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浩然澎湃的暖意在半空之中赫然乍現。
五峰觀內外頓時一片譁然。
下午的時候剛剛跟楊晨有過一次短暫接觸,但卻不歡而散的靈寶派掌教閆秋山,此時此刻眼中爆發出兩道凝如實質的精芒,從牀榻上豁然起身!
“是甘霖澤世符!!”閆秋山猛的推開了房門,仰頭望向山巔的那片天空!
雖然甘霖澤世符在靈寶派內已經失傳近百年時間,起因是靈寶派內唯一一位掌握了甘霖澤世符的長老在一天晚上無故暴斃,缺少了相關的秘術,使靈寶派始終無法重現甘霖澤世符的昔日光彩。
可作爲靈寶派的掌教,閆秋山對於甘霖澤世符的一些特性卻也稱得上是瞭若指掌。
此時此刻感受到這股澎湃的暖意,他便立刻判斷出,這就是靈寶派失傳了近百年時間的甘霖澤世符!絕對是!一定是!也必須是!!
靈寶派的一衆長老也紛紛來到了屋前的空地上,望着山巔的那朵雨雲久久無語。
許久之後,直到山巔又出現了一道青色的流光,王宗巖才微微吸了口氣,帶着一絲絲的顫音說道:“這……這好像就是典籍之中記載的,甘霖澤世符!”
“楊晨真的掌握了甘霖澤世符的秘術!”原本下午談崩了之後,那些開始懷疑楊晨根本沒有甘霖澤世符秘術的靈寶派長老,此時此刻也都一個個地瞪大了雙眼。
護法大長老微微側移了一小步,湊到了臉色凝重的閆秋山身旁,小聲地問道:“掌教真人……我們接下去應該怎麼辦?”
相比目前看到的事實,其實靈寶派的長老們更願意接受楊晨是在譁衆取寵的推測!
他們寧可讓甘霖澤世符永永遠遠的失傳,也不願意活着看見作爲宗門典型代表之一的甘霖澤世符,被楊晨如此糟踐地公開傳授出去!
這是一個宗門的恥辱!他們全都是這樣想的。
護法大長老的話,讓思緒已經飄遠的閆秋山清醒了過來,強行壓下要將楊晨當場滅殺的衝動,閆秋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按兵不動,伺機而爲。”
“……您的意思是……”護法大長老聞言一驚。
可閆秋山冰冷的眼神,卻也讓他連忙壓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神情多少有些複雜地看了看山巔的那朵雨雲,緩緩的點了點頭。
一個宗門的根基,往往就建立在歷代傳承的獨特秘術與深厚的底蘊上。閆秋山作爲閣皁宗靈寶派的掌教真人,自然有他自己的一方面考量。
而事實上,當接連三張甘霖澤世符在山巔乍現的時候,五峰山上至少有十幾個宗門對楊晨產生了強烈的殺意,倘若不是顧忌到楊晨身邊還有玄洪真人在的話……估計今晚的五峰山上,少不了一番血腥的屠戮廝殺!
面對山巔上那朵迅速形成的雨雲,五峰山上驚歎者有之、震驚者有之,心生殺唸的亦有之,真可謂是衆生百態一鍋燴了……
而與此同時,在五峰山的山下,十幾名五峰觀的弟子也正在一排排臨時搭建的帳篷之中來來回回的巡視,離掌門陳世東提前交代過的下雨時間已經很近了,他們必須確保山下這些從十里八鄉趕來的老百姓的安全。
趙科傑是五峰觀上個月月底纔剛剛招進來的一名普通弟子,年齡也是這段時間新收的弟子當中比較偏大的一位,但勝在受過高等教育,有一流大學的本科學歷。
論關係,趙科傑是玉清趙克秋的遠房親戚,加上年齡稍大,所以理所當然就成了這一批新收的弟子當中比較‘德高望重’的一位。
而且,因爲年齡偏大的關係,趙科傑是五峰觀目前重點培養的幾名‘儲備幹部’人選之一,師從玉明彭德,從上山開始就在慢慢接觸五峰觀的產業管理。
五峰觀給他的待遇是年薪六萬,比一般弟子每月一千三的家庭補貼要高出好幾倍來。
因爲接受過高等教育,趙科傑其實心裡面對於掌門陳世東交待的事情是有一定牴觸的。
他已經反反覆覆查了好幾遍當地的天氣預報,再三確認過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下雨的!
