站了起來,望着吳寶剛問道:“所有物件都在這兒了?”
吳寶剛有些懵懂的點了點頭。
唐豆皺眉直接稱呼吳寶鋼的綽號道:“鋼鏰,如果這些擺不上臺面的東西就是今天你拿給我看的東西,那麼你下次也不用來招呼我了,我沒有那麼多閒工夫陪着你玩,你好自爲之吧。”
說罷,唐豆拉起楊燈的小手,徑直向門口走去。
吳寶剛有些傻眼,急忙追上去一臉焦急的問道:“小唐老闆,這些物件……”
唐豆哼了一聲,狠狠瞪了吳寶剛一眼:“我不相信你在古玩行中混了這麼多年,還看不出這些物件的深淺來,如果想要給我做套,那你也得拿點像樣的東西出來才行。”
說罷,唐豆拉着楊燈頭也不回地走了。
吳寶剛傻傻的站了半天,突然跺了一下腳,衝着正從沙發上坐起來的那個所謂的‘骰子’罵道:“麻痹,你回去告訴葛長貴,老子這一次丟了主顧又丟人,讓他自己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