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撈是古玩行裡的人對從海底出土文物的新叫法,跟那個專門賣火鍋的海底撈沒有一毛錢關係,不過是借鑑了一個名字,很貼切。
唐皓兒一口叫破這個鹿首尊是海底撈,馮雪珍並沒有感到意外。
海底撈非常好辨認,海底寄生蟲衆多,尤其是珊瑚蟲對海底文物的破壞最大,絕大多數海底出土的文物表面上都佈滿了各種寄生蟲的排泄物,這些排泄物非常難處理,處理這些排泄物就會破壞掉文物表面的材質,尤其是瓷器類的物件,釉面一旦破壞,對於瓷器來說就是毀滅性的破壞,價值會成百上千倍的縮水。
唐皓兒肉疼的捧着這個鹿首尊,那感覺就跟是自己不慎毀壞了這件珍寶一樣,連嘴角都抖了幾下。
“這,這太可惜了,這紋飾多漂亮啊,仙山祥雲、仙人祝壽,古鬆祥鹿,這……這應該是祭藍吧。”
馮雪珍沒想到唐皓兒竟然能認出祭藍,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疾首痛心的說道:“是祭藍,確切的說,這個鹿首尊應該被稱爲祭藍描金勾蓮仙人祝壽鹿首尊,如果是完好無缺的……”
馮雪珍心臟抽搐,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艱難的吸了兩口氣,從牙縫中擠出來想說的話:“如果這件寶貝是完整的,絕對有資格收入故宮博物院館藏珍品。”
唐皓兒呀的低呼了一聲,能收入故宮博物院館藏的珍品,那絕對是世所難見的絕世珍品啊。
馮雪珍按着心臟,臉色鐵青的說道:“這是一件康熙官窯的精品瓷器,像這樣的瓷器一般很難流出到民間,只有極少數被皇上封賞給了大臣,每一件都是無價之寶。”
唐皓兒偷偷吐了吐小舌頭,看向手中的鹿首尊,忍不住又是低低的驚呼了一聲:“這……這鹿首尊上的沉積物被人破壞了。”
馮雪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痛心疾首的悲天長嘆:“愚民,愚民無知啊。”
鹿首尊上雖然佈滿了海底寄生蟲的排泄物,可是卻依舊能夠分辨出尊上那些精美的紋飾,只是有幾處地方明顯被人動過了手腳,像是被砂紙或者銼刀打磨過的,尤其是壽星獻桃那幅畫面上,壽星頭部的位置明顯被人用刀具刮削過,海底寄生蟲的排泄物沒有了,可是壽星的頭部卻也被刀具刮削的面目全非。
這一回連唐皓兒都感到了肉疼,她小心的把鹿頭尊放回到桌上,望着辦公桌對面的馮雪珍問道:“馮哥,這個鹿首尊是怎麼回事?”
馮雪珍呼了幾口大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苦笑了一下望着唐皓兒說道:“這個尊是島上一個漁民拿來的,他說是從海里剛撈起來的,當時我給他開了二十五萬的報價。其實這個鹿首尊如果不是海底撈,開價兩千五百萬都算是撿漏了。”
唐皓兒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插話,她知道同樣一件古玩,海底撈與保存完好的藏品之間有着雲泥般的差距,馮雪珍給這個鹿首尊開價二十五萬應該已經是比較厚道的了。
馮雪珍接着說道:“那個漁民估計是在網上查過類似古玩的拍賣價格,聽到我開的價二話不說抱起鹿首尊就走了,還說了些難聽的話,不過這不重要。”
唐皓兒微微笑了一下,馮雪珍不說她也能猜出那個漁民當時說了些什麼。
馮雪珍眼角抽搐了幾下,痛心疾首的說道:“結果,事隔三天,那個漁民再把這個鹿首尊拿回來,這個鹿首尊就變成這個樣子的了。”
唐皓兒呼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三天他肯定帶着這個鹿首尊到礐石市或者是更大城市的古玩市場去了,一定是有人告訴他如果這個鹿首尊不是海底撈會值多少錢,那些大城市裡的古玩商給漁民開的價應該不會高於你給他開的價,所以他捨不得賣,就想着自己把鹿首尊上的這些排泄物清除掉,結果卻毀了這件鹿首尊。”
馮雪珍點了點頭,唐皓兒的聰慧是最令他心動的地方,他詢問過那個漁民,那個漁民雖然遮遮掩掩,可是隻言片語串聯起來正是唐皓兒所分析的,不會有太大出入。
唐皓兒苦笑了一下接着說道:“那人試了一下發現自己沒辦法把這些排泄物清理乾淨,於是又抱着鹿首尊去找那些古玩商,結果人家一看鹿首尊被毀成了這樣,估計最多也就給他開了個白菜價。那人心有不甘又回島上來想把這個尊二十五萬賣給咱們。”
唐皓兒苦笑着輕輕搖了搖頭望着馮雪珍問道:“馮哥,這個鹿首尊你既然拿到我這兒來了,也就是說咱們已經把它收了。你花了多少錢收的?”
馮雪珍有氣無力的說道:“八千。”
唐皓兒輕輕咳嗽着捂住了小嘴,三天的時間二十五萬秒變八千,她可以想象到那個漁民是多麼的不甘,同時她也能想象到馮雪珍再次看到這個鹿首尊時是多麼的憤怒,估計這八千也是馮雪珍給這個鹿首尊開出的一口價,恐怕他連一毛錢也不會給那個漁民加。
但是那個漁民最終還是把鹿首尊留下了,這說明馮雪珍給開的這個價還算是非常厚道的,最少要比外面大城市裡的古玩商開給漁民的價格實在。
陪着馮雪珍唏噓感嘆了一會兒,唐皓兒伸手指着那個鹿首尊望着馮雪珍問道:“馮哥,這個鹿首尊怎麼處理,清理一下襬到店裡去?”
八千塊錢雖然不多,可是畢竟是進的貨,有進有出纔是生意,畢竟珍品閣是古玩行,不是博物館。
馮雪珍看了唐皓兒一眼,不着痕跡的微微蹙了下眉對唐皓兒說道:“這件事兒你打個電話跟你舅舅說下。”
“才八千塊錢收上來的,沒必要跟他說了吧,最近他正忙着組織賽寶大會呢。”
馮雪珍沉思着說道:“還是跟他說一下的好,你舅舅對清三代以前的物件特別在意,這個鹿首尊雖然被毀掉了,但是畢竟是康熙朝官窯出來的,或許他會有興趣。”
唐皓兒嘻嘻笑着說道:“那好吧,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也跟着心疼一下。”
馮雪珍點了點頭站起身,望着唐皓兒猶豫着說道:“那啥,我聽說清嶴開了一家漁家樂,味道還不錯,今天下班以後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唐皓兒莞爾一笑:“不了,今天晚上我約了人。”
馮雪珍不自然的苦笑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改天再說。”
說罷馮雪珍轉身走出了唐皓兒的辦公室,站在門外又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每次約唐皓兒單獨相處,唐皓兒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可是據他所知唐皓兒並沒有男朋友啊,難道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