趙科傑來五峰觀其實一開始就是衝着看起來比較優厚的待遇來的,雖然從小就知道自家有個親戚是個很有名的道士,但趙科傑從不認爲玉清就會什麼了不起的法術!
哪怕在五峰山上呆了近一個月時間,他日常的所見所聞,也根本與上山之前,家人描述的畫面大不相同……修道的氛圍在五峰山上,還是比不得那些底蘊深厚的宗門來的強烈。
絕大多數門人弟子也根本不具備修煉的天資,將他們收到山上,一方面是如今五峰觀家大業大,確實需要這麼多的人手來共同維持。另一方面則是出於面子上的考慮,人家萬仙殿頂峰時期光普通弟子就有二百多人,上仙宮也不差,總不能到了五峰觀這裡,就變成幾十個了吧?
加上現在的年輕人大多思想開放,又是無神論者,招人到道觀裡頭當弟子,可不像古時候那樣給口飯吃就行了,自然免不了有些經濟上的幫助,以及魚龍混雜的局面出現。
所以,雖然陳世東交待這件事情的時候很是嚴肅的樣子,但到了趙科傑的心裡面,也就是一笑了之的事情……這些老道好像哪天不裝的自己像神仙似的,就渾身不自在似的!
例行公事般將山下的帳篷區巡視了一遍,穿着一身樸素道袍的趙科傑,就躲到角落裡點燃了一根香菸,這是大學時期落下的習慣,每天不抽上幾口總覺得不過癮。
一個年紀比趙科傑大約小了四五歲的小道士也不知是不是聞到了空氣中的煙味,躡手躡腳地就出現在了趙科傑的面前,神情有些緊張地說道:“你不要命了?二師伯剛剛纔從這裡過去……”
“少危言聳聽,想抽就說唄。”趙科傑嗤笑一聲,從腰間摸出了一包已經被壓扁的煙盒子,抖出一根同樣被壓扁的香菸遞了過去,“別以爲我不知道,每天晚上躲樹底下抽菸的是誰!”
“嘿嘿……”被趙科傑當場揭穿了老底,這年輕的小道士就摸着後腦勺嘿嘿的笑了。
煙抽到一半的時候,這個小道士用胳膊肘頂了頂趙科傑的胳膊,指了指天上說道:“趙師兄,你覺得今天晚上真的會下雨嗎?”
“我看十有八九是假的。”趙科傑聳了聳肩膀說道:“我都查了好幾遍了,還專門打電話到氣象局查過,今天以及未來的七天內,咱們濱陽市的降雨概率不足百分之十……正是晴空萬里、風和日麗的時候,咋會說下就下呢。”
“我也盯着天上瞅一晚上了……半片雲都看不見。”這小道士猛吸了一口煙,吞雲吐霧地說道:“可掌門不是說了嗎,十二點整,咱們那位曾師叔祖就會作法降雨來着……”
“曾師叔祖?你見過啊?!”聽到這小道士提起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曾師叔祖,趙科傑纔來了點興趣,踩滅菸頭之後說道:“我比你早一個星期上山的,都沒見過他呢……”
“哪能啊,後院又不讓咱們隨便進,我也沒見過呢。”小道士搖頭道:“不過聽說年紀很小,頂多也就比我大幾歲……搞不好還沒趙師兄你歲數大呢!”
“沒辦法,誰讓人家輩分高呢。”趙科傑嘆了口氣,“這裡裡外外上千個和尚道士,不都是衝着咱們這位曾師叔祖來的麼……真不知道他有啥可牛逼的。”
“聽說曾師叔祖本事可大了……”
“對啊,僅僅是聽說而已,誰見過呀?”趙科傑有種年輕人本能的不服氣,他又抖出一根菸拿打火機點燃,正說着話呢,卻忽然發現剛剛點燃的香菸又莫名其妙的熄滅了……
“咋回事,怎麼突然好像溼氣變重了。”小道士手裡還剩三分之一的香菸也莫名其妙的熄滅了,再用手一摸臉,溼溼滑滑的,不知何時竟已掛滿了細密的水珠!
