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了陳功的話之後,擡起頭說道:“小女子乃是鬼身,在這陰間自然不會受到壓制。”
陳功點了點頭,這也證實了自己剛纔心中的猜想。細細看去,發現她的身體凝實了許多,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她乃是鬼身,恐怕最多就是覺得她身上陰氣重了許多,很難看出她的身體是不是真實的。
“看來這陰間,對於你來說,倒是如魚得水,也不知道一起來的那些神靈脩士有多少人活了下來,就算是活下來的人,也不知道有誰能夠找出回到陽世的辦法。”陳功看着陰沉沉的濃霧說道。
劍靈看了陳功一眼,又低頭說道:“前方三十里外有一處斷崖,那裡還有其他的幾位神祗在那裡。”
“哦,你爲什麼不與他們在一起?”陳功回頭看着她,問道。
劍靈再一次低頭微笑,輕聲道:“孤魂野鬼,哪敢與神祗同行。”
“呵呵,得天庭敕符者爲神,享香火者便是靈,你享臨劍村的香火,身爲祖靈,怎麼會是孤魂野鬼呢。”
一陣陰風吹來,衝擊着他額前傷口的法力護罩,牽動着他的神經,讓他的頭又隱隱作痛起來。略一沉吟之後,陳功便問道:“不知你可願意跟着我一起過去?”
劍靈並不作聲,可是等陳功轉身起行的時候,她卻跟在了後面。
那是一座並不高的斷崖山壁,烏黑一片,毫無生機,上面也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劍靈來到了崖壁之下,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放在鼻尖聞了聞,隨即便說道:“他們剛走不久,應該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
兩人一豬也不停留,便要繼續向前行去,可是就在他們剛剛動身之時,前面突然黑煙滾滾,不聞馬蹄聲,卻有排山倒海的氣勢衝卷而來,在那股滾滾黑煙之下是至少近千的黑騎士。
在黑騎士的前方有數道身影飄忽閃動着,且戰且退,一直遊走在邊緣,防止陷入騎陣之中,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在逃跑。
他們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已經來到了崖壁下方的不遠處。
陳功與劍靈還有朱投山騰身飛上崖壁,陳功的黑髮在陰風之中飛揚,將破損的頭顱露了出來,顯各格外猙獰。才一立定身形,便已經拔劍而出,向着虛空一擲,赤焰劍便化爲一道紅光,閃逝而出。
虛空之中立時響起一道劍吟聲,赤焰劍如同一道紅光刺入了黑騎士之中,每一次閃爍之間,便會有一名黑騎士倒地,劍光遊走之間,竟然是無一合之將。
馬上有黑騎士想要御馬騰空,奔上崖壁,然而才躍起之時,便被一劍刺落馬下,化爲黑煙,魂散虛空。
劍靈看着那一道閃爍不定的紅光,心中驚詫。她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鬼,恰恰相反,他從一縷孤魂成長到現在渡過三次雷劫的靈鬼,可謂是經歷了無數的兇險,在一地間四處遊蕩,見識過的東西比神祗都要多,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比別人小心。雖然陳功救過她的命,而她體內的那道劍魂與陳功手中的飛劍隱隱有些聯繫,可是她也沒有對陳功太過親近,這是多年來養成的小心謹慎的性格使然。
早年她曾經在一個道觀偷聽一個老道人向弟子講道,這老道曾經提及,虛仙大陸之上以劍爲法寶的修真者極多,可是真正專心祭劍,成爲劍修的卻少之又少,因爲這樣的修真者,實力固然強大,可是在這無法成就仙道的虛仙大陸之中,壽命必定因劍受損,想要成就大道就更困難了。
有着陳功這個強力援軍的加入,這千餘騎的黑騎士並沒有堅持太久,便已經完全化爲一堆鎧甲,緩緩地在陰氣之中消散,其中有一小部分被陳功御使的赤焰劍吞噬,大部分則成爲這天地迷霧中的一分子。
此時陳功已經看清了被追殺的神祗,一共有三人,分別是天壽峰山神史旭東,北阿山山神夏阿,和那名巫山神女。
他們騰身飛上了崖壁,劍靈之前就見過他們了,陳功也遠遠地看到了他們,可是他們卻像是第一次看到陳功一般。
對於他們來說,陳功的變化太大了,不只是外在的樣子,內在也發生了鉅變,此時的陳功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太陽被烏雲遮住了,可是誰都能夠感受到烏雲背後有着耀眼的光芒,隨時都可能會透雲而出。
在他們的心裡,陳功一直都是一個鋒芒內斂的人,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都是安安靜靜的,給人一種遠山迷霧的感覺,不走進去,永遠看不清楚。
陳功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時在黑騎兵陣之中,衆人爭相搶入城隍的陰兵陣,卻大多數被排斥在外,現在想來,能夠活下來的必定是極少數。
在這一刻,史旭東似乎忘記了他曾經與陳功兩度生死相戰,夏阿也忘了他強攔陳功鬥法的情景。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夠活下來。”夏阿仍然光着上身,但是身上卻多了不少被火灼傷的黑色傷口。