“起霧了嗎……”趙科傑下意識擡頭望向了天空,這一看,他的眼珠子就瞬間瞪圓了!
一朵不知從哪飄來的巨大雲彩,正以五峰山爲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迅速擴散開來,遮擋了月亮,也遮蔽了漫天的星辰!
“這是……”小道士和趙科傑看着這一幕都已經有些緩不過神來了,長大了嘴巴硬是連句話都說不清楚了!因爲就在他們的注視下,一道道雖然微弱,但仔細看卻能清楚看見的金光正從五峰山上源源不斷地被射入天空中的那片雨雲之中。
而隨着這些金光的出現,原本薄薄的雲層也開始變得厚重了起來……天空中飄起了毛毛細雨,無聲無息,卻讓五峰山下的人羣徹底驚呆了。
“下雨了!!!”也不知是誰忽然扯着嗓門大喊了一聲,趙科傑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居然是真的下雨了!
“這……”同樣臉上抹了一把水下來的趙科傑直盯盯地望着天空,明明是渾身都被這毛毛細雨給浸溼了,可偏偏趙科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從自己心底緩緩的升起。
這股並不明顯,卻能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暖流慢慢的擴散至全身,繼而進入四肢百骸,那種酥酥麻麻、溫溫暖暖的美妙滋味,根本就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
“五峰觀的祖師爺顯靈了!”同樣感受到了這種細微變化的人,尤其是一些大病沒有但小病纏身的老人,這個時候臉上全都流露出驚喜之色,當一個人跪下之後,就形成了連鎖反應,大片大片的老人在原地上跪了下去,膜拜那位並不存在的,卻好像是顯靈了的五峰觀的祖師爺!
一場潤物細無聲的小雨,在五峰山的天上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
不同於山下這些普通老百姓們的反應,五峰山上的那些修士們,此時此刻除了瞪大眼睛之外,根本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方圓一公里的降雨範圍在現如今的玄學界早已成了神話傳說級別的事情。
沒想到今天晚上在五峰山,卻是親眼見識了這一場完全由修士製造出來的濛濛細雨!
除了極少數一些心中起了歹念的修士之外,絕大多數的修士在親眼見到這一場雨的形成過程後,都對明天早上的傳道大會升起了強烈的渴望與期待。
而這個時候,在老的五峰觀內,楊晨卻已經半趴在地上開始喘氣了。
狀態並不比楊晨好到哪去,但還能勉強站住的玄洪真人逮住機會就開口嘲笑道:“年紀輕輕的身體就虛成這副模樣了,將來可該怎麼辦喲!”
“……少說風涼話。”幾乎體力透支的楊晨趴在地上喘勻了氣,才掙扎着站了起來,咬牙道:“要不是你這老道最後突然增加了雨量,連聲招呼都不打,我也不至於手忙腳亂的應對,更不至於會累成這副模樣!”
“本座只是想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而已。”玄洪真人完全沒有一絲該有的慚愧,反而理所當然地笑道:“不錯不錯,比現在的大部分年輕人確實是強多了……”
“……”楊晨無奈,只得苦笑了一聲,不再去與玄洪真人爭辯什麼,而是說道:“之前我感受到山下有人似乎對我起了殺念……”
“這很正常。”玄洪真人點頭道:“要不是瞭解你的爲人和你此舉的用意,信不信第一個動手要殺你的就是本座?泄人秘術有如殺人父母,這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啊!”
“所以明天還請掌教真人替小可撐腰,莫要遭了賊人的毒手纔是……”
“喲,這會兒又想起來本座是掌教真人了?”玄洪真人不無嘲笑地哼道:“剛纔用不到本座的時候,就一口一個老道叫的順溜極了……”
“……咱能不貧嘴麼?!”楊晨差點一頭栽在地上!舉雙手說道:“之前只是口誤而已!”
“真的?”玄洪真人明顯不信。
“真的!”楊晨一臉堅定地點了點頭,嚴肅極了!