“僥倖而已。”陳功淡淡地道,大家都不認爲他是在謙虛,畢竟他頭上的傷口猶在,看得三人心生寒意,這要是再劈下來一點點的話,便算死得不能再死了。
巫山神女的座騎已經不見了。陳功記得她是坐了座騎來的,正是那頭斑斕猛虎。看她現在的樣子顯然很是感傷,倒是沒有發現她身上有什麼明顯的傷痕。
天壽峰山神史旭東手中又多了把摺扇,摺扇上畫着的女子白衣白髮,竟然是白月,他似乎不知道陳功與白月的關係,輕輕地展開,緩緩地搖動。
陳功多看了兩眼,他卻目不斜視地盯着遠處。
劍靈靜靜地站在陳功的身後,並不說話。
對於陳功來說,他現在最想做的事,便是離開這個陰沉沉的天地,這也應該是在場幾人的最終想法,可是每個人考慮事情的方式不同,想要達成這個目的的心情也有急有緩。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贏城隍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嗎?”史旭東輕搖着手中的摺扇說道,陳功覺得他這個動作極爲刺眼,便將頭扭到一邊,不再看他。
夏阿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大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了幾分興趣,想要知道一下了。”
“其實想要猜到也不算太難,畢竟世間曾有一位大賢曾經說過,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這一句話直指天下生靈之心,贏城隍自然也逃不脫這一句話,他說的平亂之語簡直就是把別人當成了傻子。”
陳功有些意外這天壽峰的山神說話如此直接,夏阿大笑着接口道:“哈哈哈哈,說得好,他在城隍府裡說什麼平亂,我夏阿一百個不信。”
“所以城隍此來必定是爲了大利。對於我等神祗來說,可以稱之爲利的就只有長生大道的法門,上古流傳而下的法玉,或者驚世駭俗的神通。有這樣的大利不一個人偷偷去取,反而將我們帶來,多半是因爲他並沒有把握。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將我們這些人裹挾而來,就是爲了分擔壓力。既然他這般沒有把握卻要冒險而來,可見這利極大。我們何不也去見識見識這讓贏城隍不顧一切而來的大利究竟是什麼呢?”史旭東站在崖邊緩緩地說道。
其他的人都不是笨蛋,自然能夠聽得出這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想要去伺機奪寶而已。
陳功何等精明之人,史旭東說的這些,他又怎麼會想不到,而且他還想到了,這件事絕對跟楊玄靈有關,否則不可能之前還打生打死,現在卻又攜手合作起來。
“來這一趟,在生死邊上打了幾個轉,怎麼能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去。”史旭東又緩緩地說道。
這史旭東當真口才了得,讓陳功心中暗生佩服。說服別人其實並不難,只要抓住了問題的關鍵,看準了他人心中所想,便是很容易的事。就算他不想趟這渾水,可是當史旭東說完之後,他竟然是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夏阿直接大笑,連說史旭東的這番話對他的脾氣。
劍靈沒有出聲,巫山神女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在登上崖壁的時候對陳功點了點頭,自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有一股淡淡的哀傷。她雖然沒有表態,但是剛纔與史旭東和夏阿二人一起行走,顯然是已經同意了他們所說的。
所以這一次史旭東的分析,根本就是說給陳功聽的,然後在等着陳功做出選擇。
陳功同樣是遙看着天際,他心中何償不想知道贏城隍想要做什麼,而且史旭東說得對,就算他現在想要離開,也不知道離開的方法。
“白月是我的師姐,以她的法力本事,自然不會有事。現在沒有看到她,應該是和贏城隍在一起,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而且,我師姐的畫像不是什麼人都能夠畫的。”陳功說這話時,看着史旭東手中的摺扇,眼睛微眯,配合着他現在開了口子的頭顱,竟然有一種兇相畢露的感覺。
一縷殺氣突然從陳功的身上溢出,純粹而冰冷。
劍靈後退了一步,朱投山則已經把狼牙棒和海魂叉舉了起來。夏阿緊緊地盯着陳功腰間的劍,史旭則那搖着摺扇的手頓時止住了,臉上自信的笑容也僵住了。
沒人知道此時他是什麼感受,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陳功的變化竟然這麼大,即使剛剛見識過陳功殺黑騎士的利落,此時心中也深深震撼。
在他的心中,此時的陳功整個人就如脫胎換骨了一般,那種直指靈魂的殺氣讓他有了一種面對黑騎狂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